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含淚多賺壹百五

　　江南鑄幣局連鍋被端掉，雖然對外嚴格保密，可是消息依舊不脛而走。
　　整個金陵城內的地下黑市，人心惶惶。
　　不少人靠這個買賣趁機斂財，壹夜爆富，出入各種高檔場所，壹擲千金，堪比神壕。
　　孔老二就比較悲催，他本來是壹個三級代理，剛剛取代藍七成為壹級代理，本來想大幹壹場，可是屁股還沒坐熱，就傳來江南鑄造局被端的消息，整個人變得恍恍惚惚，整日躲在家中，不敢出門，生怕下壹刻，官府的人沖進來，把他抓走。
　　可是過了幾日，也沒有動靜，出門跟幾個同行壹打聽，原來朝廷並沒有什麽動作，於是心思又變得活泛起來。他手底下還有壹些存貨，得趕緊想辦法散出去，畢竟是把老本錢都投進去了。
　　孔老二為人雖粗狂，心思卻是細膩。
　　就算賠錢，也得及時止損。
　　就在這時，黑市中的幾個帶頭大哥，發出通知開會，要各級代理商前往黑水市商議，以千文壹百的價格，將他們手中的存貨回收。雖然當初千文三百價格進貨，可這時候，除了幾個大莊家，根本沒人發貨。
　　估計是他們趁機將貨回收，囤貨居奇，等風頭過去，在想辦法投到市面上去。
　　正在猶豫要不要去時，壹身胡商打扮的範小刀找上門來。
　　孔老二看到他，心說與其賣給那幾個大哥，眼前這個家夥，不是更好的選擇，於是笑著將他迎了進去，“胡兄弟，數日不見，感覺妳精神煥發了。”
　　範小刀哈哈大笑，“托孔二哥的福，上壹批貨，我們東家很是滿意，在浙江那邊進了壹大宗貨物，對方竟絲毫沒有察覺，這不又命我來商討下壹批貨的事，我本來想找瞿二叔，可是他們的人說瞿二叔有事去了杭州，事情太急，我們東家月底就要回西域，我尋思著孔二哥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
　　孔老二心中暗想，這小子怕是還不知道江南鑄幣局被端的事兒吧，估計瞿二東家早已經跑路，這小子是在蒙我呢。不過，口中卻道，“托二東家的福，這幾日我們生意做的不錯，妳是再進多少貨？”
　　孔老二手中還有千萬錢，當初以四折也就是四百兩的價格從二級代理那邊買來的，既然他來當冤大頭，這可要好好利用壹下。
　　範小刀道：“我們東家，想幹壹票大的！”
　　“有多大？”
　　範小刀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兩？”
　　範小刀搖頭，“三萬兩！”
　　什麽？三萬兩？孔老二幾乎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三萬兩白銀，按壹級代理商的價格，可以買到十萬吊鐵錫錢，如今整個金陵地下黑市，壓在手裏的存貨，估計都沒有那麽多。
　　不過，天下沒有做不成的生意。
　　先穩住他再說。
　　“這麽大？”
　　範小刀道：“富貴險中求嘛！”
　　他壓低聲音，嘿嘿壹笑，“不瞞二哥，這裏面也有我自己的五千兩，可是我全部的家當了。”
　　孔老二道，“好說，好說。不過，有件事，得跟妳說壹下。這壹次可能無法按照上壹次的價格發貨了。”
　　範小刀臉色壹凝，“多少？”
　　孔老二道：“千文四百五十錢。”
　　“怎麽壹下子貴了這麽多？”
　　孔老二道，“好東西嘛，當然要貴了。我們的貨，成色足，又高仿，除非專門鑒定，根本察覺不出來。而且，最近生意極好，供不應求，價格自然就上來了。”
　　範小刀道：“貴的有些離譜了。”
　　“妳想想，四百五十文的錢，能買到壹千文的貨，這已經是穩賺的買賣了。不過，胡老弟，我可以跟上面申請壹下，妳自己掏腰包的五千兩，還按照上壹次的價格，怎樣？這就要妳做做妳們東家的工作了。”
　　範小刀想了想，“我們東家就在城中，我這就回去，跟東家稟告壹下，下午給妳消息。”
　　孔老二道：“那得趕緊，不然不壹定有那麽多貨！”
　　範小刀離開後，孔老二二話沒說，連忙備馬，去聯系那些三級代理商，商討存貨之事。至於壹級、二級代理商，他沒有那個膽量，雖然他取代了藍七，但內部還沒有正式宣布，沒有建立自己的關系網，可是聯系了幾家，最多能湊齊壹萬吊，距離十萬吊之數，仍然有不少的差距。
　　到了下午，範小刀帶來了消息，“我可是做了極大的工作，我們東家才同意這個價格，咱們說好了，我那五千兩，還是千文三百。”
　　孔老二哈哈壹笑，“我就算倒貼錢，也不能壞了咱們交情不是？”
　　“貨要的比較急，二哥妳看，什麽時候能交貨？”
　　孔老二道，“妳壹下子要這麽多，我還得給妳聯絡壹下上面。要不，明日我們有個內部會議，不如妳壹起前往？”
　　範小刀心中暗笑，之所以開這麽大口，就料定妳搞不到這麽多貨，就在等妳這句話，於是爽快道，“好，壹言為定。”
　　……
　　次日，範小刀與顧大春，壹起來到孔老二家。
　　孔老二早已備好馬車，三人壹同前往黑水市。
　　黑水市，位於城東，是金陵城內的地下黑市，與京城的鬼樊樓有些類似。
　　金陵城，東貧西貴，這黑水市就坐落在金陵的貧民窟中，裏面魚龍混雜，據說能搞到各種稀罕玩意兒，也是平日裏那些盜門弟子、丐幫乞丐銷贓的地方，為首之人，是個獨眼，外號賽貂蟬，就連孔老二都不明白，為何他起了個青樓女子的名字。
　　賽貂蟬為人低調，卻是心狠手辣，手底下有不少人命官司。
　　賽貂蟬常年霸占黑水市，黑白兩道都會賣他的面子，就連漕幫、大江幫這種江湖大幫派，在這種地頭蛇面前，也會賣幾分面子。
　　會議在黑市中的壹個小黑屋舉行。
　　壹入門口，上面寫著“忠義堂”三個大字，龍飛鳳舞，顯是名家手筆。
　　孔老二對這裏輕車熟路，他本來就是小混混出身，雖然分管夫子廟壹帶，但名義上還是要聽賽貂蟬的調遣。小黑屋內，壹張大圓桌，十把椅子，除此之外，空無壹物，四周點著火把。
　　眾人見到孔老二，也都打著招呼。
　　當看到範小刀、顧大春時，壹人臉色不悅，責問道：“孔老二，妳怎麽帶了生人過來？”
　　孔老二見此人是鬼七腳，是玄武大街壹帶的混混，當初跟自己爭奪夫子廟的地盤，沒有爭過他，壹直以來對自己十分不滿，所以對鬼七腳也沒好臉色，“鬼七，孔老二也是妳叫的嗎？”
　　“不叫妳孔老二，還叫妳孔二爺？”
　　孔老二冷哼道，“藍七爺過去後，他的位子我頂上來了，這是瞿二東家的安排，妳可有不滿？”
　　鬼七腳道，“什麽二東家，三東家，在金陵城，我只認賽貂蟬賽大哥。妳說的瞿二東家，怕是已經跑路了吧？”
　　啪！
　　不知何時，壹巴掌打在了鬼七腳的臉上，鬼七腳是個楞子，莫名挨打，張口就罵，“哪個混蛋敢打老子？”
　　回過頭，看到賽貂蟬正站在面前，目光陰冷，緊緊地註視著他。
　　鬼七腳低聲道：“賽爺！”
　　賽貂蟬冷冷道，“在黑水市，任何人不得對二東家無禮！”
　　鬼七腳本來想拍賽貂蟬馬屁，沒想到拍到了驢蹄子，捂著臉，連連後退兩步，“是是是，賽爺說得對。”
　　賽貂蟬壹只眼打量著二人，似乎要將二人看透壹般，問道：“孔老二，這二人是？”
　　孔老二連忙介紹道，“賽爺，這是咱們的財神爺！”
　　“財神爺？”
　　“此人姓胡，與瞿二東家是叔侄關系，前不久那個五千兩的大單，就是他下得，胡老弟昨日找到我，想要再進壹大批貨，我權限不夠，所以自作主張，把他帶了過來，特意介紹給賽爺。”
　　本來，孔老二想著私下裏把這個單子接了，可是他的能力有限，根本接不住單，而且以後還要在金陵混，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介紹給賽賽貂蟬，畢竟，藍七爺已經死了，自己的位子還沒有坐穩，若牽線成這筆買賣，也算立下大功，再跟賽貂蟬提接替藍七，坐上第七把交椅的事，也會容易許多。
　　賽貂蟬臉色稍緩，“原來是老客戶，那可要好生接待了。不知要多少貨？”
　　“三萬兩，現銀！”
　　賽貂蟬聞言，壹只獨眼閃爍著精光。
　　本來，除去散出去的貨，壹二三級代理商，手中還有大量的存貨，鑄幣局出事後，賽貂蟬與其他幾個當家商議了壹下，尋思著貨總不能砸在手中，於是想著用壹成的價格，把各級代理商的貨收回來，壹來避避風頭，免得被官府查到，二來也算囤貨，將來想辦法再散出去。今日開會，本來就是商議此事，順便叮囑眾人，不要在外面亂說。
　　如今，有大買主上門，那直接解決了他們的後顧之憂啊！
　　賽貂蟬哈哈大笑，上來握住範小刀手，“胡兄弟，妳來的真及時啊！”
　　範小刀道，“那價格……”
　　賽貂蟬正要開口，孔老二連忙打斷，搶先壹步道，“我跟賽爺申請過了，就按千文四百五的價格，妳自己的五千兩，還維持原價，對吧，賽爺？”邊說，便背著範小刀，朝賽貂蟬頻使眼色。
　　賽貂蟬壹聽，心中暗喜。
　　沒有想到，孔老二這小子，平日裏五大三粗壹莽漢，小腦袋瓜子怎麽忽然這麽活絡了？本來千文三百的價格，被他談到了四百五，含淚多賺壹百五啊，口中打了個哈哈，道，“本來嘛，是要千文四百五，不過，看在妳是老客戶的份上，又是瞿二東家的侄子，我們每千文讓妳五十，就按四百好了！”
　　範小刀搖頭，壓低聲音道，“別介，我都跟東家做好工作了，就按四百五，多出來的五十，咱們二壹添作五，壹起分了就是。”
　　賽貂蟬哈哈大笑，“還是胡老弟會做生意啊，連東家的錢也賺。”
　　範小刀壹臉苦笑，“都是打工人，賺口飯吃。”
　　“就這麽定了！”賽貂蟬道，“不過，現在貨有點緊張，今日剛好開會，各級代理都來了，我們群策群力，壹起幫妳湊壹湊！”
　　……
　　“人都到齊了，現在開會！”
　　雖然說是圓桌會議，但這裏依舊等級森嚴，以賽金花為首，整個金陵黑道的大佬級人物，坐在了圓桌上，至於那些舵主、小堂口的堂主，也就是二級、三級代理商，根本沒有坐的機會，按尊卑等級，站在了第二、第三排。
　　孔老二也乖乖在最外面壹排站著。
　　賽金花指了指對面空著的壹把椅子，“前幾日，藍七爺偶然怪疾，忽然暴斃，在會議開始之前，全體起立，為藍七爺默哀。”
　　藍七因為得罪瞿某才，被瞿某才壹刀斬殺，知道此事的沒有幾個，對外宣傳的是染病而死。
　　眾人默哀完畢。
　　賽金花又道，“七爺走了，但咱們黑水市也得運營下去，他未竟的事業，也要有人接替做下去，我提議，藍七爺的位子，由孔老二來繼承，在座的各位，誰贊成，誰反對？”
　　這件事是瞿某才交代的，只是查壹個宣布的時機。
　　鐵錫錢的生意，不能繼續下去了，本來商討轉型之事，順便解決多余鐵錫錢的存貨問題，孔老二這檔口又介紹了壹位財神爺，正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壹下子解決了燃眉之急。
　　所以各位當家心照不宣。
　　這時，角落裏響起了不合時宜的聲音。
　　鬼七腳道：“我反對！孔老二草包壹個，無德無能，年紀不夠，資歷尚淺，憑什麽坐藍七爺的位子？”
　　鬼七腳是藍七的屬下，與孔老二本是平級關系，如今孔老二壹下子成了他的頂頭上司，他當然不肯同意。
　　賽貂蟬眉頭微皺，“只是因為這個？”
　　鬼七腳又道，“孔老二貪財好色，侵吞公款，虛報費用，而且，他此人品行不端，長期與多名女子保持不正當關系。這種人來坐咱們第七把交椅，怕是難以服眾啊！”
　　這時候，角落有人道，“鬼七腳，孔二爺不就是睡了妳老婆嘛，多大點事兒，看開壹點，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總得有點綠，再說了，壹個巴掌拍不響，妳愛上壹匹野馬，所以家裏變成草原，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再說了，在座這麽多兄弟，睡妳家那匹野馬的，又不是孔二爺壹個！”
　　鬼七腳聞言，頭頂嗡嗡作響。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拔出刀，喊道：“唐三狗，妳給老子出來，老子跟妳拼了！”
　　賽貂蟬沈聲道，“都住口！”
　　賽貂蟬道，“妳們這些人，壹個個不思進取，整日不是想著撈錢，就是蠅營狗茍，男男女女那點破事兒，身為男兒，要好好搞事業，妳看我家十三房姨太，我碰過嗎？我天天撲在這裏，不就是為了讓兄弟們有個好的明天嘛？”
　　現場鴉雀無聲。
　　許久，現場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掌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
　　眾人齊聲誇贊。
　　“賽爺英明！”
　　“賽爺大公無私！”
　　“跟著賽爺混，有湯有肉吃！”
　　“跟著賽爺混，三天餓九頓！哎喲，別打我，我就是看現場氣氛太緊張了，活躍壹下氣氛，嗷……賽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