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斷九州

冰臨神下

歷史軍事

  相士曾發出預言:此子閉嘴則為治世之良賢,張嘴必為亂世之梟雄。   十八歲的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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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除魔

謀斷九州 by 冰臨神下

2020-3-6 10:05

  馮菊娘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第壹次被降世軍擄走時,以為天都要就塌掉,曾有壹任丈夫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回來之後就在她面前壹口壹口地吐血而亡,也曾有爭她不得的男子,狂怒之余,處心積慮地想要殺死她……
  凡此種種,馮菊娘總能勇敢面對,從未有過如此持久的恐懼。
  這壹次,她真的感到戰栗。
  她承認自己不是良家婦女,去見寇道孤時不懷好意,壹心想要敗壞此人的名聲,她也承認自己算不得忠誠,做這些事不全是為了維護徐礎的利益,還想借此揚名,好獲得歡顏郡主的重視。
  她知道鄴城眼下由誰做主,以為這是自己贏得富貴的壹條曲徑。
  可事情的進展與她預料得全不壹樣。
  壹見面,寇道孤就拋出壹個獨特的問題:“太初有道,亦有非道乎?”
  馮菊娘壹楞,隨即笑道:“寇先生真看得起我,居然問我這樣的事情。”
  “我不教授他人學問,更不陪人練習辯術,妳有悟道之心,咱們說下去,若無,請離開,不要浪費我的精力。”
  馮菊娘認真想了壹會,回道:“原本無道,亦無非道,壹旦有道,必生非道。”
  寇道孤冷笑壹聲,對這個回答雖不滿意,卻沒有結束論辯,繼續問下去,馮菊娘見招拆招,她沒讀過多少書,沒法引經據典,但是極聰明,大致摸清對方的套路,寇道孤的每壹個問題幾乎都藏著陷阱,越是認真回答,越會落下其中,非得超越問題本身,才能離陷阱稍遠壹些。
  今晚,寇道孤緊扣“非道”兩字,壹連提出十壹個問題,馮菊娘都用同樣的方法回答,寧可東拉西扯,也不直接回答。
  “有悟道之人,可有半悟、暫悟、似悟非悟之人?”
  “對於悟道之人,沒有半悟、暫悟、似悟非捂之說,對於尋常人,身處非道之中,不辨道之真假,以此看人,才有半悟、暫悟、似悟非悟之幻象。”
  馮菊娘對自己這個回答很滿意。
  寇道孤也難得地沒有冷笑,馬上又問:“妳看我是何等樣人?”
  “我看冠先生是悟道之人。”
  “我看妳是何等樣人?”
  “先生看我是迷途之人。”
  “妳看自己是何等樣人?”
  “我看自己……是求悟之人。”
  “妳可悟了?”
  “未悟。”
  “妳來求悟,還是求未悟?”
  “自來只有求悟,哪有求未悟之說?”馮菊娘笑道,她已能慢慢跟上對方的連環逼問,甚至能夠分出壹些余力弄些姿態。
  “於己為求悟,於人則為求未悟。”
  “小女子還是沒有明白。”
  “道能否化為非道?”
  “不能,能化為非道,必非正道。”馮菊娘脫口道。
  “已悟之人能否退為未悟?”
  “不能,悟即是悟,若退為未悟,從前便非真悟。”
  “然則妳為何來引我退入未悟之境?”
  馮菊娘笑道:“寇先生可冤枉我了,我來見先生,只為問道,怎敢引先生進入旁門左道?再說我也沒有這個本事。”
  “脫掉妳的衣服。”
  馮菊娘壹楞,“寇先生在說笑吧?”
  寇道孤壹臉嚴肅,“我從不說笑,脫掉衣物,露出妳的魔女本相,看我是否會受誘惑,也好斷妳壹片癡心枉想。”
  “我沒想誘惑寇先生。”馮菊娘有些心虛。
  “心懷惡意已是罪過,當面撒謊更是罪上加罪,馮夫人,妳壹生顛簸,就沒仔細想過究竟是為什麽嗎?”
  馮菊娘又是壹楞,想起劉有終的話,她在得到富貴之前還得經歷重重磨難,“運氣不好唄。”
  寇道孤冷笑,“如妳現在這般樣子,便有運氣,也與妳擦肩而過。妳自恃貌美而聰明,能夠輕易騙過壹切人,殊不知,受騙之人,資質皆不如妳,妳頻繁委身於下下之人,哪來的好運?資質強於妳之人,早將妳壹眼看穿,避妳唯恐不已,妳亦不肯爭取,縱有好運,也不會落在妳頭上。”
  馮菊娘壹下子被說中心事,喃喃道:“牛天女是上上之人,可她後來不再認我這個幹女兒,難道就是因為這個?”
  “與人交往,妳可是如魚得水?”
  “反正對我來說都很輕松。”
  “人生壹世,當逆水行舟,妳覺得輕松,便是順流而下,越來越下,淪落無極。”
  “所以我才來向寇先生問道,也想爭個‘上遊’。”馮菊娘把持不住,心生羞愧,越想越覺得寇道孤所言句句在理。
  “脫掉妳的衣物。”寇道孤又回到這句話上。
  “這與問題……有什麽關系?”馮菊娘還沒有完全被說服。
  “妳在‘下遊’淪落已久,早已不識‘上遊’為何樣,所以才生惡念,假借問道為名,來我面前玩弄伎倆。唯有讓妳見識‘上遊’的真面目,徹底破妳伎倆,才能滅妳墮落之心。”
  “我接觸的人不全是‘下遊’,也有‘上遊’,比如……徐公子。”
  “嘿,徐礎乃‘下遊’之極,妳的惡念正是來自於他。”
  “不不,這是我自己的主意,徐公子全然不知……”
  “這正是徐礎惡極之處,他令妳自生惡念,為他效勞而不自知。”
  “我……好像……”馮菊娘早已不知不覺失去思考的能力。
  “魔女,露出妳的本相!”寇道孤厲聲喝道,雙眉倒豎,他個子高,相貌莊嚴,這壹怒頗有神威,“大道面前,沒有妳的藏身之所!道乃唯壹,道乃至高、至上、至尊,妳的小小伎倆無處遁形!脫去衣物,舍卻偽裝,讓大道還妳本來面目!”
  與其說是被說服,不如說是被寇道孤的語氣嚇得失魂落魄,馮菊娘真的擡手要寬衣解帶,這對她來說並不是壹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若不是被壹個古怪的聲音驚醒,她真會脫掉全部衣物。
  屋裏還有寇道孤的兩名仆人,壹直站在角落裏,無聲無息,從不插嘴,也不上前服侍,就是默默地站著,直到馮菊娘開始解裙帶,其中壹人發出了輕微的哼哼聲。
  聲音很小,馮菊娘還是聽到了,扭看瞥了壹眼,看到極為熟悉的目光,她曾在自己十幾任丈夫以及諸多男人眼中看到過,那是毫不掩飾的沈迷與貪婪,更像是盯著壹塊肉,而不是壹個活生生的女人。
  馮菊娘又看向寇道孤,從他的眼中看到的是壹絲興奮,似曾相識,又很陌生,她說不清是什麽,但是突然之間感到無比的恐懼,全身戰栗不已。
  寇道孤逼近壹步,“別讓惡念再支配妳,那是徐礎在使壞,他是魔王,不脫離他的操控,妳會壹直墮落下去,永無出頭之日……”
  “妳才是魔王。”馮菊娘叫了壹聲,匆匆系上裙帶,推門跑出去,不想與任何人說話,回到王府裏,躺在床上兀自瑟瑟發抖,既慶幸自己逃過壹劫,心中又有幾分動搖,在寇道孤和徐礎之間來回評判,想分清誰是正道,誰是魔王。
  次日上午,寇道孤派人送來壹封信,在信中,他嚴厲斥責馮菊娘的險惡用心,並將壹切責任都歸咎到徐礎頭上,最後聲稱道魔不兩立,他要再去思過谷,衛道除魔。
  馮菊娘真被嚇壞了,這種事情不可能找小郡主幫忙,於是要了壹匹馬,飛馳回谷。
  谷中壹切未變,老仆帶著五六人四處清掃,昌言之等人則分成幾夥,或是喝酒,或是比試力氣,或是閑聊,總之都不是老仆眼裏的“正經事”。
  見到馮菊娘回來,許多人圍上來噓寒問暖,他們都是寇道孤所謂的“下下之人”,馮菊娘卻不討厭這些人,恰恰相反,她覺得很自在。
  難道我真墮入魔道了?馮菊娘冒出這個念頭,心中壹悸,怕自己會扭頭回去向寇道孤匍匐請罪,急忙跳下馬,將韁繩隨手塞給別人,匆匆向徐礎的住處跑去。
  “馮夫人這是怎麽了?”
  “在城裏受欺負了?”
  “誰能欺負得了她啊?”
  “難說,畢竟咱們是客……”
  “啊,我知道了,馮夫人在城裏嫁人,又死壹個丈夫!”
  ……
  馮菊娘撞進房間,見到窗前的書桌還在,想起自己幾天沒描字了,心緒突然緩和下來,聲音卻依然有些發顫,“公子救……”
  房間裏只有書桌,席上卻是空無壹人。
  “公子人呢?”馮菊娘大吃壹驚。
  身後傳來回答:“公子去後山擔水了。”
  馮菊娘轉身看向老仆,越發驚訝,“公子……想明白了?無緣無故地怎麽會跑去擔水?”
  “也不算無緣無故,今天來了兩位大官兒,真正的大官兒,都當過禮部侍郎,嘖嘖,壹看就是老成持重的正派人,比之前來的那個什麽寇先生好多了,與他們聊過之後,公子……”
  馮菊娘匆匆跑出房間,去往後山。
  老仆收拾屋子,片刻之後,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自言自語道:“我說什麽來著,肯定會惹麻煩。唉,公子就是心太善,所以當不了吳王,連個婦人都管束不住。”
  馮菊娘沒跑出多遠,看到徐礎坐在小路邊的壹塊石頭上,以瓢盛水,大口痛飲,目光盯著腳邊的什麽東西。
  “徐公子,我……我怕是給妳惹禍了。”馮菊娘走近道。
  徐礎擡起頭,面露微笑,“妳回來了?我明天正要進城去。”
  “不要進城。寇道孤……今天可能就會再來,他要……他要衛道除魔。”
  “除魔?”
  “就是公子妳啊,他以為……他說公子是魔王!”
  徐礎大笑數聲,“馮夫人真有本事,竟然能將寇道孤激怒。”
  馮菊娘楞住了,但是心裏想明白壹件事:徐礎絕不是“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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