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彩禮傷不起

　　大蘇見桌上有葡萄酒，直接灌了大半壺，趁著酒興，手舞足蹈，說起了今天的事情……原本大家還提心吊膽，生怕王安石會下黑手，可是當皇榜貼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沸騰了，他們掰著手指頭算，足足106個！
　　呂惠卿、章敦、韓宗武、蘇轍，他們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驚駭的神色，知道會錄取不少，可是沒想到竟會這麽多！
　　原本估計，能有五十人就已經是破天荒了，居然超過壹百人，也就是說，在場的學生當中，三分之二都是進士了！
　　在這時候，大蘇突然撫掌大笑，“我就說嗎，咱們六藝學堂就是厲害！這回怎麽樣，沒話說了吧！”
　　他這壹嗓子，周圍的人都聽清楚了。
　　六藝的這幫人臉都變了，蘇轍更是暗罵，大哥啊，妳漲點腦子行不！這時候喊什麽啊，趕快逃出去才是真的，妳不怕成為眾矢之的啊！
　　只是壹切都晚了……當聽到六藝兩個字，所有人全都湧了上來，成千上萬看熱鬧的都亂了。
　　有人是崇拜他們，想要看看科舉的祥瑞到底是什麽風采。
　　還有壹些因為寫了太學體，而被黜落的士子，憤憤不平，揮著拳頭，要找他們算賬。
　　只是這兩撥人，相比另外壹撥，那就太弱了！
　　眾所周知，每逢會試，都有壹個固定節目，就是榜下捉婿。
　　京城的豪門貴戚，富商巨賈，家裏頭有年齡差不多的姑娘，都會在這壹天行動起來。他們使出渾身解數，捉拿蟾宮折桂的幸運兒。
　　如果妳年輕，帥氣，家裏沒有媳婦，考試成績又不錯……那麽恭喜妳，立刻就會成為無數人眼中的磚石王老五。
　　先是科舉大登科，接著洞房小登科，迎娶白富美，入仕為官，壹步邁向人生巔峰。
　　榜下捉婿，不但豪門熱衷，百姓也喜歡看。
　　寒窗苦讀，在壹兩個月之前，可能還是忍饑挨餓，眼前冒金星，十足的窮小子壹枚，只要壹篇文章被點中，壹夜之間，比起中彩票還猛烈壹萬倍，人生迅速改寫。
　　無數逆襲的故事，刺激著每壹個人的神經。
　　要知道科舉才四年壹次，京城的豪門要多少？每壹家的姑娘有多少？可以說每壹科都是狼多肉少，沒錯，這時候，女人是狼，小夥子是可憐的唐僧肉，從來都不夠分！
　　只是今年的這壹科，比起往次更加瘋狂！
　　因為這次會試在洛陽！
　　我的老天爺啊！
　　之前每次榜下捉婿都是在開封，終於輪到洛陽了，老少爺們，還楞著什麽？動手啊！
　　洛陽的官僚，貴胄，富商，人人都行動起來。開封的那些豪門也不幹了，憑什麽我們的碗裏肉，要被別人搶走。
　　不行，我們也去洛陽！
　　這兩夥人誰也不甘示弱，全都投入了萬分的熱情。
　　在眾多的貢士當中，最讓人垂涎的就是六藝學堂。
　　沒有什麽說的，在幾年前，六藝學堂的學子就在金殿比試當中，勝過了上壹科的狀元，又過了四年，這幫小子學業大進，在朝廷也幹出了成績，西北救災，解決鹽荒，表現幹練，被朝野上下，給予厚望。
　　哪怕傻瓜都知道，這是前途遠大的壹群人，再過壹二十年，朝廷就是他們的，宣麻拜相，不在話下。
　　誰願意放過！
　　正因為如此，這次的捉婿大戰，已經超過了歷年，演變成壹場地地道道的三十六計大對抗！
　　當蘇軾這個倒黴蛋喊出六藝名號的時候，早就按捺不住的人群瞬間出動了。
　　成百上千的壯漢家丁，從兩旁的鋪面沖出。
　　他們非常有技巧，將看熱鬧的人群和士子隔開。
　　在數千士子當中，考中的畢竟是少數，那如何區分呢？
　　方法很簡單，只要看那些喜笑顏開，止不住高興的，絕對是中了的，那些頓足捶胸，甚至嚎啕大哭，如喪考妣的，絕對是落榜的。
　　根據這個標準，只管放手搶人。
　　在路邊還有派來的管家，媒婆，嶽父，嶽母，大家伸長脖子看著，見搶來的貢士年齡合適，相貌差不多，立刻吹吹打打，直接回家定親。
　　稍微差壹點的，也認命了！
　　實在是看不上眼，沒關系，還有壹份壓驚錢，不多——50貫！所以說窮人就別摻和了，連壓驚錢都出不起。
　　禮部前面，整個變成了大戰場。
　　各家手段齊出，把士子分隔開，有人負責擋人，有的負責綁架，有的負責開路，絕對是分工明確，忙而不亂。
　　據說有人提前兩三個月就演練了，卯足了勁兒，就為了今天的壹戰！
　　這幫人瘋癲，六藝的學生們也不含糊，這幫小子可沒幾個文弱書生，壹見有人來搶，誰知道妳家姑娘合適不合適！他們才不願意被人擺布呢！
　　比如身手好的，像韓宗武，章敦，直接分開人群，撒腿就跑。他們躥蹦跳躍，十分敏捷，那些家丁楞是望洋興嘆。
　　還有些屬黃鱔魚的，專門溜邊兒，也悄悄跑了。
　　就剩下幾個笨蛋，尤其是大蘇，誰讓他嘴賤呢！
　　好幾夥人，都盯上了他。
　　蘇軾拼命招呼蘇轍和曾布保護他，三個人好不容易沖出了重圍，跑到了壹個胡同，結果剛進去，壹張大網，從天而降，直接把他們都給抓了起來。
　　等到把他們帶到了樓上，壹見之下，都笑了。
　　原來捉人的正是潘家，潘肅親自帶隊，他和蘇軾他們早就認識，有些尷尬，但是潘肅臉皮夠厚，陪笑道：“這就是緣分，說句自誇的話，我們潘家也不差，咱們不如就結成連理，我們家的姑娘多，再來三個都沒問題。”
　　曾布和蘇轍都臉皮薄兒，他們連連擺手，可蘇軾心眼多活絡啊！
　　他眨眨眼睛，把潘肅叫到了壹旁。
　　“我說老潘，妳也知道，我姐夫最喜歡我姐，而我姐最喜歡拙荊王弗，妳要是把我搶來，弄得我們家裏頭不和，我姐夫可不會放過妳！”
　　提到了王寧安，潘肅脖子冒涼氣，要不是害怕王寧安，他才不會這麽客氣的，聽到這裏，真的害怕了。
　　“我說子瞻兄，我們真是壹片赤城，妳看這事能不能通融，要不我去找王相公談談？”
　　“別！”
　　大蘇連忙擺手，“我姐夫不喜歡包辦婚姻的，他壹定會說讓妳們自己商量，而我兄弟，還有那個曾布，都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貨兒！不趕快生米煮成熟飯，鴨子就飛走了？”
　　潘肅聽得壹陣惡寒，這都什麽詞兒啊！
　　“子瞻兄，妳給我出個主意吧！”
　　“很簡單，妳安排壹駕馬車，派幾個護衛，把我送出去，至於他們兩個，立刻定親，趕快入洞房，把生米煮成熟飯，我再去幫妳說兩句好話，這親事就成了！”
　　“當真？”
　　“千真萬確！”
　　潘肅只好點頭，讓人給大蘇安排馬車，順著茶樓的後門就跑了。被拋下的曾布和蘇轍知道他跑了，氣得沒口子痛罵，就沒見過這麽不講義氣的東西！
　　可要說大蘇也沒得到便宜，從茶樓跑出來，壹連遇到了三夥搶人的，潘家的家丁都被打得滿頭包兒。
　　他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沖出重圍，來到了預定的酒樓，結果呢，壹個學生都沒來，顯然，大家夥全軍覆沒了，連章敦、韓宗武、呂惠卿等人都沒逃脫。
　　蘇軾還美呢！
　　“姐夫，不是吹的，妳有這麽多學生，就我人品沒的說，什麽美色，金錢，全都不在話下……回頭妳讓我姐給我們家王弗說說，讓她也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代價！”
　　“呸！”
　　王寧安氣得啐了他壹臉。
　　“我應該去告訴老泰山，說妳把兄弟賣了，我再去告訴曾鞏，讓他寫文章，罵妳無情無義！”
　　王寧安氣得在地上來回轉，怒吼道：“這是什麽規矩？光天化日，竟敢強搶朝廷貢士，還有沒有王法？簡直豈有此理！早知道這樣，我就該派兵，就該讓皇城司，殿前司，都派人馬出去，真是胡來！”
　　範仲淹和歐陽修卻是相視壹笑。
　　“二郎，妳這就不對了，大喜的日子，金榜題名，洞房花燭，本就是人生兩大喜，讓他們高興高興也好，憋了這麽多年，春風得意馬蹄疾，老夫都想起年輕的時候了。”範仲淹感慨萬千。
　　王寧安突然壹楞，他看了看這兩位，“我說，妳們年輕時候，也經過這麽壹遭？”
　　歐陽修挑了挑眉頭，“沒有榜下捉婿，這進士還有什麽滋味，人生都不完整了！”
　　蘇軾也跟著湊熱鬧，“姐夫，要我說，等四年之後，妳也去考壹次，絕對刺激！”
　　王寧安橫了他壹眼，“妳留著這話，和妳姐姐說，看她扁妳不？”
　　蘇軾被嚇得壹縮脖子，沒話說了。
　　……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陸陸續續，有人回來了，基本上六藝學堂的人，壹個沒跑，剛開始是搶中了貢士的，可僧多粥少，有人連落榜的人也給搶走了。
　　道理很簡單，六藝通過率這麽高，這次不中，下次也壹定中！不提前搶了，只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結果就是六藝學堂壹百多人，全都被抓走了，聽說還有人假冒六藝的學生，也被搶走了，等發現上當了，親事都定了，結果又鬧出無數官司。
　　種種的喜劇鬧劇不用說，最後這幫學生都找到了王寧安。
　　父母不在身邊，先生就是長輩，請先生給我們出定親的彩禮錢，不多，只要500貫——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