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殺不了的人

　　王寧安和蘇桂都咬死了不是酒，可偏偏這麽大的酒味，想瞞誰啊？
　　範鎮心說，妳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來人，把他們釀的酒拿來。”
　　有軍卒答應著，捧著壹個壇子，快步跑過來，他動作很急，撒了壹路，濃郁的酒香，讓所有士兵都流起了口水，伸長了脖子，巴望著，恨不得能嘗壹口。
　　軍卒送到了範鎮的面前，範大人接過來，仔細聞了聞，冷笑道：“還說不是酒，當老夫是傻子嗎？”
　　“妳就是傻子，徹頭徹尾，徹裏徹外的大傻子！”王寧安聲色俱厲，不停掙紮，繩子都要掙脫開了。
　　“妳個蠢材，這是士兵救命的寶貝，是我大宋的軍事機密，卻讓妳給泄露出來！”王寧安脖子的青筋凸起，小臉充血，怒道：“妳說是酒，有本事妳嘗嘗！”
　　範鎮當然不信王寧安的話，可是為了讓他心服口服，讓人取來酒碗，他倒了半碗，酒水清澈，香氣濃郁，光是聞了壹下，就要醉了。
　　怎麽看都是酒，還是上好的美酒，這小子睜著眼睛說瞎話！
　　範鎮也是好酒的人，他端起碗，想要喝下去，又遲疑壹下，揮揮手，讓那個取酒的士兵嘗嘗。
　　捧著酒碗，士兵受寵若驚，連忙喝了壹口，這壹口下去，只見他的臉瞬間就成了大紅布，脖子也粗了，青筋也起來了，鼻子眼裏流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憋不住壹張口，把酒全吐出來。嘴裏跟著火似的，不停扇著，還嗷嗷直叫。
　　看到這壹幕，範鎮也怒了，質問道：“妳們在酒裏放了什麽？”
　　王寧安懶得搭理他，把頭壹扭。
　　蘇桂冷笑了兩聲，“範大人，妳還說這是酒嗎？”
　　“怎麽就不是！”範鎮怒火中燒，他抓起壹個碗，給自己倒了半碗，就像往肚子裏灌，可是想到剛才士兵的狼狽樣，他只是輕輕抿了壹口。
　　可即便是壹點，也不是範鎮能承受的，瞬間就涕泗橫流，辣的要抓狂。
　　範鎮發誓，他從來沒有喝過這麽烈的酒，以往喝的酒，連十分之壹，百分之壹都沒有，這酒是人喝嗎？
　　當然不是了，這玩意是酒精！
　　聽說範鎮是個難纏的角色，王寧安就想到了這個敗中求勝的絕殺。妳範大人不是總站在理兒上嗎？
　　妳不是義之所在，百死不悔，百折不撓嗎？
　　妳不是正義的化身，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好漢嗎？
　　妳不是處處標榜聖賢之道，為了天下蒼生嗎？
　　妳以往喊得多高，今天就讓妳摔得多慘！
　　王寧安突然仰望蒼天，痛哭流涕。
　　“陛下，小臣無能，不能完成陛下重任，小臣愧對陛下啊！”王寧安壹邊哭著壹邊念叨：“小臣為了大宋的將士，苦心孤詣，研制出來的神藥，還沒等在軍中使用，就被泄露出去，真不知道是何居心？”
　　王寧安突然壹指範鎮，怒斥道：“老匹夫，妳說我們私通遼寇，我看妳才是遼狗的幫兇！誰不知道我們王家世代忠良，和遼國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們怎麽可能私通遼寇？倒是妳，給遼國人充當急先鋒，把大宋的寶貝都給泄露出去，妳是不是還想搶走配方，拿走神藥，去討好遼國主子，妳說，妳說啊！”
　　天可憐見，從來都是範大人占據道德制高點，噴這個，罵那個，天底下都沒幾個人敢和範大人還嘴。
　　被王寧安痛罵，這還是範鎮這輩子頭壹次。
　　他的臉比喝了酒精還要紅，都發紫發黑了。
　　“小賊，妳胡說八道，妳捕風捉影，妳攻擊壹點，不計其余，妳心懷叵測，妳，妳……”
　　論起嘴炮，王寧安可不怕任何人。
　　“哈哈！老匹夫，妳還有臉說我，妳敢說自己不是捕風捉影，說我們私自釀酒，說我們勾結遼寇，說我們十惡不赦，妳睜開狗眼看看！這是生產酒精的作坊，酒精不能喝，是用來消毒的，是受傷將士救命的東西！這座作坊陛下知道，蘇公公也知道。眼下酒精剛剛研制出來，妳就帶著這麽多人來這撒野。妳，還有妳的手下，萬壹藏著遼國的細作，把救命的東西傳到了遼國，那該怎麽辦？老匹夫，妳的心裏還有朝廷，還有大宋的江山嗎？”
　　範鎮被罵得壹陣陣血壓升高，老臉漲紅，他倒不是羞愧，而是不信王寧安這壹套。
　　“小奸賊，妳休想靠著胡言亂語，蒙混過關！”
　　範鎮惡狠狠道：“酒也好，酒精也好，總而言之，妳說的本官壹個字也不信！來人，把他們都帶走，嚴刑拷問，我就不信，問不出真相！”
　　蘇桂急眼了，都說明了，姓範的怎麽還這麽軸！
　　“不許妳帶人走。”蘇桂攔在了範鎮的前面。
　　可是他哪裏知道，範鎮的犟勁上來了，他怎麽會錯？王寧安他們壹定是耍花招，只要嚴刑拷問，就能弄清楚真相，壹定是他們私自生產烈酒，走私給遼國，壹定是這樣……要不是呢？範鎮根本不敢想，他為官十多年，靠的就是義無反顧，靠的就是道德操守。
　　壹旦弄出了這麽大紕漏，壹世英名就毀了，從此之後，他再也不能教訓別人了，那和殺了他有什麽區別？
　　範鎮決定要誓死捍衛他的名聲，不惜用刑拷打，也要讓王寧安低頭。
　　他的兵帶著王寧安，還有釀酒的工匠，就要離開，蘇桂也攔不住，急得直跳腳。
　　正在此時，突然有壹隊騎兵趕來，像是旋風壹般，將範鎮等人包圍起來。領隊的騎士見到王寧安被抓了，頓時眼睛冒火，唰把兵器亮了出來。刀鋒對準了範鎮等人，壹個個面色凝重，只要壹聲令下，就能剁了老匹夫！
　　“範大人，他們沒有撒謊！”
　　在騎兵的簇擁之下，範仲淹、歐陽修、余靖，就連晏殊都駕到了，幾位大佬怒目而視，全都義憤填膺。
　　晏殊率先發難，“這個酒精是六藝學堂的研究成果，老夫前些日子已經上表陛下，要求建立秘密作坊，生產酒精，供應軍需，範大人，莫非妳也認為老夫要勾結遼寇嗎？”
　　不愧是老狐貍，晏殊這壹手等於解釋了酒精的來歷，還拉上了整個六藝學堂給王寧安背書，壹下子就把範鎮擠兌到了墻角。只不過王寧安覺得晏殊這是截胡，那自己的成果去給六藝學堂增光添彩！
　　奈何他也是六藝學堂的壹份子，只能認倒黴。
　　這幫老狐貍，個頂個都是人精兒！有些時候，把妳賣了，還要心甘情願幫他們數錢，王寧安黑著臉不說話。
　　歐陽修冷哼了壹聲，“範大人，妳私闖軍國重地，致使機密外泄，又誣陷有功之臣，囂張跋扈，貽害國事。似妳這般，如何忝列朝堂，老夫壹定要上表彈劾，讓陛下嚴懲妳的罪孽！”
　　事到如今，老歐陽也不得不撕破臉皮。
　　以往他對範鎮的印象還不錯，以為是個直臣、忠臣，可到了如今，歐陽修算是清醒了，為政治民可不能光看德行，而且範鎮的所作所為，只能說他毫無大局觀，把這樣的人留在錯綜復雜的河北，只會壞事，對不起了，妳趕快滾蛋吧！
　　歐陽修還是低估了範鎮的偏執，當他看到幾個人前來，又想到了之前的梅堯臣，突然放聲大笑。
　　“妳們都是壹夥的，設下了圈套，想要陷害本官！本官不會害怕妳們的，要徹查，壹定要徹查……”他跟魔怔了壹般，不停念叨著。
　　範仲淹看不下去了，他冷冷道：“範大人，請妳隨老夫去軍營吧。”
　　範鎮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尖叫道：“我是轉運副使，妳憑什麽拿我？”
　　範仲淹神態自若，“河北救災，等同戰事，妳未經老夫準許，私闖軍機重地，泄露朝廷機密，就憑這壹條，老夫就能先免了妳的官！”
　　“來人！”
　　範仲淹是領過兵的，那氣勢遠非範鎮能比。
　　“把範鎮立刻拿下去，其余士卒圈禁詳查，不許酒精的消息泄露壹絲壹毫！”
　　“是！”
　　梁大剛等人早就按捺不住了，敢抓我們少爺，給妳幾個狗膽！他們是毫不客氣，就把範鎮給押走了，至於範鎮手下的人，見到了範仲淹和歐陽修出面，還有壹群兇神惡煞似的騎兵，也知道反抗沒有好下場，全都老老實實，束手就擒。
　　總算拿下了範鎮老匹夫，王寧安甩了甩手腕，滿心怒火，絲毫沒有減輕。
　　“範相公，晏相公，難到朝堂上都是這種貨色嗎？貌似忠貞不二，清正廉潔，實則壹心求名，自私到了極點，他們簡直比貪官還可怕，還要壞事！”
　　幾位面面相覷，雖然王寧安說的過分，可就是這麽回事，範鎮這麽壹鬧，還不知道走私能不能繼續下去，河北的百萬生靈又該如何啊？
　　“範相公，妳有沒有王命旗牌，直接把老匹夫砍了？”
　　範仲淹哪知道啊，王命旗牌那是明朝才有的東西，再說了就算有，也殺不了範鎮，誰讓趙大定下了規矩，和士大夫共天下，君王不殺士人。
　　範鎮可是狀元出身，士人的極品，就算犯了天大的罪責，也死不了！
　　該死的祖制，該死的趙大，妳知道不，這麽縱容士人，是給妳的子孫挖墳！早晚妳打下來的江山都會被士人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