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8章 長廊
死人經 by 冰臨神下
2019-2-1 20:42
韓芬非常細心,擔心普通的食物和水壹個月之內會變質,於是想到壹個省事、省心、省力的好辦法。
“十只羊。這壹大堆草,應該夠它們吃的吧。我知道龍王身上有匕首,隔幾天殺壹只,吃肉喝血,肥油還能點燈——節省壹點,我不知道會有這麽多人。”
這是壹條百步長廊,七八尺寬,墻壁上點著十余只油燈,盡頭堆著半青不黃的野草,有十只羊正沈悶地咀嚼,對自己的命運壹無所知。
四個人,對面而坐,聽到韓芬的計劃都呆住了。反應過來,木老頭、呂勉和鄧元雷都有所懷疑,只有顧慎為明白韓芬是來真的。
木老頭見過不少曉月堂弟子,知道韓芬跟別人都不壹樣,但不知道離譜到什麽程度,於是問:“妳是在開玩笑吧?”
“不是。”韓芬搖搖頭,“我開玩笑是這樣的:咳嗯,我給妳們講個笑話,從前有具死屍……”
“停停。”木老頭相信了,“吃肉喝血,我認了。別的怎麽辦,我們連吃草的力氣都沒有,怎麽殺羊?”
“妳們中的是兩種迷藥,因陀羅香解不了,癱軟藥再有幾個時辰效力就會消失。到時妳們跟普通人壹樣,殺羊沒問題吧。”
“我不當普通人!”木老頭大叫道,可他也知道這種抗議不會有效果,“還有,拉屎撒尿怎麽辦?有沒有別的屋子?”
“這裏屋子多得是,但是有機關,打不開。能開也別開,裏面有鬼……”韓芬壓低聲音,然後伸開雙臂,分別指著長廊兩邊盡頭,“羊在這邊拉屎,妳們在那們。妳瞧,我都考慮到了。”
這都是為龍王準備的,換壹個俘虜,韓芬大概不會想得這麽“周到”。顧慎為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該抱怨,“韓芬,什麽時候妳再落到我手裏,我壹定好好回報妳。”
韓芬笑得雙眼成縫,頭頂的油燈搖搖欲墜,“這不算什麽,小事壹樁。”
韓芬從靠近羊草的壹處出口離開,留下虎視眈眈的四個人。
木老頭想得沒那麽多,他只關心壹件事,“韓芬真是個傻姑娘,兩個出口的位置咱們都知道了。待會恢復正常,咱們就能走了吧?”
鄧元雷發現己方仍占優勢,嘿嘿笑了兩聲:“待會呂掌門跟我能走。妳們兩位,抱歉,還是俘虜,上面就是青城派營地,誰也跑不了。”
木老頭余光瞥了壹眼,“龍王,這小子說咱們待會還得當俘虜,妳同意嗎?”
顧慎為壹直盯著對面的呂勉。孫神醫開發的解藥效果緩慢,他才積聚起不多的內力,等到癱軟藥效力結束之後大概會更快壹點,“我不同意,不過這些羊可以留給青城派。”
“哈哈,龍王好慷慨。妳倆,快點磕頭謝恩。”
鄧元雷哼了壹聲,“少耍嘴皮子。離午時沒多久了,龍王趕不上比武,心裏不著急吧。”
“著什麽急?”木老頭不能殺人,全部樂趣都在鬥嘴上,絕不放過任何機會,何況現在需要他拖延時間,“龍王部下高手如雲,隨便出壹個人都能打得青城派落花流水,連帶磕頭求饒。哎,龍王,軍營收拾茅廁的仆役不是壹直短缺嗎?青城派好幾十人,我看正合適。哈哈,以後不要再叫青城派,改名‘清廁派’吧……咦,妳怎麽站起來了?”
呂勉站起來了,雖然扶著墻尚顯軟弱,但行動顯然已經無礙。
“掌門神功!”鄧元雷激動萬分地稱贊,“什麽因陀羅香、癱軟藥,在掌門看來都不值壹提,也讓妳見識壹下我青城派的真正實力……”
“閉嘴!”呂勉低聲斥道,左手仍然扶在墻上。這些年來他壹直內外兼修,體質比其他人強健得多,所以提前結束癱軟狀態,內功卻沒有恢復。
他也有壹柄匕首,“龍王,比武時間差不多到了,咱們動手吧。”
木老頭大吃壹驚,急忙說道:“不公平不公平!規矩呢?道義呢?妳是青城掌門,可不能落井下石。”
“嘿,等我打敗龍王,拿回老汗王頭顱,才是真正的青城掌門。”
“不是掌門妳也算大俠吧,龍王現在這個樣子,妳可勝之不武。”
鄧元雷滿心歡喜,斥道:“木老頭什麽時候也想當大俠了?妳的事跡我可聽說過不少,殺十遍都不足以贖罪。”
“我不想當大俠,是青城掌門想,對吧?”
“降妖除魔,正是俠士所為。”呂勉低聲道,手掌離開墻,搖搖晃晃向龍王走去。
“好!”鄧元雷中氣不足,這壹聲卻也在墻壁之間回響不絕,“木老頭和龍王,壹老壹小兩個魔頭,今日雙雙折在青城掌門手中,日後傳遍江湖,誰人不心生敬仰?”
呂勉面目冷峻,沒有開口制止鄧元雷的馬屁經,恰恰相反,他覺得這似乎很有助於恢復體力。
“我不殺妳們兩個。”呂勉站在龍王面前,身子已經不搖晃了,“但是要挑斷腳筋手筋,等妳交出老汗王頭顱的時候,我再考慮殺與不殺。”
“妳覺得我會服軟嗎?”顧慎為平靜地問道,努力積聚更多的內力。
“我不知道。許多人身體完好的時候是壹個態度,等到受苦受罪的時候,就會變成另外壹個態度。我很想在龍王身上試試。”
“先在他身上試,或許我會提前改變態度。”顧慎為說。
“啊?龍王,老頭的身子骨可沒剩多少……”
鄧元雷大笑,“木老頭,妳是龍王部下,理應主動要求替主子受刑,怎麽還敢推脫?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
呂勉掃視兩人,定向木老頭,“我不僅要挑妳的筋,還要割妳的舌頭,讓妳永遠不能胡說八道。”
鄧元雷連聲叫好。
木老頭立刻將嘴巴閉嚴,看樣子打死也不會開口了。
呂勉抓起木老頭的壹條胳膊,匕首對準手腕。
木老頭曾經在荷女劍下受過斷筋之苦,這時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叫道:“龍王,我要說實話啦!”
顧慎為壹掌拍在呂勉右膝上,耗盡了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全部內力。
呂勉慘叫壹聲,單腿跳了幾步,轉圈倒在地上。無巧不巧,手中匕首正紮在鄧元雷左小腿上。
呂勉暈了過去,鄧元雷接替了他的慘叫聲。
這聲音在木老頭聽來卻如同神曲仙音,閉眼仰頭聽了壹會,說:“龍王,咱們可以走了吧?”
“走不了。”顧慎為還得等癱軟藥效消失。
木老頭大失所望,不過看著對面疼得流汗的鄧元雷,還是非常開心,“老鄧,妳是中原人,出門沒算算日子嗎?妳今天肯定沖撞白虎煞星,命裏犯金,所以碰到兵器就要挨壹下,哈哈。”
鄧元雷手、肩、腿三處接連受傷,特別是這次,痛入骨髓,根本聽不進木老頭的冷嘲熱諷,他也是青城派高手,連受劇痛,生出壹股狠勁兒,竟然能動了。
直到雙手按在小腿上,鄧元雷才明白過來。
他心壹橫,拔出匕首,立刻撕扯衣裳包紮傷口,順便將肩頭也草草裹好,然後拿起沾血的匕首,扶墻站了起來,滿臉煞氣,“最後還是得靠自己。龍王,準備好挨刀沒有?”
木老頭又嚇壹跳,“龍王,妳又得準備出壹掌了。”他知道龍王的狀況,說這句話只是虛聲恫嚇。
鄧元雷卻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嘿嘿笑了幾聲,拖著左腿向來時的入口走去。
“龍王,妳還有後手嗎?”木老頭小聲問。
“妳說呢?”
“我希望有,可我看妳的樣子,這後手壹時半會發揮不了作用。”
“嗯,知道就好。”
鄧元雷來至石門前,摸索壹陣,找到機關,學著韓芬的樣子又按又扭,費了半天勁,石門卻紋絲不動。
韓芬並不傻,也沒有忽略明顯的漏洞,陵墓裏的機關並無特異之處,唯壹需要的是力氣,只有力大之人才能按動。
鄧元雷明白了,心裏卻不願相信,拖著腿又到韓芬離去時打開的出口,也是壹樣結果。他能動,卻沒有內力。
鄧元雷頹然坐下,看著不遠處的肥羊,真想立刻殺掉壹只,突然想起什麽,扭頭看向龍王。
木老頭接下這道目光,“妳還不算太笨,想明白了吧?”
鄧元雷興奮地站起身,“龍王還有內功,可以打開石門?”
“當然可以。”木老頭搶著回答,“不過這十只羊是韓芬特意留給龍王的,龍王打算吃完再走。”
“龍王果然不是尋常人,曉月堂把因陀羅香說得天花亂墜,其實龍王全不看在眼裏。龍王,我願意——”
石門突然無端開啟,沖進來壹個人,二話不說,壹把將擋路的鄧元雷推到羊群裏,“糟了糟了,大事不好!”
韓芬關上石門,好像還不放心,貼在上面聽了壹會才轉向龍王,“堂主就在上面,這可怎麽辦?”
木老頭眼睛壹亮,“婆娘肯定是來救我……和龍王的。唉,還是有感情的。韓芬,妳不要怕,我倆壹塊求情,無仙會饒妳壹命的。”
韓芬猛搖頭。她很單純,唯壹不相信的就是曉月堂堂主會心軟,“不行,我得跑遠壹點。”說罷跑到龍王身邊,將他往旁邊推了推。原來這裏也有壹道石門。
“我得把妳帶走。”韓芬夾起龍王,想了想,將木老頭也拎在手裏。
“我倆怎麽辦?”鄧元雷爬出羊群追問。
“我不知道,妳倆隨便吧。”韓芬怕得要命,腳尖在機關上踩了壹下,打開石門,準備走另壹條路逃走。
鄧元雷左右為難:既覺得跟韓芬走沒有好處,又怕被關在這裏無人搭救。最後還是拖著腿跟了過去,看了壹眼地上的呂勉,想起自己的未來都寄托在這位掌門身上,又將他扶起來。
韓芬放下木老頭,將墻上的壹盞油燈頂在頭上,重新拎起他,看著黑黢黢的通道,自言自語道:“寧可遇鬼,也不碰堂主;寧可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