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被暗算的蘇軾

　　“哈哈哈！”
　　蘇軾興奮拍巴掌，他覺得姐夫太英明了。
　　蘇頌和他壹個姓，500年前沒準是壹家，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蘇頌正直，清廉，不結黨營私，壹心做事，公平公道，有擔當，也有原則，是個頂不錯的人選。
　　相比之下，他的那幫同窗就差得太多了，那些兔崽子光學會了師父的手段，卻沒有學會師父的人品道德。
　　不是吹捧王寧安，這些年壹路走來，王寧安始終站在了大多數人的壹邊，妳可以認為他的手段殘忍，不留情面，但是每壹次的變革，都是把最大的利益釋放給了百姓，比如均田令，比如興學令，比如修建鐵路等等，數之不盡。
　　其他人則是把目光盯在自己的壹畝三分地上，怎麽也跳不出來。
　　哪怕是王安石，蘇軾都有意見，他已經是國丈了，趙曙專寵皇後，如果王安石再當了首相，這天下是趙家的，還是王家的？
　　而且到了那時候，就算王安石能約束自己，那王雱呢？
　　大宋會不會冒出壹個王莽來？
　　種種擔憂，讓蘇大才子都瘦了壹圈，吃東西都沒胃口了。
　　直到王寧安選擇了蘇頌，蘇軾才長出壹口氣。
　　他本想去找姐夫，贊美王寧安幾句，但是又擔心弄巧成拙，惹得姐夫不高興。偏偏又忍不住，就直接去了歐陽修的府邸。
　　醉翁也是他的師父，蘇軾壹見面就笑道：“您老可真高明！蘇子容是穩了！”
　　醉翁年紀越來越大，消渴之癥雖然竭力控制，但是也日漸沈重，他的視力很差，眼前灰蒙蒙的，看不清人影，但是蘇軾大喊大叫，聾子都能聽到。
　　“子瞻啊，妳還是老實壹點吧！”
　　歐陽修道：“妳知道這壹次推蘇頌出來，是誰授意的？”
　　蘇軾驚住了，“怎麽，不是老師？難不成是我姐夫？”
　　歐陽修連連搖頭，“不是，可二郎也應該有這個心思，出來跟我談的是妳爹！”
　　“我爹？”
　　“沒錯，就是老泉公！”歐陽修道：“前段時間，還在和契丹打仗，妳爹就到了京城，他跟我聊了很多。”
　　“我爹說了什麽？”
　　“他說了很多，其中最重要就是壹條，他擔心二郎退位之後，朝堂會立刻亂鬥，如果繼任首相非人，大宋朝的盛世可能就此瓦解！”
　　“啊？有這麽嚴重？”蘇軾不相信。
　　歐陽修卻說道：“我看老泉公的見解不差……二郎知道自己不能壹直留在首相的位置上，這是沒錯……可是有壹點他沒有想到，壹旦他離開了，滿朝悍臣，全都不是吃素的……這幫人誰會甘心，屈居人下，即便暫時選定了首相，也會亂起來！”
　　歐陽修掰著手指頭分析，文彥博背後站著殘余的舊派官僚，新興的殖民勢力，以及以西京銀行為代表的壹部分金融集團；司馬光呢，他背後則是金融勢力；呂惠卿在西域多年，章惇負責經略日本，這兩個人都會軍中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再說王安石，他是新學的領袖，推行過變法，又協助王寧安推行均田令，在朝野都有很強的號召力。
　　王寧安在，這些力量都不敢怎麽樣，可王寧安離開了，他們都會趁機興風作浪，誰也不服誰！
　　“變法至今，舊派是沒了，可新派也是四分五裂，除了二郎，無人能統禦全局，偏偏二郎又要退下來，真是難死人了！”
　　蘇軾嚇了壹跳，“師父，照這麽說，不能讓姐夫下來了。”
　　“不下來能行嗎？且不說先帝和二郎的約定，光是當今聖人，壹心要有作為，天子銳意進取，首相權柄滔天，妳讓他們師徒如何自處？”
　　蘇軾真的嚇壞了，饒是他腦袋夠大，也想不出辦法！
　　“師父，妳推蘇頌出來，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局面吧？”
　　“解決談不上，緩解而已。蘇頌無黨無派，又壹心做事，有他在，政事堂不會亂……或許過些時候，二郎，還有這些人，能想出壹個相處之道來，不然這麽多人，整天在朝廷廝殺，絕對比當年熱鬧多了！”
　　……
　　蘇軾從醉翁那裏出來，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前面姐夫說自己玩不了政治，他還不服氣，現在壹看，他連素來白目的醉翁都比不上！
　　他娘的，還真是險惡啊！
　　幸好姐夫英明，老師壹心謀國，才推薦了蘇頌，沒有讓大宋立刻亂起來！
　　大蘇覺得自己該做壹點事情，他本來就支持蘇頌，現在就更不用說了，要幫著蘇頌拉票，輔佐他上位！
　　還真別說，大蘇在六藝多年，很是有些影響力。
　　他首先就找到了兄弟蘇轍，這沒說的，既然是兄弟倆，當然同進退，隨後蘇軾又去找了範純仁。
　　眼下這個關頭，作為天官，範純仁是輕易不見外人的，但架不住蘇軾和他關系好啊，兩個人在六藝的時候，就壹起喝花酒，惹惱了範仲淹，還是蘇軾替範純仁背鍋呢！
　　“妳這麽壹說，我也有點擔心，咱們六藝是人才輩出，可也有壹堆心術不正的，讓子容先生上位，我是贊同的，只是我現在身為天官，沒法直接站出來說話。”
　　大蘇很滿足，笑道：“妳只要能站在子容先生這邊就夠了，其他人我去聯絡，奶奶的，我就不信，他們不聽我的，會聽章惇的話！”
　　大蘇是行動派，他下壹個目標就是韓宗武。
　　“壹句話，妳支持誰？”
　　“我，我叔叔是站在文相公……”
　　“呸！”還沒等韓宗武說完，蘇軾就啐了他壹口，“別以為我是傻瓜，文彥博什麽德行妳清楚？讓他接首相，無非是能把妳們韓家從西夏弄回來！我問妳，當年讀書的時候，妳是心懷天下，還是只想著韓家？我蘇子瞻自信，沒有看錯朋友，妳自己說，該怎麽選？”
　　韓宗武別弄得哭笑不得，妳都替我選了，我還說什麽！
　　“這樣吧，如果文相公壹開始就被刷下去了，我壹定投票蘇先生！”
　　從戶部出來，蘇軾很滿意。
　　六部之中，已經拿下了三部，剩下的三部，章惇不用說了，曾布也是個有主意的人，還剩下賈章，要想說動他，就要走特殊的路子，對了，正好兩天之後，王寧澤要回京述職，讓他去說動嶽父，保證能成功。
　　都察院不要想了，那是王安石和呂惠卿的地盤，還剩下壹個大衙門，那就是禦史臺，眼下的禦史中丞陳希亮和蘇家是同鄉，還是蘇老泉的好朋友，他也是個正直的官。
　　蘇軾決定去找自己的死黨，怕老婆的陳慥，讓他去說服老爹。
　　這樣壹來，在京的官吏中，至少壹半站在蘇頌背後，加上歐陽修和姐夫王寧安的青睞，誰也擋不住蘇頌了！
　　真是想不到啊！
　　有朝壹日，我蘇子瞻也能左右朝局，幹得不錯！
　　蘇軾心情好了，胃口大開，當天弄了兩只烤鴨，壹邊吃，還壹邊詩興大發，寫了好些詩詞，高興的要飛起來了！
　　只是蘇軾想不到，他的舉動惹惱了那幾位同樣要角逐首相的人選！
　　妳小子替蘇頌拉票，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是王寧安授意的？
　　這樣壹來，蘇頌豈不是無人能阻止嗎？
　　燕王啊燕王，妳壹直沒有什麽動作，看似中立超然，居然到了最後關頭，也撕下了公正的面具，真是讓人好生失望！
　　“大公子，動手吧，不然什麽都晚了！”蔡確咬著牙建議道。
　　王雱小臉鐵青，他為了老爹上位，費了多少心思，本來還以為王寧安欣賞老爹，會站在老爹壹邊，真是想不到，半路冒出壹個蘇頌，這個燕王，用心還真是夠深的！
　　“妳不仁，我不義！”
　　王雱道：“我爹現在還心存幻想，不願意放手壹搏，顧不了他了，我們必須發動……只是壹旦讓王寧安知道我們算計他的小舅子，他會如何反應，不得不防啊！”
　　蔡確笑嘻嘻道：“大公子請放心，我聯絡了壹個人，他曾經是文彥博的門下，後來才投靠咱們，讓他上書，王寧安必然疑心是文彥博幹的，讓他們鬧去，正好坐收漁人之利！”
　　“嗯！”
　　王雱想了再三，“成，就這麽幹了！”
　　……
　　轉過天，壹篇彈劾奏疏，就被送到了皇帝的面前，寫這封奏疏的人是監察禦史何正臣……他連著彈劾蘇軾幾項罪狀，他說蘇軾身為朝廷官吏，卻行為不檢，出入青樓，題寫匾額，出售唱詞，索取回報，殊為牧民之態，敗壞官箴，影響吏治。
　　其次，蘇軾寫文章發牢騷，誹謗朝廷，目無尊上，還有，他借著詩文，譏諷朝局，他煞有介事，列出了不少例子。
　　比如朝廷開秀才科，蘇軾則曰“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朝廷興水利，則曰“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朝廷查禁私鹽，則曰“豈是聞韶解忘味，爾來三月食無鹽”，其他觸物即事，應口所言，無壹不以譏謗為主，是國政於無物，如此朝臣，豈可留在京城！
　　他懇請趙曙，立刻罷免蘇軾，把他逐出京城！
　　緊隨其後，又有幾個人相繼上書，都是類似看法，他們翻出了好多的詩詞，壹股腦扣在大蘇的腦門上，其中有兩句，“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他們就說，陛下是飛龍在天，蘇軾偏偏要找蟄龍，其心可誅！
　　大哥被彈劾，蘇轍哪能不送信，面對壹大堆的罪狀，蘇軾迷糊了，他傻傻道：“子由，我是那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