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8章 三軍

　　多敦最近的脾氣比較大。他不喜歡眼下的膠著狀態，周圍的人卻想不出幹凈利索的解決辦法，他知道耐心的重要性，可也想將自己身上的壓力向部下轉移壹點。
　　爭奪汗位不只是他壹個人的事業，事成之後功成名就者都應該提前做出貢獻，這是多敦的想法。
　　多敦的壓力壹多半來自龍王，那個本來沒資格與他競爭的外族人。
　　“龍王去查看戰場了？”多敦嚴厲地問道，“怎麽壹早沒人告訴我？他都已經回來了我才知道。”
　　離曼與阿哲巴雖然已經升為高級將領，在多敦面前仍和從前壹樣恭謹。至於其他夥伴，更是大氣不敢出。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在擊敗對手之前，王子殿下大概是不會恢復和顏悅色的。
　　阿哲巴負責監視龍王，垂頭自責，“是我的錯。龍王經常外出，他今天早上帶的衛兵又不多，所以我就忽略了，以為沒什麽重要的事情。”
　　“妳以為？”多敦強壓怒氣，示意其他夥伴退出，只留阿哲巴和離曼兩人，“妳知道龍王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嗎？演戲！讓全軍將士習慣壹個想法，覺得龍王才是這支軍隊的領袖。這是……壹場妳死我活的搏鬥，必須寸步不讓。可是因為妳的失誤，我落了下風。”
　　阿哲巴連脖子都紅了，喃喃地只會說壹句話，“是我的錯。”
　　離曼插嘴，“殿下過慮了。龍王此行知道的人不多，不會在軍中帶來多大影響。”
　　多敦瞇眼看著離曼，越來越不喜歡他，要不是小閼氏極力推薦，離曼根本不會受到重用，“離曼，妳認識龍王多久了？”
　　“幾個月……半年吧。”
　　“龍王的所作所為妳都看在眼裏？”
　　“是。”
　　“他是光明正大的人嗎？”
　　“不算是。”離曼猶豫著說。
　　“從進入龍庭的那壹刻起，他做過多少次出人意料的事情？”
　　“很多。”
　　“如果我說龍王擅長裝神弄鬼，應該沒錯吧？據說近侍軍就是這麽被龍王迷住的。”
　　“呃——”離曼覺得難以回答。
　　“哼，妳也被他迷住了。”多敦面露不屑，“龍王是名強大的對手，我必須假設他的壹切行為都有目的，寧肯猜錯，不可放過。”
　　“龍王是壹個非常理智的人。”離曼大膽說道，他相信自己的職責不是討好王子殿下，而是指出明顯的事實，“他的野心只在西域，更具體壹點說就是璧玉城，殿下只需專心應對羅羅和舒利圖，龍王自會選擇與強者結盟。”
　　多敦擡起手臂搭在離曼的肩上，語氣大為緩和，“妳說得沒錯，只有壹點妳忘記了，汗王是不會與任何人結盟的。龍王也不肯向任何人低頭，所以他註定是新汗王的敵人，這跟他的野心在哪無關，也跟誰繼承汗位無關。”
　　離曼臉色驟變，想要跪下，卻被多敦牢牢摟住。
　　“殿下說得對，是我錯了。”
　　多敦在離曼和阿哲巴胸前各捶了壹拳，不管心裏有多厭煩，他仍能做出親和的姿態，笑道：“我說話可能有點重，妳們兩個不會在意吧？”
　　“不會。”兩人壹起回答。
　　“舒利圖只是壹個小孩，不足為懼。咱們的敵人只有兩個人，羅羅和龍王。”
　　“是，羅羅和龍王。”兩人又壹起重復道。
　　羅敦眼中露出壹絲狂熱，雖然這兩人的忠誠都有瑕疵，但是核心未變，仍有可用之處，“想要擊敗龍王，就得和龍王壹樣不擇手段。”
　　離曼與阿哲巴同時擡起頭，預感到王子殿下有重要的話要說。
　　“大戰在即，現在不是與龍王競爭的時機吧？”阿哲巴感到困惑。
　　“所以這才能出其不意。”多敦耐心解釋，他已經將這兩名部下捏在手裏，可以透露壹些真相了，“至於羅羅，我沒有忘記他，事實上，我已經跟他聯系過了。”
　　離曼與阿哲巴大吃壹驚，呆呆地看著王子，壹時間誰也說不出話來。
　　多敦微笑。沒錯，這才是他要的效果。
　　“可是……”離曼終於開口，“殿下與羅羅……”
　　“我們兩個終有壹戰，但不是這壹次，羅羅不想在此地拖延，他想速戰速決，回頭應對東面的中原大軍，我也想先解決西邊的敵人，所以我們達成壹項協議。”
　　“在戰場上犧牲龍王？”離曼已經大致猜到王子的計劃。
　　“嗯。”多敦轉身拂去桌上的雜物，掏出自己的匕首立在上面，“這裏是中軍，包括小閼氏的壹萬人和舒利圖調派的四萬人，由墨出那個老家夥統領，阿哲巴輔佐。”
　　他擡起手臂，離曼與阿哲巴急忙掏出自己的貼身匕首。
　　多敦將第二只匕首紮在左邊，“這裏是左翼，也是就北面，是我帶來的六萬騎兵，由離曼統領。”
　　第三只匕首紮在右邊，多敦特別用力，指著它說：“這裏是右翼，包括舒利圖軍不到五萬人，加上龍王的兩萬人，由黎順和那個獨臂人統領，龍軍緊靠天山，是最右翼。”
　　“當初這麽安排，是覺得龍軍的戰鬥力不強，所以把他們排在最裏面。”離曼說道，迄今為止，多敦王子還沒有說出特別的內容來。
　　“這裏也是壹個死角，除了轉身潰逃，龍軍沒有別的余地。”
　　阿哲巴也有點明白了，“讓龍軍單獨迎戰羅羅？”
　　龍軍大都是從疏勒國招募的新兵，幾乎沒有實戰經驗，尤其不擅長騎射，本來只能起輔助作用，沒有友軍的支援，必敗無疑。
　　多敦點頭。
　　離曼與阿哲巴互望壹眼，心裏都有很多疑惑，離曼先開口，“舒利圖的軍隊會支援龍王的，把他們也壹塊犧牲嗎？”
　　“當然不，舒利圖的士兵就是我的士兵，我已經做好安排，右翼的舒利圖軍只會虛張聲勢，不會參加戰鬥的。”身邊兩人越是驚訝，多敦心中的滿足感越強烈，“至於中軍，小閼氏的壹萬騎兵會聽從阿哲巴的指揮，妳知道該怎麽辦。”
　　“是。”
　　“但妳的任務不止於此，妳得控制墨出，命令整支中軍原地不動。”
　　阿哲巴咬著嘴唇想了壹會，“我能做到。”
　　多敦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壹下，“這才是我想要的猛將。”
　　至於左翼，由離曼指揮，多敦親自監督，沒什麽可說的。
　　離曼指著三只匕首的對面，“如果這是羅羅的陷阱呢？他若是發起全線猛攻，我軍可就被動了。”
　　“當然，我是不會輕易相信羅羅的，所以咱們要做好兩手準備，而且羅羅給了我壹個保證。”多敦隨手抓起壹團廢紙，放在更左邊壹點，“這裏是乃杭族，他們是來觀戰的。羅羅向我保證，大戰壹開始，他就會命令中右兩軍調轉方向，進攻乃杭軍隊，只有在這個時候，咱們才會按兵不動。”
　　“乃杭族？”阿哲巴更吃驚了。
　　多敦拔出壹只匕首，刺進紙團，“乃杭族狂妄自大，竟想左右汗位之爭，我和羅羅都想將其除掉，羅羅軍進攻，我軍則敞開門戶，歡迎乃杭士兵投降。”
　　陰謀成型了，連離曼也挑不出太多毛病，他唯壹的擔心是龍王沒那麽好騙，“小閼氏知道殿下的計劃嗎？”
　　多敦臉色陰沈，“老汗王會將每件事都告訴女人嗎？”
　　離曼不說話了，多敦緩和語氣：“小閼氏是個聰明人，但她受龍王影響太深，所能想到的最厲害招數也是要強迫龍王投靠我，這壹次的計劃要對她保密，壹旦開戰，她的任何命令都無效，明白嗎？”
　　“明白。”離曼與阿哲巴應道，事實上，此刻的多敦王子更像是他們心目中的草原之主。
　　多敦對離曼說：“者速是妳的父親，我會饒他壹命，但乃杭族的傲氣不可縱容。”
　　“我跟父親已經挑明，各為其主，他沒因為我而支持殿下，我也不會因為父子之情猶豫不決。”
　　多敦滿意地點點頭，對阿哲巴說：“不要為女人誤事，我原諒過妳壹次，希望妳不會再讓我失望，我將自己的半條命押在了妳身上。”
　　阿哲巴臉紅了，想要跪下，被王子扶起，“請殿下放心，我不會做出任何損害殿下利益的事情。”
　　多敦對兩人說：“妳們兩個都很欣賞龍王，這很正常，其實我也覺得龍王是個人才，但他太驕傲了，要求比乃杭族還高，我必須除掉他，才能騰出全力與羅羅爭奪汗位，妳們能為我忘掉龍王嗎？”
　　“能。”兩人幾乎是搶著說出這個字。
　　“現在，唯壹的問題是鼓動龍王盡快開戰，以免夜長夢多，這需要咱們壹起努力，聽說龍王帶回來兩名中原人，我想可以在這方面想想辦法。”
　　離曼與阿哲巴都有著同樣的想法，對龍王要麽真心結盟，要麽壹擊必殺，之前多敦王子的嘗試都失敗了，可這壹次，兩人覺得成功的希望極大。
　　當天下午，多敦等人準備好進行壹場唇槍舌戰，將聯軍的戰略由“迎而不戰”改為“盡快決戰”。
　　出乎意料，龍王竟然把他們的話給搶了。
　　“明天。”顧慎為環顧四周，尋找可能的反對者，“我建議立刻發出戰書，明天就展開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