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道觀裏的那些齷齪事

　　郭二、郭四驅車來到了城東，緊緊關閉大大門，看到運送金水的馬車，打開了壹條縫隙，待二人出去後，很快又關上。
　　範小刀、趙行不想打草驚蛇，縱身壹躍，翻墻而出。
　　城墻三丈多高，若是以前，還要借助遁天飛爪，可現在兩人武功修為大增，僅憑內力，就足以躍起三四丈高，無需在借助外力。很快，二人就跟上郭氏兄弟的馬車，而他們要去的地方，也很熟悉。
　　城東亂葬崗。
　　這裏到處都是白骨，那些客死他鄉或窮苦流浪漢，亦或是死嬰，沒錢處理，拋屍這裏，就算是白天，也彌漫著壹股陰森的氣息，到了夜間，更是野貓、野狗、禿鷲等腐食者們饗宴的樂園。
　　去年余大地偷偷練習苦陰劍法，死在了亂葬崗，範小刀、趙行曾調查過此處，所以對這裏比較熟悉。
　　即便如此，他們本能上也不願意來這種地方。
　　馬車停了下來。
　　郭二、郭四從車上跳下來，拿出壹張折疊的桌子，放在地上，將買來的食物，擺在上面，又取出燒刀子還有紙馬香燭，跪倒在地上，朝馬車開始磕頭，口中念念有詞。
　　範、趙二人遠遠吊著，見他們說話，也悄悄靠近過去。
　　“兩位神仙老爺，我們也是受人之托，賺點辛苦錢，把二位送到這裏，給二位找個好的歸宿。妳們看這裏，四面環山、南北通透，山清水秀，交通便利，采光好，關鍵是，這裏還有許多鄰居，二位神仙悶了也有個說話的伴兒，還請兩位神仙老爺，好生安息，我們兄弟，給二位磕頭了！”
　　點燃香燭紙馬，又將兩碗燒酒灑在地上。
　　範、趙二人覺得奇怪，他們這是搞什麽名堂？
　　郭二又開始念起了往生咒，郭四則取來壹把鐵鍬，在地上挖坑。
　　趙行低聲道：“拋屍。”
　　果不然，半炷香過後，地上多了壹個大坑。
　　郭二道：“我看差不多了，老四，要不妳把他們請下來？”
　　郭四道：“那玩意兒太邪乎，我不幹！”
　　“妳不幹，誰幹？”
　　“每次都是我，回家好幾天睡不著覺，這次該輪到妳了。”
　　郭二道：“兄道友，弟道恭，我年紀大，妳得聽我的！”
　　郭四卻道：“香九齡、能溫席，融四歲，能讓梨，我比妳小，我讓著妳！”
　　“妳讓著我？剛才在溫柔鄉，我也沒見妳讓著我啊？”
　　“二哥，妳那是牙簽攪水缸，不頂用，咱們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不能浪費不是嗎？”
　　兩人爭執不下，為誰去處理車上的屍體，開始扯皮推諉，並沒有察覺，範小刀、趙行已經來到二人身後。他們覺得這麽下去，總不是辦法，到底幹什麽勾當，還得問壹問才知道。
　　咳咳！
　　範小刀幹咳壹聲。
　　兩人回頭，看到範、趙二人，站在馬車旁。
　　二人身材魁梧，在漆黑的夜色下，也看不清容貌，壹陣風吹過，樹林中發出陣陣摩挲聲，將這裏氣氛襯托的更加詭異。
　　兩人見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是詐屍了，眼睛壹翻，昏死了過去。
　　範小刀道：“看來，得我們自己動手了。”
　　馬車底部，是兩具燒焦的屍體。
　　似人非人，似狗非狗，似狼非狼，面目猙獰，有獠牙，手指如爪，渾身已被燒得焦黑，手腕、腳腕處，都有兩塊斷掉的鐵鐐，早已燒融，與屍體混在了壹起。
　　之前，兩人與貓妖打過交道，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兩人也著實嚇了壹跳。
　　屍體的脖子上，有兩塊鐵牌，字跡不清，依稀辨認出幾個字：“丙十七、丁十三。”
　　也就是說，像他們這樣的“怪物”，在太平道觀，還有許多。
　　太平道觀，這個被稱為國師府的地方，到底在做什麽？
　　似乎早已超出了煉制長生不老丹的範疇！
　　趙行來到郭二、郭四二人身前，壹掌拍下，將二人弄醒來。
　　兩人頓時嚇得哇哇大叫，跪在地上求饒，“兩位大仙饒命！”
　　趙行道：“妳們胡說什麽！”
　　“您是人，是妖？”
　　範小刀道：“是妖，來找妳們二人索命來了。”
　　兩人登時又昏死過去。
　　趙行苦笑壹聲，“妳再嚇唬他們，他們就變成白癡了。”說罷，又將二人弄醒，直接表明了身份，“我們是六扇門的捕快，奉命調查太平道觀壹事，妳們二人，知道什麽，最好如實招來，否則，下半輩子，在牢中度過吧。”
　　兩人壹聽是官府的人，這才松了口氣。
　　郭四道，“我們什麽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趙行壹指兩具屍體，“這是什麽？”
　　“真不知道啊。我們兄弟本來是拉大糞的，後來太平道觀的壹個道長找到我們，讓我們幫忙往城外運壹些東西，壹次給我們三十兩銀子，我們當時欠了壹屁股賭債，見有錢賺，就應承下來，當天晚上，他們把裝好的布袋，給了我們，我們壹看，是壹具燒焦的屍體，本來想拒絕，可是壹想到賭債，硬著頭皮接下來。”
　　“入夜後城門關閉，妳們怎麽出城？”
　　郭二道：“東便門的守門校尉是郭六，是我們兄弟，我們也是挑他當值的時候，從小門出城。”
　　京城守衛說是森嚴，但制度是人定的，執行的也是人。尤其是這些守門城衛，半夜之時，偷偷放些人出入城，來賺點外快，也是他們的收入來源之壹。楊青他們，也是徐九爺通過這種方法，混入京城的。
　　“妳們幹這個，多久了？”
　　“壹年多了。平均下來，壹月壹次，有時候壹月兩次，每次都是壹具屍體，最近幾個月，次數稍微多了壹些。屍體數量，也變得多了起來。大部分都是焚燒處理過的，也有個沒處理的，運到亂葬崗時，忽然活了過來，嚇了我們壹跳。”
　　“什麽時候？”
　　“兩個月前，當初好像是壹只貓臉怪物，不過，它當時就跑了。”
　　範、趙二人對視壹眼，如果沒有猜錯，這正是在昌平府遇到的那壹只貓妖，也正是鼓樓瘋婆娘的失蹤六年多的女兒。
　　趙行又問，“像他們這樣子的，還有多少，是幹嘛的？”
　　郭四道：“我也好奇打聽過，結果被那道長罵了壹頓，不過，去運送屍體時，聽他跟別人聊天時，提到過什麽煉什麽丹藥，這些人都是試丹的副產品，對了，是什麽長生不老藥！”
　　煉丹壹途，百難成壹。
　　但是用活人來試丹，害死這麽多人，讓範小刀、趙行也覺得十分心寒。
　　太平道觀，是國師府，本來是萬人敬仰的宗門，可是暗地裏卻在做這種齷齪的事！
　　“妳可知道這些人是哪裏來的？”
　　郭二道：“這個我清楚，有些是從人販子那邊買來的，後來有些人專門在京城招募流浪漢，把他們騙到道觀，說是包吃住還不累，有些人被騙到這裏，被迫試丹……”
　　趙行道：“這只是妳們的壹面之詞！”
　　郭二道：“也是肺腑之言啊！說實話，我兄弟接了這個活兒之後，雖然手頭有錢了，但是看到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還要親手處理他們，每次都擔心受怕，生怕受到天譴，天天做噩夢，根本不敢睡覺，後來想要收手，可是那道長卻威逼我們，要是不做，下場會很慘。這次兩位大人找到我們，對我們來說也是壹個上岸的機會。”
　　郭四也道：“對，那什麽，我們所說的話，句句屬實！”
　　範小刀問，“若將來對簿公堂，敢不敢上堂作證？”
　　郭二道：“敢！”
　　郭四卻支支吾吾，跟著說了句，“敢！”
　　範小刀道：“既然如此，跟我們回六扇門，先在牢中委屈幾日，用不了多久，我們便給妳討個公道！”
　　“還要坐牢？”
　　範小刀道：“我會安排人關照妳們的，妳們今夜說了這麽多，以太平道觀的勢力，妳們掂量壹下，能在城內活幾天？”
　　兩人雖不甘心，但也知道範小刀說地是事實，只得答應下來。
　　回到城內，範、趙將二人帶回了六扇門，又錄了壹份口供，讓二人簽字畫押，走了簡易羈押手續，在地牢中找了個雙人牢舍，把他們安頓下來。
　　雖然有了口供，便可以對太平道觀進行調查。
　　但是六扇門，並無管轄權。
　　想要調查，壹是找東廠，二是找錦衣衛。
　　東廠的陸公公，權力雖大，但根基薄弱，根本沒有跟太平道觀叫板的實力，經過小湯觀壹事，陸天碩在太平道觀那邊碰了壹鼻子灰，應該不會再去找他們的麻煩，更何況，他們與東廠之間，也有些恩怨。
　　至於錦衣衛，他們與太平道觀關系壹般，也有監督太平道觀之責，但是最近被東廠打壓的厲害，薛應雄也壹直稱病不出，找他們估計也是白搭。
　　如此下來，還有唯壹的途徑，就是太子朱延。
　　當然，朱延也沒有查案權，但卻可以向皇帝申請特事權，相當於奉命查案。
　　趙行道：“妳有沒有想過，如果說，查來查去，最後查到陛下頭上呢？”
　　兩人陷入沈默。
　　這件事，不是沒有可能，而且可能極大。
　　畢竟，太平道觀聽命於皇帝，負責給皇帝煉丹，對於壹國之君，九五之尊來說，用幾個流浪漢，替他試驗長生不老丹藥，又算什麽事兒呢？
　　但是，人命關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