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斷九州

冰臨神下

歷史軍事

  相士曾發出預言:此子閉嘴則為治世之良賢,張嘴必為亂世之梟雄。   十八歲的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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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壹升壹黜

謀斷九州 by 冰臨神下

2020-3-6 10:05

  棋下到壹半,沈耽推枰嘆息,“大丈夫在世,當以天下為棋盤,運籌推演,平亂誅奸,怎可終生郁郁,泯然眾人?”
  “沈五哥沒喝酒,怎麽就醉了?”
  “哈哈,想起江山如畫,如飲滿壇老酒。”沈耽隨手拿起壹枚棋子,放在棋枰上,“我與十七公子壹見如故,這裏沒有外人,不妨暢所欲言。當今天子名為至尊,其實不過是名險刻小吏,以為憑自己的聰明,能夠玩弄群臣於股掌之間。皇帝登基十余年來,百官束手,朝廷荒蕪,奸佞之徒上躥下跳,專門迎合皇帝所好,頻頻興師動眾,又在無用之地大興土木,天成開國不過二十幾年,已有衰亡之相。”
  “換壹個皇帝,和換壹個朝代,沈五哥以為哪個更好?”
  沈耽大笑,“十七公子果然與我是同道中人,妳能問出這句話,就比朝中那些屍餐素位的大臣強上百倍。”沈耽收起笑容,神情壹下子認真起來,“如果能換皇帝,就不如直接改朝。”
  樓礎不吱聲,手拈棋子來回翻弄。
  沈耽乘勝追擊,繼續道:“張氏篡梁才四十多年,定號天成二十六年,真正壹統天下不到二十年,對五國實行苛政,四方人心不穩,西京長安為群盜所圍,便是這東都洛陽,又有多少人忠於張氏?”
  “有壹些。”樓礎想起洛陽長公主等人,他們是真心效忠皇帝。
  “足夠統治天下?”
  樓礎搖頭,“沈五哥說的沒錯,但是——時機不到。”
  沈耽點頭,“的確不到,但我有預感,皇帝要做大事,不成,立即天下大亂,成了,晚壹些天下大亂。請十七公子記得我今天這些話,等妳覺得時機已到的時候,可以找我。”
  “謹記於心。”
  沈耽微笑道:“樓、沈兩家同氣連枝,家父常說,大將軍雄韜偉略,千古壹人而已,論盡天下英雄,唯有大將軍值得追隨。”
  兩人又聊壹會,沈耽似有說不盡的話,可廳裏的沈聰、樓硬喝得酩酊大醉,沈耽只得帶兄長回府,樓礎也回自家,不讓老仆服侍,獨坐室中回想沈耽的每壹句話。
  沈耽與馬維很像,高門之子,年紀相仿,為人豪爽,喜歡結交各類朋友,願意的話,總能與初相識者“壹見如故”,但也有明顯區別,沈耽更隨和些,讓人感覺不到家世的影響,馬維則總是有意無間地強調“帝胄”的身份。
  分析過這兩人,樓礎又琢磨皇帝,還是壹團混亂,沈耽說得對,皇帝必然要做大事,可是沒人能猜出走向。
  等樓礎再度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伏案睡了壹會,夜色已深,樓礎脫衣上床,反而睡不著,壹會嘀咕壹句“循名責實”,當時聽聞人學究說的時候,自覺醍醐灌頂,待到實際運用的時候,卻如披荊斬棘,奮鬥多時也沒見到路徑。
  他需要指點,可是聞人學究已經回鄉,壹時半會找不到。
  第二天壹大早,府裏有人來請,說是大將軍回府,要立刻見他。
  樓硬已經趕到,見到父親頗為激動,“竟然有人聲稱父親被軟禁在宮中,結果父親毫發未傷地出來了,哈哈,這回能讓所有人閉嘴了吧。”
  樓溫全不像在宮中時暴躁,坐在椅子上默默喘息,聽三子胡說八道,樓礎到來,他也不開口,還要再等壹個人。
  這個人不是樓溫的兒孫。
  劉有終以相術聞名天下,拒絕做官,遊走於達官顯貴之間,自從十多年前來過樓家之後,與大將軍來往頻繁,參決機密,雖不掛名,卻是最受大將軍信任的幕僚。
  樓礎還記得這名相士,劉有終竟然也記得這個當時只有七八歲的孩子,先是壹楞,馬上笑道:“這是……‘不言公子’吧?”
  “劉先生還記得,兒時無知,多年前就已經開口了。”樓礎拱手道。
  樓硬在壹邊笑道:“老劉,妳當時說我這個弟弟‘閉嘴沒事,張嘴惹禍’,他張嘴這麽多年了,好像也沒啥事。”
  “‘閉嘴則為治世之賢良,張嘴必成亂世之梟雄’,嗯,是我說的。”劉有終重新端詳。
  “妳現在再看,十七弟哪裏像是梟雄?”樓硬問道。
  “他還沒張嘴呢,自然不是梟雄。”劉有終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
  樓硬壹楞,“他沒張嘴,這些年來是誰在說話?”
  坐在主位上的樓溫道:“張嘴、閉嘴,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找妳們來,不是為了說這些閑話。”
  樓硬害怕父親,自己先“閉嘴”,樓礎自然也不吱聲,劉有終走上前,略壹拱手,坐在旁邊,樓家兩子仍然侍立。
  樓溫陰沈著臉,“難道是因為我當年殺戮太多?樓家子孫滿堂,居然沒有壹個像樣的。讓他們出城從軍,是指望有人安撫眾將,平穩軍心。這幫蠢貨居然當成避難,躲在軍營裏無所作為,聽說還有人想要逃亡,真他娘的……”
  樓溫罵起人花樣百出,對自家子孫也無避諱,樓硬、樓礎只能老實聽著,劉有終笑著勸道:“大將軍平時很少帶兒孫進軍營,突然卻要他們安撫眾將,就是神仙也難做到啊。”
  “又不是讓他們帶兵打仗,只是與將校喝喝酒、聊聊天,很難嗎?現在倒好,給樓家露怯去了。”樓溫重重地嘆息壹聲,“可惜我那幾個還有點用的兒子都不在身邊。”
  樓硬忍不住插口道:“父親,不是還有我和十七弟嘛。”
  樓溫掃視兩個兒子,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目光最後落在樓礎身上,“說說這是怎麽回事,妳壹個小白人兒,怎麽躥到陛下身邊的?”
  樓礎也不隱瞞,從借文章壹直說到長公主,只是不提馬維,也不提張釋端家中的情形,他承諾過要守密。
  樓溫臉色稍稍緩和,扭頭向劉有終道:“誰能想到,我們樓家居然出來壹位能寫文章的小子。”
  “我看過那篇文章,的確是好,怪不得長公主看重妳。”劉有終道。
  “文章寫得再好也沒用,真刀真槍方顯真本事。”樓溫對文章不感興趣,“夫人與公主受妳攛掇,進宮迄今未還,我與老三回家之後連個伴兒都沒有。”
  “父親,有母親和公主陪在皇太後身邊,對咱們樓家有利無害。”樓硬倒不著急見自己的妻子。
  樓溫瞪三子壹眼,又向樓礎道:“妳這麽愛出主意,看來是個謀士的命,來吧,大謀士,給我說說眼下形勢,再出幾條奇計。”
  樓溫明顯是在譏諷,樓礎拱手道:“大將軍與劉先生議事,孩兒正該多聽多學,哪有亂說的份兒。”
  “嘿,妳還懂點規矩。”樓溫轉向劉有終,“找來找去,也就這兩個兒子勉強有點人樣,讓他們在壹邊聽著吧。”
  劉有終點點頭,看了樓礎壹眼,似乎在說“妳現在還沒開口”,樓礎挪開目光,與三哥站到邊上恭聽。
  樓溫最在意城外的大軍,自有忠誠的部下向他提供消息,“朝廷更換營中壹多半文吏,將校倒是沒怎麽調整,如今臨時掌軍的是蕭國公曹神洗,對我則不清不楚,只說是回家休息,這算什麽?”
  樓硬已經向父親說過邵君倩的事情,正要開口提醒,被大將軍壹眼瞪了回去。
  劉有終沈吟片刻,“觀陛下之所為,是個講道理的人。”
  “哈!”
  劉有終不在意嘲笑,“大將軍仔細想想,陛下所廢、所立、所殺、所存之人,哪壹次沒有明確理由?哪壹次不是說得群臣啞口無言?”
  “嗯,我明白妳的意思,陛下無論要怎麽對付我,都得師出有名。”
  “正是,大將軍再仔細想想,自己可有被抓住的把柄?”
  樓溫想了壹會,“沒有,我這壹家子廢物,倒有壹個好處,不給我惹麻煩。”
  樓礎的心突地跳了壹下。
  “那大將軍不必擔心,陛下所為,無非是在試探。”
  “試探什麽?”
  “禦臣之術,有賞有罰,有升有黜。壹賞壹罰,令群臣效力,壹升壹黜,見群臣真心。”
  “妳說明白些。”
  劉有終指向樓硬、樓礎,笑道:“大將軍對待子女,向來慈愛吧?”
  “嘿,沒打死他們,算我心軟。”
  “然則可缺衣食?”
  “當然不缺,男男女女快二百口,每年花掉的錢足夠養壹萬大軍了。”
  “既已供衣供食,為何不給和顏悅色?”
  “什麽都給,不把他們慣上天啦?管教子女跟治兵壹樣,必須有張有弛……啊,我明白了,陛下這是拿我們這些老臣當兒子對待啊。”
  劉有終笑道:“意思壹樣,畢竟不同。大將軍乃開國功臣,受先帝遺命輔佐新君,新君地位日漸穩固,自然不想再‘慣著’老臣,必須顯露嚴厲的壹面,試探妳們的反應……”
  “看誰忠心,看誰不滿。我是忠臣,但我該怎麽做才能讓陛下相信?”
  “嗯,為大將軍計,明天就上書,交出西征帥印,專心宿衛宮廷。”
  “真交?”樓溫吃了壹驚,掌軍多年,讓他交出兵權,心裏極不踏實。
  “呵呵,陛下試探大將軍,大將軍就不能試探陛下嗎?文吏可打不了仗,軍中將領皆是大將軍舊部,朝廷若是真收帥印,他們也不會同意吧?”
  樓溫恍然大悟,向兩個兒子道:“這才是真正的謀士,妳們加在壹起,能比得上劉先生的壹根腳趾頭嗎?”
  樓硬嘀咕道:“腳趾頭又不會出主意。”
  樓礎道:“差之遠矣。”
  劉有終笑道:“大將軍別誇得太甚,萬壹說錯,我可負不起責任。”
  “錯不了,就是妳說的意思,老三,把邵君倩的話再說壹遍。”
  樓硬馬上復述,劉有終認真聽完,點頭道:“如此說來,陛下想試探的人不只大將軍壹個。”
  樓溫長出壹口氣,“只是試探,那我就踏實了。”
  樓礎在心裏大喊:“不對頭,這不只是試探。”可他什麽也沒說,反而跟著樓硬壹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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