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搖旗吶喊湊熱鬧

　　範小刀、李紅綃加入了這支隊伍。
　　壹路上邊走邊聊。
　　聊天得知，中年人姓路，名不平，據說是取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意，可是路不平顯然沒有這樣的覺悟。路不平做過鏢師，幹過護院，當過武館的拳師，還曾經自費參加了武當派繼續教育學院的專修班，拿到了武當派俗家弟子的身份。
　　範小刀肅然起敬，“原來是名門之後。”
　　路不平自嘲道，“哪裏有的事兒，只是花錢買了個名分，有了這個身份，有些業務也好接了不是？真正的武當派武功，我是壹招也沒有學會。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獲，在武當派認識了江湖上的壹些朋友，交朋友嘛，吃吃喝喝，紅白喜事隨禮，有事出手幫忙，如此壹來，來錢的路子也就廣了。”
　　“厲害，厲害！”
　　範小刀雖在江湖司，與江湖上形形色色的門派打交道，但像路不平這種身份的人，還是頭壹回見。
　　同行的還有十壹人，這些人中，有些是長期跟路不平幹這壹買賣的，還有些是像範小刀這樣，臨時加入的，都是前去青州府，給威武門助拳。
　　威武門在青州算是不大不小的門派，以開拳館收徒為營生。掌門杜威武，也算在青州有頭有臉的人物，範小刀聽過此人，此人愛面子，好大喜功，不過他們業務與黑風寨並無來往，範小刀並不認識此人。
　　忠義堂秦可風要求十八門派攻打黑風寨，各門派出五百人，杜威武拍著胸脯保證，兄弟們壹個也不能少，可是威武門沒有那麽多人，於是找到了路不平，準備花錢擺平此事。
　　範小刀道：“五百人，就算都是站臺，壹天下來也三四十兩銀子，算上其他挑費，沒有七八十兩下不來，這可是壹筆不小的費用啊。他們威武門有這錢嗎？”
　　路不平道：“路不平沒有，可他夫人有。”
　　“還有此事？”
　　路不平笑道，“這位杜掌門，去年取了壹個叫李萍兒的寡婦，這位婦人，才二十來歲，就已經克死了六任丈夫，又沒有留下子嗣，所以前夫的銀錢，都留給了李萍兒，杜掌門生了壹副好皮囊，那位李寡婦竟對他死心塌地，成親之後，把所有的私錢，都拿出來給丈夫做事業，就連青州忠義堂的財產，未必有威武門多！”
　　範小刀奇道：“原來如此，吃軟飯能做到這壹境界，可謂是人生贏家！”
　　“可不咋地！”路不平道，“對了，範兄弟，妳接了壹天二百四的任務，按照行規，我得試壹試妳的武功，雖然說大部分時間都十分安全，可到時候，刀劍無眼。”
　　壹名年輕人主動請纓，拔劍道：“浪子劍白屏，願意請教！”
　　這位年輕人二十多歲年紀，長得風流倜儻，穿壹身遊俠套裝，上下打量著範小刀。從二人壹加入之時，白屏已經看出，與範小刀同行的那人，是個女子，雖然易了容，但是身材妖嬈，心中有些嫉妒，主動與李紅綃搭話，可李紅綃壹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討了壹番沒趣，如今路不平提出要試探他武功，自然跳了出來，想要在眾人面前羞辱他壹下，也順便在李紅綃面前展示壹下武功。
　　範小刀道：“浪子劍？”
　　路不平道，“這位是我最近收入麾下的壹名得力戰將，師從點蒼派余大地。”
　　“余大地？”
　　白屏壹臉傲然，“不錯。”
　　“何時的事？”
　　白屏道：“我去歲冬，拜師點蒼，由於我天賦奇高，只用了三個月，便學到了點蒼派武功精髓，如今已經出師！”
　　範小刀問，“那妳可認識白傑？”
　　白屏道：“白傑是誰，不認識！”
　　範小刀心中暗笑。
　　去年武林大會，點蒼派余大地在亂葬崗被殺，這個案子還是他和趙行親自勘破，後來白傑擔任了點蒼掌門，可這位浪子劍大俠，卻連點蒼派的新任掌門都不知道，於是心中便有了主意。
　　“請！”
　　白屏長劍抖了個劍花，壹劍刺出，使出的正是點蒼絕學，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範小刀連忙閃躲，也不拔劍，只是借助地形，左右躲閃，浪子劍壹臉使出了十余招，可始終無法近身範小刀。
　　明眼人都能看出，範小刀在故意讓他。
　　唯獨浪子劍看不明白，明明有機會刺中他，可總是讓他不經意間溜了。
　　三十招後，白屏收劍，退出戰圈，對路不平緩緩道：“他不是我對手。”
　　範小刀無語。
　　這樣也行？
　　路不平道，“能在浪子劍手下撐三十招，武功已躋身江湖壹流高手之列，有資格壹天拿二百四十文！”
　　浪子劍冷笑壹聲，“依我看，壹天八十文，都便宜了他！”
　　路不平道：“沒關系。”他對範小刀道，“到時候，妳站在前排，我在後面掩護妳，若真打起來，只需記住四個字，拔腿就跑！不過，也說不準，這次攻打黑風寨，到底采用文鬥，還是武鬥。”
　　“有何區別？”
　　路不平解釋道：“武鬥，就是群毆，雙方鬧翻臉，真刀真槍的幹。文鬥，則是單挑模式，雙方各派大將出馬。不過，黑風寨是十八線門派，這麽多門派壹起攻打，估計不會用武鬥的方式，估計是由武林聯盟的人中挑幾個出來單挑，用不到咱們。”
　　白屏來到李紅綃身前，悄聲道：“姑娘，不用怕，若真有危險，姓範保護不了妳，還有我呢！”
　　李紅綃笑道，“謝了。”
　　李紅綃這壹笑，登時把白屏的三魂六魄勾了去，連道：“英雄救美，乃我們當大俠的本分之事，妳看那範小刀，長得壹副猥瑣模樣……”
　　李紅綃臉色壹沈，“他是我未婚夫。”
　　白屏聞言，死皮賴臉道：“成親了，還可以離嘛。這年頭，沒什麽是壹定的。”
　　範小刀道，“姓白的，妳再胡說八道，小心把妳腦袋給擰下來。”
　　白屏傲然道，“就妳？剛才我是心存善念，沒動殺手，否則，我的浪子劍壹出手，覆雨翻雲，天地變色，就是李覺非親來，也未必能抵住我壹劍。”
　　範小刀道：“我信！”
　　“手下敗將，不由妳不信。”
　　範小刀竟被他氣得語結。
　　但是想到能混入武林聯盟，到時候想辦法查清楚對方的底細，也只得冷笑壹聲，不再理會他。
　　壹路上，白屏有事無事，都會主動跟李紅綃獻殷勤，而範小刀，則把他當成了假想敵。
　　三日後，抵達青州府。
　　他們是最後壹批抵達威武門的，壹起給威武門助拳的，還有河間的魚龍門、滄州的螳螂門、德州府的猴拳門，浪子劍聽到這些，哈哈大笑，“什麽魚啊蛇啊猴啊，就沒壹個人啊！”
　　眾人見小子如此囂張，面露不悅之色。
　　都是江湖壹條道兒上的，來這裏不過是混點錢花，妳小子哪裏來的底氣，怎麽如此狂妄？
　　範小刀問路不平，“咱們以什麽門派身份加入？”
　　路不平道，“不重要，給錢就行。誰給錢多，咱們就是哪個門派。這些年，我曾經冒充江陵幫弟子，打過天涯會，也幫主天涯會對抗江陵幫，大大小小的江湖爭鬥，也參加了百八十場了。”
　　“那勝負如何？”
　　“勝敗乃兵家常事，我都不記得了。”
　　“路大哥，好胸懷。”
　　路不平道，“錢到手，人還活著，這已經足夠了。”
　　他扯開了衣衫，只見他胸口處，有壹個金錢大小的傷疤，路不平道，“當年白馬寺之戰，我與柳葉劍壹戰，中了壹劍，擦著心臟而過，差點丟了性命。不過，這正是這壹劍，主家賠了我壹千兩銀子，有了這筆錢，我才退居二線，光負責聯絡這些業務。”
　　範小刀聽過白馬寺之戰。
　　壹代劍魔柳葉劍，為了救心愛的女人，殺上白馬寺，誅殺了八大門派三十多位高手，最後飲恨白馬寺。
　　那已是十年前的往事了。
　　“大哥竟能與柳葉劍壹戰？”
　　路不平道，“只是壹個比較委婉的說法而已。當時也是應邀去助陣，本來只是在門口站臺，誰料柳葉劍殺紅了眼，我們六個人，嚇得不敢出聲，連劍都沒拔出來，就覺得劍光壹閃，胸口被刺了個對穿。六個人中，只有我自己活了下來。”
　　對柳葉劍來說，只是他生涯最後壹戰中隨便劃出的壹劍。
　　可是對路不平來說，卻是足以改變他壹生的壹劍。
　　路不平道，“或許，我們就是武林大會中的路人甲。江湖史上，不會出現我們的名字，但我們卻以獨特的方式，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範小刀感慨，“混江湖，不容易啊！”
　　“誰說不是呢！”
　　“那路大哥沒想過要退出嗎？”
　　這句話，範小刀曾問過杜小武，杜小武的答案讓他很是意外，如今又到了路不平身上。
　　路不平道，“我們都是江湖客，壹入江湖歲月催。幹這壹行的，快錢賺多了，若讓妳去老老實實去幹點營生，壹月賺個壹兩千文，還要受官府、地頭蛇的欺負，妳能過得下去？更何況，我們這些人，除了打打殺殺，還能做什麽？”
　　浪子劍白屏道：“大哥，跟他說這個幹嘛，他不會懂的。”
　　路不平道，“哪裏有爭鬥，哪裏就有我們。”
　　威武門在青州城城外杜家莊，當然，這個莊園是杜威武夫人的私產，成親之後當做了嫁妝，送給了杜威武，所以容納下四五百人，並不是太大的問題。當天晚上，杜威武設宴招待了他們。
　　酒席極為豐盛。
　　杜威武短暫的露個面，與在座的“英雄豪傑”們壹桌桌敬酒，“各位英雄遠道而來，替我杜某人助陣，是杜某人的榮幸，也讓我們威武門臉上有光，明日攻打黑風寨，全仰仗各位英雄相助。”
　　眾人齊聲道：“杜幫主哪裏話，懲惡揚善，除暴安良，乃我們江湖俠義中人的本分！”
　　杜威武也道，“我知道各位遠道而來不容易，所以略備薄酒，還請不要嫌棄。”
　　為了應對不同口味的人，杜威武花重金請了十幾個師傅，替眾人做菜，山中走獸雲中雁，陸地牛羊海底鮮，猴頭燕窩沙魚翅，熊掌幹貝鹿尾尖，又許多都是範小刀沒有見過的菜品。
　　眾人齊贊杜威武。
　　“幹了這麽多年，有些幫派，能給壺酒、給頓肉，已經不錯了。沒想到杜幫主竟如此豪爽，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豐盛的酒席！”
　　“有排面！”
　　範小刀道，“這可破費不少啊。”
　　路不平似乎看透了杜威武的心思，笑道，“替他傳名的事兒，何樂而不為？典型的花小錢，辦大事。”
　　“此話怎講？”
　　路不平道，“青州武林十八門派攻打黑風寨，多大點事兒？在江湖中，都掀不起什麽風浪的。可是這件事之後，大家再說起此事，人人都記住的是杜威武府中的這頓豪餐，以及他為人豪爽的性格，免不得混個青州小孟嘗的名號！”
　　當夜，路不平與眾人飲酒，來者不拒，喝得爛醉如泥。
　　後來沒有人，就幹脆自己喝了起來。
　　意到闌珊處，竟潸然淚下。
　　範小刀沒有喝酒，本來，入夜之後，想離開威武門，回黑風寨找楊青他們了解情況。
　　可是轉念壹想，這兩年自己不在，山寨中什麽情況，也不清楚。以楊青的能力，別說青州武林，就算是夜雨樓舉樓來伐，也未必能討到什麽便宜，於是便決定留下來，看楊青如何應對。
　　做個愉快的路人甲，搖旗吶喊湊熱鬧，壹天還有二百四十文錢，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次日壹早，他們就被人喊醒了。
　　每個人領了壹件紅色的短衫，短衫上寫著“威武”二字，套在外面，算是統壹了威武門的服裝。
　　收人錢財，替人辦事。
　　範小刀等人也沒有猶豫，只是沒有合適的尺碼，分到的衣服略小，穿在身上，緊巴巴的，有些不適。
　　吃罷早餐，眾人在山莊門口集合。
　　杜威武壹聲令下，五百余人浩浩蕩蕩地向雙龍山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