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0章 心軟

　　龍翻雲率領二百名騎兵趕到，挽救了即將被趕盡殺絕的龍王部隊。
　　他原本奉命執行另壹頂任務，回營途中遇到韓無仙等人，聽說龍王可能遇險，立刻到處尋找龍王的蹤跡，終於在最危險的壹刻及時出現。
　　兩支部隊合在壹起也不到五百人，勉強擋住追兵的攻勢，卻無法擺脫糾纏，舊戲再度上演，二百名救兵的箭矢射光之後，又會成為案上魚肉。
　　紅頂大鵬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只比龍翻雲晚了壹小會。
　　壹名騎兵最先發現天上的黑影，用大北庭語大叫大嚷，顧慎為仰天吹出哨聲。
　　大鵬鳥已經很少殺人，但是這哨聲表明它最親近的人類遇到危險。
　　黑色大鳥從天而降，令逃兵為之壹振，追兵卻大受震駭，他們只聽說過這只魔鳥的存在，卻是第壹次見親眼目睹。
　　大量箭矢向空中射去，龍王部隊的壓力得到緩解。
　　顧慎為發出各種各樣的哨聲，紅頂大鵬得到信息，也不過分迫近，只在騎兵射程以外盤旋，扇動翅膀，帶動氣流，將接近的箭矢拍落，偶爾俯沖，以極快的速度抓起壹名敵人，飛到高空中拋落。
　　紅頂大鵬只有壹只，受到箭雨逼迫，殺傷力受到極大限制，但它的出現還是給日逐王軍隊以極大的驚擾。
　　顧慎為能夠帶領殘兵成功擺脫追兵，它的功勞最大。
　　十幾裏之後，日逐王軍隊自動退卻了，沒多久，壹只上萬人的大軍過來接應，顧慎為壹行終於安全。
　　大軍繼續追擊那股突然冒出來的日逐王軍隊，龍王等人返回營地。
　　龍王遇伏的消息在營中引發巨大反響，壹度甚至有驚慌失措的趨勢，顧慎為帶著大鵬鳥巡營半圈，重新穩定軍心。
　　方聞是嚇壞了，差點派兵去向聖日王討說法，聽說襲擊軍隊是日逐王殘部，比龍王還要驚訝，“不會是聖日王士兵冒充的吧？”
　　萬人軍沒追上日逐王軍隊，帶回到上百具屍體，不少人認出他們就是日逐王的士兵，並無虛假。
　　離曼來見龍王，如今日逐王大軍歸他父親者速指揮，他很難相信父親會不管自己的性命直接向龍王挑釁，“龍王對我如果還有壹點信任的話，請讓我出營去調查清楚，其中必有隱情。”
　　顧慎為同意了，離曼走後，方聞是大搖其頭，“龍王，您現在手上握著十多萬騎兵，在龍庭所向無敵，回西域也是不可輕視的強大力量，真的沒必要再冒險，還有這個離曼，也不值得信任，他是乃杭族人，日逐王的舊部，讓他走了，其父者速會更加肆無忌憚。”
　　“妳說得對，我不該冒險，至於離曼，日逐王舊部已經宣戰，留下他也沒有太大用處，萬壹背後真有隱情，他沒準還能替我減少壹個敵人。”
　　“唉，沒準的事情太多，可就沒辦法制定長遠計劃了，舒利圖和阿哲巴還留在近侍軍營地裏，也是壹件沒準的事。老汗王遺體帶回來了？”
　　“嗯，還有頭顱。”顧慎為與莫林前往王宮吸引註意，龍翻雲率兵挖出了頭顱，如今已被妥善安置，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件事。
　　方聞是感到焦慮，他雖然是這極少數能知道機密信息的人，可龍王越來越自行其事，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默契，“龍王，我希望能聽到壹句實話。”
　　“什麽實話？”
　　“您到底想不想除掉近侍軍？我覺得您好像是心軟了。”
　　顧慎為不知道心軟是什麽感覺，但他的確猶豫了，尤其是經過昨晚的壹戰，近侍軍顯示出高出普通士兵壹籌的實力，要不是有他們在，五百命騎兵很可能堅持不到天亮。
　　“這是舒利圖的機會，若是能成功，他就不只是壹個傀儡。”
　　“這也是我搞不清楚的事情，把舒利圖培養成真正的王者，對咱們有何好處？”
　　“無論如何，我在北庭需要壹位堅定的盟友。”
　　“嗯，西域不是有壹位多敦王子嗎？他喜歡的女人和朋友都在龍王軍中，他本人很可能已經掌控疏勒國，正是最合適的盟友。”
　　“妳不覺得咱們需要壹個備用人選嗎？”
　　方聞是想了壹會，勉強點頭，“需要，不過舒利圖才十二歲……唉，好吧，我也同意給他壹個機會，可近侍軍如果還是執迷不悟……”
　　“據說邊境混戰已經結束，近侍軍不會缺少敵人的。”
　　方聞是希望壹切都能按部就班，近侍軍卻是不穩定之源，讓他擔驚受怕，幾乎夜不能寐，他對舒利圖能否成功去除老汗王的影響，壹點信心也沒有。
　　還有兩件事情，“與聖日王軍隊比試箭術，跟中原人比武，龍王已經找到必勝的法子了吧？”
　　“暫時沒有，我想很快就會有了。”
　　方聞是離開的時候不是特別滿意，但他仍然相信龍王，尤其是在比武這種事情上，迄今為止，龍王還沒輸過。
　　顧慎為也希望自己永遠不會輸，但這壹次，他真有些含糊了。
　　青城派呂勉的劍法非常奇怪，他不肯展示全部實力，可就是那驚鴻壹瞥，也足以證明他是頂尖的劍客，最奇怪的是，顧慎為覺得那套劍法有點眼熟，卻怎麽也記不起在哪裏見過。
　　顧慎為先將這件事放下，叫來初南屏和鐵玲瓏，自從這兩名少年重返軍營之後，他還沒跟他們深入交談過。
　　顧慎為先責備了初南屏，“妳是直屬軍十尉，歸龍翻雲指揮，可妳昨天晚上擅離職守，跟韓無仙去冒險。”
　　初南屏喝了曉月堂弟子的鮮血才解去體內毒藥，看上去有點萎靡不振，不等他開口，鐵玲瓏搶先道：“是我讓他去的。”
　　“如果妳還想當我的護衛，今後就不要再向任何人下命令。”
　　“我沒有……”鐵玲瓏深感委屈，只辯解半句卻又冷起臉，“是，龍王，以後不會了。”
　　顧慎為讓鐵玲瓏離開，單獨留下初南屏，“妳最近變化很大。”
　　“是，我變化很大。”初南屏茫然地重復道，好像根本沒聽懂龍王的意思。
　　“妳的劍呢？”
　　“折了，被曉月堂的韓芹抓斷了。”
　　“這不應該，我沒想到妳的劍法會下降得如此嚴重。”
　　初南屏的劍法這些年來突飛猛進，自從修煉須彌芥神功之後，又增長了壹大截，韓芹身為曉月堂弟子，並不以武功見長，卻能折斷初南屏的兵器，只能說明壹個問題：少年劍客沒能發揮出全部實力。
　　初南屏臉紅了，神情扭捏，更像是普通的十六七歲少年，而不是經驗豐富的劍客，“我也沒想到，我的功力沒有減退，甚至還有所增強，可我的劍沒有從前快了，而且我總是走神，做不到專心致誌。”
　　顧慎為緩和語氣，這名少年身份特殊，不只是護衛與部下，也是壹同練過劍法的夥伴，有時就像是他的親弟弟，“妳得做出選擇。”
　　“選擇？我沒辦法……”初南屏明白龍王的意思，他的心思都在鐵玲瓏身上，這是武功大幅下降的根本原因，他不能兼而有之。
　　無情劍法是勘情秘要的武功之壹，對得意樓弟子來說，恩怨情仇都是多余之物，壹旦心有所屬，就會極大影響到自身實力。
　　須彌芥神功吸收了初南屏體內不多的無道神功，也打破了勘情秘要的束縛，初南屏獲得了自由，卻失去了對長劍的掌控。
　　顧慎為看著初南屏，這名少年的遭遇，正是他最害怕的結果，須彌芥神功也在對他產生影響，他現在還沒有發現武功下降的趨勢，可是的確不如從前心狠手辣，相比之下，當初常勸他放棄殺手思維的方聞是反而更無情壹些。
　　如果是從前，他很可能冷酷地代替初南屏做出選擇，現在的他卻覺得少年有自行選擇的權利，“妳和鐵玲瓏不應該回來，帶她走，遠離是非之地，去香積之國或者中原，這才是真實的妳。”
　　“真實的我？”初南屏好像更加迷茫了，“我不知道什麽是真實，我覺得自己缺了壹塊，很大的壹塊。”
　　顧慎為不太會勸慰別人，剛才那些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慢慢就會習慣，總之妳得做出選擇，不能就這麽拖著，這會讓妳跟鐵玲瓏都處於危險之中。”
　　初南屏感激地點點頭，退出帳篷，顧慎為預感到自己身邊又要失去兩個值得信任的人。
　　對他來說，這是壹個悖論，在艱難險阻的路上，他迫切需要同行者，可付出情感之後，他又覺得不該拉別人走上這條路。
　　他真的不如從前冷酷無情了。
　　須彌芥神功能讓壹個人展露本性，但顧慎為再清楚不過，真實的自己是壹個不到十四歲的嬌縱少年，不要說報仇，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木老頭回來了，吹噓了壹通逃命的本事，然後跟屠狗、莫林壹塊分析兩位青城掌門的劍法。
　　“柳青圃劍法不錯，不愧是大派掌門。”屠狗對青城派武功稍有了解，“尤其是他的快劍，沒意外的話，我不是對手。”
　　“落到我手裏，讓他死十回。”木老頭十分不屑，“刀劍上比快，更沒人是龍王的對手。”
　　莫林直接與柳青圃交手，雖然不如木老頭肯定，但看法卻差不多，“他隱藏了實力，不過他不是龍王的對手。”
　　說到呂勉，三個人稍有分歧。
　　“我摸不準他的劍法，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慢，雖然只出壹劍，卻出乎我的預料，說實話，我沒把握戰勝他，至於龍王，聽說妳的劍法比刀法更厲害壹些。”莫林的意思很清楚，龍王如果用刀，也不是呂勉的對手。
　　“呂勉的劍法不太像青城派功夫，倒像是內家套路，我覺得他的快不足為懼，慢才是致命的。”屠狗說道。
　　木老頭罕見地沒有搶話，等前兩人都說完了，他仍然尋思了壹會，“不，這個家夥其實還是快劍，非常快，我見識過龍王的劍法，如果這段時間妳沒有進步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親自上陣比武了。”
　　顧慎為突然想起呂勉的劍法為何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