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1章 動刑

　　上官如與荷女在洗心院裏沒找著歡奴，開始明白大事不妙。
　　壹名掌刑人熱情地接待十公子，發誓說洗心院當晚沒抓人也沒收人，上官如要進去查看，掌刑人死活不同意，“十公子，不是我敢阻擋您，這種地方，實在不適合您的身份。”
　　“讓她去。”上官如指著身邊的黑衣殺手。
　　不等掌刑人開口同意，荷女已經從他身邊躥過，直奔地下刑室，出來以後搖搖頭，可是洗心院裏有不少牢房，其中壹些隱藏頗深，沒有掌刑人帶路，她根本無法尋找。
　　掌刑人雙手壹攤，“我說過了，洗心院抓人必須記錄在案，定期上交，您看，今晚冊子上是空白。”
　　上官如搶過簿冊，果然，在當日壹頁中，尚無任何文字。
　　“妳去找八嫂，歡奴是她的人，讓她想想辦法，半個時辰以後，咱們在鯤化院見。”出了洗心院，上官如下達命令，她雖然喪失了殺心，但絕非遇事慌亂的人，腦子裏已經迅速制定出幾條方案，其中任何壹條生效，都有可能救出歡奴。
　　圍繞著壹名殺手，明爭暗鬥開始激烈起來，有人忙著逼問證據，有人忙著毀滅證據。
　　壹進後院，荷女就看到幾名丫環正臉色蒼白地跪地奮力擦洗，連頭都不敢擡，她走的時候欣奴留下的血跡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看樣子又有什麽人遭殃了。
　　羅寧茶正在隔壁的房間裏大呼小叫，“忘恩負義，妳們壹個個全都忘恩負義！連啞巴瞎子都敢背叛我，去死吧，跟妳的下賤情人到陰間去說悄悄話！”
　　荷女心壹沈，幹活的丫環們身邊擺著壹只大筐，露出衣服壹角，很像是翠女平時的穿戴。
　　翠女是荷女的好朋友，兩人在奴隸販子的囚車上相識，壹塊被賣給大頭神，壹塊作為陪嫁進入石堡，翠女遭遇殘害之後，兩人的友誼也沒有消減，反而日益深厚。
　　翠女是個可憐的人，被小姐下令挖眼割舌，事後還得貼身服侍這個狠毒的女人，遭打挨罵乃是家常便飯，因此她對任何人的示好都希望能給予十倍的回報，欣奴大概正是看中這壹點，才有意接近翠女，從她的手勢中問出壹些秘密。
　　荷女曾經警告過翠女不要相信欣奴，但是在這座石保裏，哪怕是虛假的情意也極為罕見，翠女無法拒絕欣奴的甜言蜜語，沒想到最後會被小姐發現。
　　荷女心中生起壹團怒火，下意識地握緊劍柄，她是殺手，是大家公認的控制情緒的高手，可她對屋子裏的女人充滿了仇恨，這股仇恨不是殺手激發力量的手段，而是盲目激昂，希望推動主人立刻采取行動。
　　“荷女！妳跑到哪去了，現在才回來？我這裏死了這麽多人，也沒見妳出來保護我，要妳還有什麽用？”羅寧茶在屋子裏看到了外面的荷女，將矛頭對準了她。
　　荷女松開劍柄，讓仇恨發酵，早晚它會變成醇厚的復仇之美酒。
　　“小姐，歡奴被人抓走了。”荷女進屋，小聲報告這壹消息。
　　羅寧茶楞住了，“被誰？”
　　“可能是刀主沈諒，但是洗心院不承認，說今晚沒有抓人。”
　　“沈諒不是夫君的舅舅嗎？他抓我的殺手幹什麽？”羅寧茶緩緩坐下，臉上變顏變色，她有太多秘密掌握在歡奴手中，有壹些會重新致她於死地。
　　“目前不清楚，我還沒有見到沈刀主的面，他好像躲起來了。”
　　羅寧茶後悔讓歡奴離開，留在身邊就好了，尋思了壹會，從手指上褪下壹枚戒指，“拿這個去找沈諒，讓他來見我……不，就說……王主在我這裏，召見他，讓他馬上來。”
　　荷女接過戒指，應了壹聲“是”，轉身要走，羅寧茶又叫住她，示意身邊的丫環們退下，只剩下兩個人時，小聲說：“荷女，妳是忠於我的，對吧？”
　　“是，小姐，我願為小姐赴湯蹈火。”在羅寧茶手下當仆人，誰都得背熟幾句誓言，張嘴就能說出來，荷女也不例外。
　　“那妳跟我說實話，妳和歡奴是怎麽回事？我聽說他曾經在妳的房間裏過夜。”
　　“我倆都是小姐的人，在堡裏自然要同舟共濟互相幫助，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關系，他在我房間裏的確是因為走火入魔，向我尋求幫助。”
　　“嗯。”羅寧茶說不上相信與否，聲音又壓低了些，“好，待會妳找著歡奴，把他的人頭帶回來給我。”
　　荷女倏地擡頭，小姐與歡奴的私情瞞不過她的眼睛，她想不到羅寧茶會如此狠毒。
　　“怎麽，妳舍不得嗎？”
　　羅寧茶微微瞪大了眼睛，即使在心生辣計臉露怒意的時候，容貌也仍然無懈可擊，荷女不是第壹次想到，也不是唯壹這樣想的人：老天壹定犯了錯誤，才將妖魔的心臟塞進神仙的皮囊裏。
　　“遵命，小姐。”荷女跟平時壹樣淡淡地回道。
　　羅寧茶滿意了，心裏有點舍不得歡奴，可是奴才得會自保才行，像這樣被人抓來抓去，對主人的安全遭成威脅，就只能放棄了，“這是妳教給我的。”羅寧茶小聲嘀咕，身上突然感到壹陣寒意，自從進入石堡，居住在高高的絕巔之上，她就再也沒有感到溫暖過。
　　荷女先去了沈諒的家，沒有找到人，她沒有相應的腰牌，夜裏不能在堡裏亂闖，只得悄悄回到鯤化院。
　　上官如已經等在這裏，“怎麽樣？”
　　荷女搖搖頭，沒有說八少奶奶現在是歡奴的敵人了。
　　上官如料到大概會這樣，不過那只是她的方案之壹，不影響大局，“我已經拿到放人的諭令，就等消息了。”
　　上官如沒說是什麽消息，荷女也沒有問，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該做什麽，那份諭令肯定有點問題，但無需她來擔心。
　　三更天的時候，鯤化院來了壹名殺手，向十公子行禮之後說：“洗心院三名動刑人，只有廖慶不在家，問過守夜人，他去了東堡煉火院。”
　　荷女恍然大悟，洗心院裏的掌刑人屬於辦事人員，真正擅長拷問的卻是動刑人，上官如沒有找沈諒的下落，而是追尋動刑人的行蹤，的確是聰明的做法。
　　其實上官如拋出的不只是這壹個計劃，她派出數撥人，分別順著不同的線索找人，沈諒也是她關註的對象，只是尋找動刑人最先有結果。
　　“帶上諭令，妳們兩個去東堡看看。”上官如命令道，她還得留在這裏等待其他人回報情況。
　　荷女跟殺手遵命出發，院子裏就只剩下上官如壹個人，她知道，在某個角落裏有殺手保護著自己，可是仍覺得孤獨深入骨髓，好像整座石堡裏已經空無壹人，“我不讓他死。”小姑娘低聲自言自語。
　　隔著重重石墻與房屋，顧慎為正跟動刑人“聊天”。
　　“妳多大年紀了？”
　　動刑人廖慶布滿皺紋的臉孔被燈光映出奇異的光彩，他已經在犯人身上造成無數傷口，鮮血流了壹地，可還是沒有問出壹句正經的話來，這讓他既驚訝又興奮，用刑得循序漸進，大部分人都忍不了多久，他在歡奴身上看到了要用高層次絕招的可能。
　　“六十二啦。”廖慶也像聊天似地回答。
　　“我還以為妳八十了。”顧慎為轉移對疼痛的關註，可聲音還是有點發顫。
　　“我長得老相。”
　　“妳幹這行多久了？”
　　“嗯，從我給壹頭豬開膛破肚開始……大概四十幾年了。”廖慶拿起壹柄細細的小刀，在犯人眼前亮了壹下，他習慣讓犯人看到自己受刑的過程，這會遭成更深的痛苦與恐懼。
　　“妳肯定沒老婆孩子。”
　　“唉，沒辦法，身邊躺個人，我總想把她活剖了，誰敢嫁給我？我要用這個撬妳的指甲，我不喜歡拔，那樣太快。”
　　“希望妳能再慢壹點，我有十個指甲，夠妳忙活壹陣的。”
　　“嘿嘿，我不著急，沒人知道妳在這裏，刀主大人也沒有給我時間限制，所以妳不用太早招供，咱們爺倆……”
　　“爺倆”的交情被無情地打斷了，荷女撞門闖入，壹手狹刀，壹手諭令，“放人。”
　　“妳是誰？我只聽……”
　　荷女的狹刀剛要動，顧慎為阻止了她，“老家夥身體裏沒多少血了，留他壹命吧。”
　　荷女揚刀斬斷歡奴身上的繩索，輕輕地抱起他，向外走去。
　　“妳們不能走。”廖慶有點急了，舉著小刀叫道。
　　荷女飛起壹腳，將動刑人踢到角落裏。
　　帶路的殺手在外面小聲催促，“快走，我聽到好像有人來了。”
　　顧慎為逃脫了最後的酷刑，可在石堡裏想找壹處安全之地實在太難了，上官如壹看到遍體鱗傷的歡奴，馬上就做出了決定，“帶他去我那裏。”
　　這壹晚，荷女守在十公子的屋子裏，她沒割下歡奴的人頭，不能再回去見女主人了。
　　兩名少女壹夜沒睡，合力照料受傷的歡奴。
　　鬥爭遠遠沒有結束，洗心院不會就此罷手，上官如救出歡奴，卻掉入沈諒設下的陷阱：她的行為正好證實自己是楊歡壹切陰謀的知情者。
　　顧慎為也沒睡，腦子在飛快旋轉著，快到天亮的時候，他決定走壹著險棋，“十公子，我要見孟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