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也想當總捕頭

　　開青樓、賣官鬻爵，還有邊境貿易，太平公主通過錢駙馬控制的產業可以為他帶來源源不斷的利潤，至於乞財會這種拙劣的斂財方式，壹旦敗露出去，對他們的聲譽造成無法彌補的影響。
　　範小刀又道：“他們有權有勢，整個天下都是他們老朱家的，要那麽多錢又做什麽？”
　　趙行解釋道：“朝廷的賦稅，大多進入戶部，用作軍餉、官員俸祿、治河等內政，每年真正能夠撥付給內廷的銀子，也不過幾百萬兩，再加上大明皇室宗親又多，若真算起來，皇室並沒有太多的銀兩。所以壹些皇商應運而生，利用皇室關系，替皇家賺錢，算是各取所需，同時，利用賺來的錢，來維系整個鏈條上的利益關系，正所謂日進鬥金，花錢也如流水，若是正常收支，這麽多產業或許能轉得過來，可如果北周扣押了他們的貨物呢？”
　　範小刀道：“他們不得不想盡壹切辦法賺錢，去填補這個窟窿。”
　　想明白其中利害關系，壹切疑惑都逐漸清晰起來。
　　趙行道：“這件事，若繼續追查下去，或許對妳我都有所不利，以妳我二人的力量，根本無法跟那壹股力量抗衡。妳決定還繼續查下去嗎？”
　　範小刀哈哈壹笑，“範小刀有仇必報，有債必償。錢駙馬幾次三番想對付我們，已經觸及了我們的底線，就算我們退出，他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既然他挑了我們做對手，那我們硬氣壹些，做個合格的對手！這是對京城那些受騙的百姓的交代，也是對我們自己的交代！”
　　趙行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剛認識範小刀時，他只不過是壹個走投無路的山賊，為下壹步生計發愁。若是尋常人，能找個捕快的差事，每月收收保護費，磨磨洋工，可以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可範小刀卻偏偏選擇了壹條非同尋常的路，古道熱腸，有俠義之心，而這正是六扇門當差的人，身上所缺乏的壹些東西。想到此，趙行道：“吾輩不孤也！”
　　兩人閑聊之間，牛大富來傳話，對趙行道：“總捕頭要分別見妳們二人。”
　　趙行來到總捕頭公署，並沒有看到諸葛賢余，坐在書案前的是六扇門的三當家，副總捕頭楊得水，他正在批閱壹些卷宗，看到趙行來了，示意他落座，給他倒了壹杯茶，讓他稍候片刻，然後繼續批閱。
　　趙行有些奇怪，“總捕頭人呢？”
　　楊得水道：“日前妳們在大理寺門口與五城兵馬司械鬥之事，禦史臺的人上書彈劾諸葛大人，大理寺接了案子，按法制，諸葛大人避嫌，六扇門的公務，暫時由我來代理。妳也知道，李副總捕頭身體不好，再過半年就要致仕，這時候也無法出來主持大局。”
　　若論排位，楊得水在六扇門行三，在他和諸葛賢余之前，還有壹位副總捕頭李德彪，只是年事已近八旬，只保了個虛職，並不插手六扇門的具體院務，只是，就算諸葛賢余避嫌，楊得水有自己的公署，如今鵲巢鳩占，趙行也察覺到壹絲異樣的信息。
　　楊得水在六扇門也是老資歷，門內許多提司都曾是他的屬下，在六扇門之內，想要爭權奪位也不是壹天兩天了，他能熬死李德彪，卻熬不死比他年輕的諸葛賢余，所以壹直以來，經常在六扇門與諸葛賢余唱反調。
　　“不知楊大人找我何事？”
　　楊得水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六扇門與兵馬司打架，這件事在朝廷鬧得沸沸揚揚，雖然不是開堂來審，卻也成立了調查組，明日召開聽證會，要找妳們問話，這件事事關六扇門名聲，所以我特意找妳們來叮囑壹下。妳們知道如何說吧？”
　　趙行道：“如實說便是。”
　　楊得水皺眉道：“畢竟是六扇門先動手，而且把兵馬司的人打得重傷，事實已經清楚，關鍵是定性的問題。”
　　“定性？”
　　楊得水道：“妳們為何動手？有沒有人指使？”
　　趙行道：“兵馬司陷害我們，動手是出於公憤而已。”
　　“公憤？”楊得水搖了搖頭，“這怕不是他們想要聽到的答案。”
　　“事實便是如此！”
　　“趙行，妳入門比丁壹要早，能力不比他差，破的案子也不比他少，更何況，還有趙尚書那層關系，可有沒有想過，為何如今已是紅衣捕頭，而妳仍然是青衣捕頭？”
　　趙行搖頭，“沒想過，我只是想當壹個純粹的捕快，緝盜破案而已，仕途壹事，順其自然，別無所求。”
　　“妳太小瞧政治了。”楊得水語重心長道，“這個世道，哪裏有什麽純粹的事？本來，朝廷中權力在陛下的掌控下，外有文官集團，內有太監和外戚集團，維持著壹種微妙的平衡。但是，這種平衡，也不是長久的，壹旦打破，必然會引發朝中權力動蕩，而兩個衙門的這壹場架，正是改變這種局勢的契機。”
　　趙行不想聽這麽多廢話，更何況，他是做事之人，對楊得水整日在六扇門中拉幫結派的行為頗為不齒，打斷道：“楊大人，妳就別繞彎子了，我也聽不進去，直接說找我做什麽。”
　　楊得水見他壹番說教，被趙行壹句話堵死，心中冷哼壹聲，面露不悅之色，“趙捕快，好歹我也是六扇門的三當家，妳對我說話，好像缺少必要的尊重啊？”
　　“我需要尊重妳嗎？”
　　楊得水氣得不輕，不過他今日有求與趙行，也只得忍了下來，道：“我們六扇門動手，理虧在先，這件事需要有人負責，妳覺得是妳負責嘛？還是範小刀負責？亦或是牛大富，丁壹？”
　　“若說理虧，也是五城兵馬司誣陷在先。真要負責，就讓馮千金負責好了。”
　　楊得水見他油鹽不進，又道：“我說過了，只是定性的問題。範小刀、牛大富都是妳朋友，如今在試用期，若真讓他們負責，怕是他們就無法在六扇門待下去了。”
　　趙行道：“我打得人最多，我來負責便是。”
　　楊得水心說這小子不識擡舉啊，幹脆挑明了，直截了當道：“聽證會時，妳直接告訴調查組，與兵馬司動手的命令，是諸葛賢余授意，這樣壹來，妳們只是執行命令，可免去主責。”
　　“諸葛大人並沒有授意。”
　　楊得水道：“有或沒有，還不是妳們說了算？趙行，如今不比往日，六扇門沈屙積弊，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趙行嘲笑道：“只怕是楊副總捕頭想要上位吧？”
　　楊得水倒也不否認，“俗話說，壹個不想當裁縫的廚子，不是好車夫。我在六扇門二十多年，本來當年總捕頭壹職是我的囊中之物，可諸葛賢余橫插壹腳，以戴罪之身成了六扇門總捕頭，若能帶領六扇門創輝煌，也就罷了。可二十年來，我們六扇門止步不前，壹年不如壹年，存在感越來越低。與其這麽衰敗下去，倒不如能者居之，與其讓諸葛賢余占著茅坑不拉屎，倒不如讓出茅坑讓我拉。如今這件事，正是壹個機會。如今朝廷即將推行江湖新政二次改革，只要我能當了總捕頭，江湖司提司之位，便是妳的了。”
　　趙行道：“楊大人，怕並不是壹個好說客。”
　　楊得水終於動怒：“諸葛賢余到底許了什麽好處，讓妳如此維護他？我出雙倍！”
　　趙行站起身，緩緩向門口走去，臨出門前，對楊得水道：“我趙行行事，向來有自己的原則，與誰是六扇門總捕頭並無關系，與誰是我爹，也沒有任何關系，若沒有其他吩咐，我先忙去了。”
　　說罷，推門而出。
　　啪！
　　屋內傳來楊得水摔茶杯的聲音。
　　範小刀見趙行臉色不好看，也不知發生什麽事，壹想到下個要見得人是自己，連上前打探情況，趙行道：“沒什麽，只是喝了杯茶而已。”
　　範小刀道：“喝茶都喝出響來了。”
　　聽到書吏喊自己，連小心翼翼走了進去，擡頭壹看，竟是楊得水，連施禮道：“楊副總捕頭，您找我？”
　　楊得水控制好脾氣，道：“範小刀，妳來了多久了？”
　　“馬上就壹個月了。”
　　“這麽說，試用期還沒過啊。作為分管人事的副總捕頭，我有權以任何理由將妳革職，這壹點，妳清楚吧？”
　　範小刀道：“清楚是清楚，可是我又沒犯什麽錯誤，為何要革我職？”
　　楊得水對範小刀就沒那麽客氣了，他厲聲道：“沒犯錯？在大理寺門口，第壹個動手打人的，正是妳吧？馮千金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正六品的朝廷命官，妳動手打他，若沒有六扇門的身份庇護，妳可知道將要面臨何等牢獄之災？”
　　範小刀道：“我只是為了維護六扇門的聲譽，馮千金欺人太甚，活該被打。”
　　楊得水沒有耐心，道：“當然，他的確該打。老實交代，是不是諸葛賢余命妳動手的？”有了前車之鑒，他直接道，“如果是，這件事與妳無關，如果不是，那只得將妳革職，就算是六扇門也救不了妳。妳自己好好斟酌斟酌！”
　　範小刀這才明白，為何趙行先前臉色不悅，原來是楊得水要跳出來作妖啊，不過他留了個心眼，道：“如果我說是，會有什麽好處？”
　　楊得水道：“諸葛賢余辭職，本官便是下壹任總捕頭。”
　　範小刀道：“副總捕頭聽錯了，我是說，我會有什麽好處？”
　　“妳想要什麽好處？”
　　範小刀嘿嘿壹笑，“我也想當總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