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抓壹個宰執又如何

　　王寧安剛回到西京，就被叫進了宮中。
　　“王卿，朕知道妳路途辛苦，奈何朕心如焚，青唐的事情進展如何，朕還等著妳的捷報呢！”
　　趙禎這把年紀，最討厭的便是過年，可偏偏又壹個年關到了，他能清楚感到，自己的確老了，趙禎越發迫切想要多完成壹些事情，至少在駕崩之前，要滅了西夏！
　　契丹立國還在大宋之前，沒什麽好說的，可是西夏卻是在趙禎禦極期間造反的，如果不能平定，他沒臉見列祖列宗，也沒法面對自己的孩子。
　　從壹個不熱衷邊事的皇帝，變成天天盼著開疆拓土的君王，趙大叔的變化還真是夠大的！
　　“啟奏陛下，當川堡和定羌城之戰，我大軍已經拿下了進入青唐的門戶。”王寧安道：“只等明年開春，大軍會攻擊河州和湟州，只是在此之前，還有兩件事要做。”
　　“講！”
　　“第壹就是要壓制住西夏，免得李諒祚出兵幹涉，這就少不得野利遇乞。至於第二件，臣在等待。”
　　“等？”
　　“沒錯，臣在等山字營練好！”
　　“就是曹評拼了命也要擠進去的山字營？”
　　王寧安連忙點頭，趙禎雖然信任他，重用他，但是有些事情卻不能瞞著皇帝，比如山字營這種秘密武器，要是不讓皇帝知道，妳安的是什麽心，莫非想要刺殺皇帝不成？
　　因此，在組建的時候，王寧安就向趙禎如實匯報了。
　　“王卿，朕還是不太明白，這個山字營和朕的皇城司有什麽區別？按理說刺探情報，暗殺敵人，這種事情皇城司也很擅長。”
　　“陛下，是這樣的，山字營是選自全軍的精銳，然後進行適應性的訓練，他們裝備手弩，毒箭，匕首，腰刀等兵器，能神不知鬼不覺偷襲敵營，深入後方，進行破壞，擾亂軍心，襲擊糧草，必要時候，還能組織強攻暗殺，奪取重要的節點，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任務和皇城司有些相近，只是他們的手段不同，皇城司偏文，而山字營偏武，幹凈利落，果決快速，相比皇城司，更適合配合大軍使用。”
　　簡言之，皇城司就是情報局，他們也搞刺殺，也偵查軍情，只是要放長線釣大魚，通過接近對方高層，弄到有用的東西。
　　而山字營則是特種兵，他們執行的任務更加戰術性，對抗性更強，也更加危險……
　　趙禎弄清楚差別之後，居然笑了。
　　“朕也沒有想到，曹評那小子竟然這麽有骨氣！不怕死，不怕苦，是個好樣的！”
　　王寧安臉都黑了，“聖人，國舅爺因為他兒子的事，都要殺了我。曹評還是別留在山字營，放在哪都行！”
　　“不行！”
　　趙禎斷然道：“除了山字營，他哪都不許去！要是混不出壹個人樣兒，就別來見朕！”趙禎氣哼哼道：“景休那裏朕去說，他要是連個孩子的見識都比不上，朕就讓他也去山字營歷練，來個上陣父子兵！”
　　王寧安連忙閉嘴，心裏卻在暗笑，國舅爺啊，不是我不幫妳，是妳姐夫的意思，沒辦法，天意啊！
　　……
　　說了壹些前線的事情，終於轉到了京城的案子。
　　“王卿，屈指算來，也差不多十個月了，青苗法推出之後，紛亂不止，交子的事情，青唐的事情，都弄在了壹起，文相公正在查這個案子，妳有什麽看法？莫非我大宋朝堂，真有人看不慣朕開疆拓土，存心在背後掣肘？他們究竟想幹什麽？”
　　面對趙大叔的叱問，王寧安道：“官家，臣這些日子也在思索，恕臣鬥膽，有些事情，的確是想簡單了。”
　　“怎麽說？”
　　“從天聖元年算起，官交子已經發行了三十多年，第壹年就發行了126萬貫，以此計算，這30年，發行的交子，至少在3000萬貫，扣除折舊收回的部分，市面上至少有壹千五百萬貫交子！這還僅僅是官方的，民間的交子數額，就更加難以估算……巴蜀是天府之國，物阜民豐，偏偏又缺少金屬貨幣，究竟有多少交子，只怕誰也說不清。這些年交子貶值七成還多，許多百姓商戶的財富消失了，蒸發的錢去哪了？有多少人中飽私囊，還有多少人，利用交子超發，狂斂民間財富，霸占田地商鋪，就更難以言說。”
　　王寧安當初是想把交子務吞下來，然後直接靠著皇家銀行發行紙幣。
　　可真正派人去查交子務的賬，頓時就把王寧安嚇了壹跳，他這才發現，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眼下他不得不暫時關停了交子務的業務，轉而讓皇家銀行另外發行壹套紙幣。至於對交子務賬目的清查，是壹刻不停。
　　越查，越讓王寧安心驚肉跳，不寒而栗！
　　30年間，交子務居然沒有向朝廷繳納壹分錢，相反，還每年開支數萬貫，甚至十幾萬貫！
　　簡直荒唐透頂！
　　這裏面有多少黑幕，會牽連到多少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難怪文彥博按捺不住呢，這背後的故事實在是太多了。
　　趙禎皺著眉頭，露出沈思狀，半晌才道：“王卿，人都說交子務不能查，妳以為呢？”
　　“臣以為交子務今天不查，明天不查，後天也要查！官交子蓋的是朝廷的大印，關乎皇家信譽，如果不趁著交子還有些價值，把事情徹底弄清楚，規範金融秩序。等到交子變得壹錢不值，那時候想要恢復，可就難了！”
　　趙禎閉上了眼睛。
　　早不查，晚不查，早晚要查！
　　沒錯，朕不查，皇兒也要查！
　　那好，臟活累活就讓朕來幹，得罪人的事情，朕來做！
　　“王卿，妳可願意替朕徹查此案。”
　　“臣遵旨！”
　　王寧安聲音提高了八度。
　　趙禎欣然點頭，“好，妳和文相公壹起負責此案，記住了，不管牽連到誰，哪怕是宗室子弟，哪怕是朕的身邊人，也要壹查到底，絕不姑息！而且不但要查，還要重塑交子的信心，朕準備要發行紙幣，籌措軍費，掃平青唐，收復西夏……王卿，妳可不要讓朕失望啊！”
　　“請陛下放心，臣壹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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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皇宮出來，王寧安從頭到腳，都籠罩著壹團殺氣。
　　顯然，趙禎已經給了他尚方寶劍。
　　有壹段日子，王寧安壹直蟄伏，而趙禎也沒有真正給他太重的任務，當然，教導太子是壹方面，其實也未必壓倒壹切……說到底，目前的王寧安，官位太高，年紀太輕，權力太大。以往他大殺四方，把政事堂都得罪了，趙禎還敢毫不猶豫用他，偏偏他收斂鋒芒，和文彥博，賈昌朝都修好關系，又利用六藝學堂，把影響力伸到了士林……到了這壹步，哪怕趙大叔再信任他，也要有所保留。
　　從某個角度看，這個案子就是投名狀！
　　王寧安需要重新證明自己，他和文官不是壹路人，趙大叔才會放心給他更大的權力！
　　“老文，查出了多少東西？可別告訴我，壹無所獲啊！”
　　王寧安笑嘻嘻說道。
　　文彥博從紙堆裏面擡頭，見他來了，呵呵壹笑。
　　“要是什麽都查不到，還不被妳看扁了？快坐吧。”
　　老文讓王寧安坐下，忙活著倒茶，又讓人拿點心，那個殷勤勁兒啊，就不用說了。
　　“行了，妳歇歇吧！”
　　王寧安沒好氣道：“文相公，妳是不是又想讓我替妳背鍋啊？”
　　文彥博遲疑壹下，連忙搖頭，“哪有，我就是遇到了壹點難題，請二郎給我拿個主意。”
　　“說吧。”
　　“是這樣的，老夫讓人查過了，當時給益州交子務的令，的確是讓他們籌措20萬石軍糧，只是當時益州知府衙門出了虧空，交子務就把20萬石軍糧轉給他們，抵了常平倉的賬，無奈何，只能拿交子糊弄蕃部。他們想著，俞龍珂不過是小小的蕃部首領，不敢和大宋鬧翻，給他們壹點交子，也就打發了。”
　　“放屁！”
　　王寧安怒罵道：“四夷本就桀驁不馴，難對付得很，居然敢如此輕忽，簡直是拿國家大事開玩笑！”
　　文彥博連忙點頭，“二郎說的是，現在的問題就出在益州那邊，妳可知道他們為什麽急於抹平常平倉的賬？”
　　“是因為青苗法？”
　　“沒錯，朝廷要推動青苗法，雖說從西北開始，但是巴蜀也是重點地區，肯定要先摸清楚各地的存糧，準是有人得到了風聲，就想到用挪用補虧空這壹招。”
　　“哼！軍國大事，益州知府有這個膽子嗎？益州交子務，也不歸益州知府管，憑什麽把20萬貫的軍糧轉給地方衙門？沒有人點頭，他們敢嗎？”
　　文彥博豎起大拇指。
　　“二郎果然機敏，軍糧朝廷的法度嚴格，從來不能含糊，若非有樞密院的授意，他們絕不敢擅自挪用。”
　　王寧安突然呵呵壹笑，“文相公，當時龐相公在養病，樞密院的事情，都是王拱辰負責，對吧？”
　　“對……老夫正準備再次詢問他，可是二郎也清楚，畢竟是壹朝的宰執，關乎朝廷臉面，不能莽撞！”
　　“哼！”王寧安哼了壹聲，“老文，妳不用耍花腔，明白說，妳不願意得罪人。妳怕，可是我不怕！來，給我立刻簽壹份公文，我這就去把王拱辰抓了！”話說的輕松，好像喝涼水似的，可文彥博眼睛都圓了！
　　那是壹位宰執重臣啊！
　　可不是阿貓阿狗！能隨便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