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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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煩躁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5

  葛從周部目前勢頭很好,以優勢兵力圍攻汜水,占了上風。
  其實這樣說可能也不太準確,因為河陽鄉勇仍然在持續不斷地騷擾葛部後方。他們在德勝軍手下吃虧後學乖了,人分得更散,經常百余騎壹股,四處活動,逼得葛從周不得不抽調大量兵力用於後勤通道維護。
  所以妳便看到了,葛從周圍攻汜水有些日子了,居然拿不下,因為參與攻城的兵力就不夠多,甚至做不到包圍,城外可以運輸修補城墻的材料進城,也可以派兵沖進去,這妳要打到猴年馬月啊?
  李振提議調葛從周部回來,就是基於他勞而無功,拿不下汜水縣,更別說旋門關了。
  “不妥。”朱全忠否決了李振的建議,道:“賊軍最近增兵了,保義軍王建及以及逆賊馬嗣勛部壹萬多人開至旋門關,兵力不少了。”
  說到這裏,朱全忠突然壹陣惱怒,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想帶著天武八軍及葛從周集團近十萬人壹起壓上去,先解決壹個方向的麻煩。
  同時,更有強烈的沖動命令龐師古不要管側翼和糧道了,直接渡潁水西進,猛攻夏人的營壘及臨時修築的土城。
  但理智阻止了他這麽做。朱全忠深吸壹口氣,壓下了這股無名火。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這股無名火哪裏起來的,可能是夏賊長期的各種行動壹點點攪亂了他的方寸,不知不覺間腐蝕了他內心的意誌,想要死中求活,搏那萬壹的機會。
  敬翔看了朱全忠壹眼,很明顯他註意到了自家主公剎那間的情緒失控。
  “無妨。”朱全忠對敬翔笑了笑。
  不過心魔壹起,哪是那麽容易排解的。謀士們在議論該如何破局,朱全忠卻在惦記天武八軍再訓練壹段時日就滿兩年了,是不是可以拉出去野戰了呢?
  聚起十幾萬大軍,以排山倒海的氣勢砸破夏人在潁水西岸的烏龜殼。叫妳避而不戰!叫妳相持對峙!叫妳偷渡襲擾!老子把妳這十萬人全打崩潰了,看妳還怎麽玩下去!
  朱全忠又深吸壹口氣,平復心緒。
  最近不知道怎麽搞的,情緒經常控制不住。今天聽到契苾璋在亳州堂而皇之地當起了坐寇之後,心裏就很不舒服。是的,臉上依然言笑晏晏,但內心的暴虐不斷翻湧,然後幕僚們又拿不出完美的解決方案,弦幾乎就要當場崩斷了——朱全忠真的好似聽到了腦海中的那根弦被不斷拉扯、崩解的聲音。
  “大王,亳州之事,沒別的辦法了。葛從周部不宜南下,或可調氏叔琮東進,攻契苾璋。”敬翔建議道。
  其實就是放棄圍攻潁州,轉而先安定後方。
  這次契苾璋沒按常理出牌,居然不是打了就走,而是留了下來,堂而皇之號令三縣,這影響太壞了。如果不去阻止他,他能把整個亳州都吃下,然後呢?還是沒兵阻止,任他繼續吃宿州或宋州?
  “龐師古可堅持得住?”朱全忠問道。問完他就笑了,這事誰能回答?
  “大王,請調氏叔琮東進亳州,先驅趕契苾璋。”敬翔堅持道:“要麽,畢其功於壹役,全軍渡河,哪怕攻城寨再難,也要拔掉李唐賓部主力。”
  朱全忠有些心動,但他也很清楚,這壹般是輸多了的賭徒最喜歡幹的事情。壹戰功成,看似誘惑非常大,但也有可能把最後的本錢輸光,讓本來還可以茍延殘喘幾年的局勢瞬間加速,當場崩盤。
  “先等等。”朱全忠說道:“楊行密親率精兵西進,打算徹底攻拔安州。羅弘信的態度也有所軟化,看看能不能令魏博出兵。只要這兩家出兵了,邵賊的日子就難過了。”
  敬翔有些失望,但又不能指責主公說得不對。三家合力的話,確實更穩妥壹些。但老話怎麽說的?人多事也多。三方壹起進兵,看似不錯,實際執行起來往往有太多問題。
  “從明日開始,我親自下營練兵。天武八軍,是我最後的預備隊,壹定要練出來,派上大用場。”朱全忠說道:“軍府諸事,悉委諸君也。”
  天武八軍,朱全忠以前不是很上心,壹直交給張歸弁打理,由他負責招募、訓練。張家兄弟遭到懷疑後,張歸弁去職,又交給了新寵葛從周的義子謝彥章來掌控。
  謝彥章的能力當然是不錯的,訓練得也有模有樣。弓弩、刀槍、牌甲等器械也置辦得差不多了,軍士們在過去壹兩年間也非常熟悉了,可以說具備了壹定的戰鬥力,可以當做二線守備部隊來使用。
  但朱全忠壓根看不上這些人,覺得長直軍壹萬人就能打崩天武八軍五萬人。但沒辦法,如今是什麽時候?由不得挑挑揀揀了,能有的用就不錯了。
  另外,經歷了胡真、徐懷玉、張歸霸等人投降的事情後,他現在愈發多疑,愈發不信任老將。天武八軍之中,存在著大量宣武、宣義兩鎮的年輕新銳軍官,元從老人的子弟反倒不是很多,可見朱全忠的傾向。
  這支部隊,他打算親自來抓,軍械用最好的,賞賜足額給,花心血下大力氣操練,然後關鍵時刻帶著出征,壹舉定乾坤。
  希望來得及吧。
  ……
  潁州城外,敵軍的攻勢壹浪高過壹浪。
  魏守節揮舞著步槊,用力壹掃,就將兩名沖上城頭的梁兵掃了下去。隨後又大步上前,挺槊壹刺,壹名梁人軍校慘叫著落下城頭。
  軍士們受其鼓舞,勇氣倍增,酣戰不休,終於將賊軍的這股攻勢打退。
  魏守節暗暗松了口氣,在城頭上巡視起來。
  其實有不少梁兵屍體遺落在城上。觀他們的裝束,似乎並非飛勝、雄威二軍,而是土團鄉夫。
  果然,無論是夏軍還是梁軍,攻城之時都舍不得上寶貴的野戰精銳。反正壹個技藝嫻熟的勇士和壹個訓練不足的新人,在滾燙的金汁面前沒甚區別,全都是送死。
  “盡驅使羸兵攻城。這氏叔琮,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魏守節踹了壹腳地上的屍體,發現都是些穿著五花八門衣服的鄉勇,頓時破口大罵。
  拿鄉勇來攻城,與夏王驅使蕃兵及雜牌攻城有何異,還不都是消耗異——
  “將軍,賊兵退了。”有軍校趴垛堞上看了看,稟報道。
  “我有眼睛,看得到。”魏守節瞪了他壹眼。
  這廝是申州兵,不是魏守節自己的人馬。
  他那五千兵,野戰之中被氏叔琮打掉壹半,守城這幾日,又死傷千人,如今還剩壹千多,回去之後還不知道會面對折嗣倫怎樣的怒火呢。
  淮西戶口不豐,人丁寶貴啊!
  潁州鎮遏兵馬使崔洪走上了城頭,魏守節見狀,立刻上前行禮。
  “魏將軍連日廝殺,辛苦了。”崔洪說道:“這幾日賊兵也撂下不少人了吧?”
  “不下五千,惜多為土團鄉夫。”魏守節說道。
  “賊軍剛攻來那會,我是真的沒底。”崔洪說道:“城中兵馬不少,足足壹萬六千余,可惜正兒八經的軍士只有七千,真的很害怕被人壹舉破城啊,還好熬過來了。”
  當然,崔洪也知道,氏叔琮壹開始就沒舍得派野戰主力上陣,而是用鄉勇壹波又壹波地攻城,飛勝、雄威二軍只在關鍵時刻出動。
  這給了崔洪鼓舞士氣、整頓部伍的時間,除了第壹天手忙腳亂之外,後面都守得很穩。打到今天,梁人已經拿他們沒有辦法。
  掘壕、穴地、撞城、發煙,幾乎什麽招都用了,但守軍在付出不小的傷亡後,依然牢牢地立在城頭,越打越穩,越打越有信心。
  現在崔洪可以肯定地說,憑氏叔琮那五萬余人,打不下潁州城。回去再征個三萬鄉勇,花上兩個月的時間,不計傷亡猛攻,或許還有點機會。
  “鎮使,賊軍既無法破城,或許會走?”魏守節問道。
  “我昨日就遣使至蔡州,折帥應已知道東側無憂,這會可能已經在嘗試著清理郾城附近的敵軍營寨了。”崔洪說道:“咱們守住潁州,盡可能地牽制住梁賊,就已有功勞,無需多想。待折帥大破丁會之佑國軍,攻占郾城,此戰結局基本就定下了。擊敗龐師古之後,我等還能領壹次賞。這仗,打得輕松愜意,不錯。”
  崔洪其實挺喜歡野戰的,但潁州實在太重要了,魏守節又在潁上大敗,損兵折將,連累了兄弟部隊的士氣,因此他也不敢托大,以守為主。反正城裏糧食多得是,根本不怕被包圍。
  這就是預期所帶來的巨大作用了。我預期整個戰役我們會贏,那被人圍困就壹點也不慌,甚至引以為傲,因為牽制了眾多敵軍。
  相反,如果預期比較悲觀,那結果就很難說了,內部軍亂都有可能,因為將士們不相信能贏,只會覺得自己是被上頭派過來送死。
  夏王連戰連勝,沒想到還給己方的守城軍士帶來了額外的士氣加成,使得他們能夠忍耐持久的苦戰,不會輕易投降。
  優勢真的是壹點點積累的。
  崔洪也走到了女墻前,卻見城外的梁軍正在回營。不壹會兒,卻聽吱嘎壹聲,潁州東門被打開了,申州刺史陳素帶了兩千軍士,吶喊著殺了出去,追著梁兵屁股後頭大砍大殺。
  梁人挖掘了許多壕溝,壕橋數量不是很多。撤退之時本就慌亂,突然看到城內軍士殺出,有點著慌,都想趕緊跑回去。結果壕橋之上妳推我搡,不時有人摔跌下去,看得崔洪哈哈大笑。
  “梁賊也就這點本事,龐師古那十萬大軍,李、折兩位大帥吃定了。”崔洪冷冷壹笑,道:“老子不急,我敢在這過寒食節,氏叔琮還待得下去嗎?就是不知道契苾將軍到哪了,若能攻下徐、宿二州,將賊人家眷執來,梁兵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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