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奉陪到底

　　“那妳到底在隱瞞什麽？”
　　壹枝花冷笑道：“我做事向來光明磊落，知就是知，不知就是不知，又何必隱瞞？”
　　範小刀問，“他想要知道找到定州城的打開方式？”
　　“我自己都不知道，又怎麽會告訴他？”
　　範小刀見壹枝花說話時，眉毛向右上挑了壹下，意識到他有可能在說謊。
　　“妳說謊了。”
　　壹枝花道，“以我的修為，武功境界，還需要說謊？”
　　範小刀不以為然。
　　撒不撒謊，跟武功高低，並沒有根本的因果關系。實際上，謊話連篇的往往是在壹個領域內深耕細作的權威和專家，因為他們撒謊時候，更容易令人信服。不過，壹枝花沒有承認，他也沒有繼續追問。
　　拜訪壹枝花，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心裏雖然早有準備，但範小刀仍然有些失落。
　　壹枝花如此傲慢之人，能跟自己破天荒說這些話，已是給足了面子。當然，這也與他的身份有關系，可是話裏行間，範小刀察覺到他有許多話是言不由衷的，壹枝花對自己還是有戒心。
　　所以，他的話，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總有些信息是有用的。
　　本來以為在皇帝壽典之前，他們兩人會壹直閑置下去。
　　可是很快的，麻煩就找上門來。
　　昌平出事了。
　　昌平城內，出現了連環命案，短短壹個月內，已有七人慘遭橫禍，這些人死狀慘烈，內臟被掏空，似乎被什麽怪物襲擊壹般。本來，壽典在即，昌平知府起初想隱瞞不報，可是命案接連發生，且兇手依然逍遙法外，最終導致了百姓走上街頭抗議，最後事情鬧到了順天府。
　　順天府壹看，案件性質惡劣，派人過去追查兇手，十多天也沒有結果，於是向六扇門求助。
　　本來，按楊得水的性格，多壹事不如少壹事，能往外推脫的，盡量往外推，而且案子還不在轄區之內，做好了功勞是人家的，做不好自己背鍋，更要命的是，還有壹個月就是陛下壽典，大家都在粉飾太平，誰上桿子去趟這趟渾水。
　　可是，也不知順天府尹孫兆海動用了什麽關系，竟讓刑部把案件轉了過來。
　　這讓楊得水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案子。
　　畢竟，他現在還是代理總捕頭，而太子辭職之後，六扇門又歸到刑部下面，屬於他們的直管上司，這個案子與楊得水能否升官關聯起來，於是楊得水親自掛帥，成立昌平連環殺人案調查小組，他擔任組長，而範小刀、趙行兩個人享受提司級待遇，又沒有解決編制，於是順理成章的納入到小組之中。
　　當然，楊得水掛帥，不代表他親自查案。
　　現在他的工作重心，依然是跑官。
　　白守濤沒收到錢，也不會盡心出力，楊得水苦等無果後，只能親自出馬。最近壹段時間，他天天往刑部跑，尚書、侍郎他沒有資格巴結，但下面的那些人，早已混成壹片，沒事兒就湊到壹起喝酒，美其名曰為陛下壽典提前慶祝，又有誰能拒絕對陛下的美好祝福呢？
　　當然，身上的銀兩，也漸漸的掏空。
　　查案的事，自然落在範小刀、趙行身上。
　　昌平取意昌樂平安之意，在正德年間設州，下轄懷柔、順義、密雲三縣，但依然由順天府管轄。加之皇陵又設在此處，又有居庸關長城，是拱衛京畿的重鎮，昌平無事，則京城高枕無憂，所以又有京城之枕的美稱。
　　可是，最近昌平卻不太平。
　　範小刀、趙行早上出京，傍晚時抵達昌平。
　　昌平城內，人人自危，天還沒有黑，街上已沒有了人，連往日最熱鬧的芙蓉街，也都沒了蹤跡。與京城的壹片繁華相比，這裏的夜晚，就如鬼城。知府於海龍收到公文，早已等候多時。
　　這兩人來頭不小。
　　雖然只是六扇門的從五品的提司，可壹個是禮部尚書之子，另壹個又是傳說中的小皇子，於海龍又摸不透兩人脾氣，不敢有絲毫怠慢，帶著通判、三縣知縣在在城門迎接，又擺高規則，在尚品樓上設宴接風。
　　趙行對此不屑壹顧，道：“我們是來辦案的，不是來吃飯的。時間緊迫，先談案子。”
　　於海龍壹聽，連連告罪，於是將二人迎入知府衙門。
　　這個於海龍，倒也是個務實的官員，雖也是書生出身，但性格豪爽，又曾當過遊俠，所以對江湖之事也頗熟稔。見他們如此，幹脆通知後廚做了幾碗餛飩，眾人邊吃邊談。
　　案子沒有告破，但是卷宗卻整理的極細致。
　　每個案子的受害人、生活習慣、臨死前的行程、案發現場及鄰裏相親走訪等記錄的十分翔實，倒也節省了不少調查的時間。兩人將卷宗粗略翻了壹遍。
　　壹個月，七條人命。
　　有僧人、有婦孺、有妓女、有乞丐，還有富商。
　　作案地點，也不固定，有在橋頭、有在青樓、還有在家中。
　　雖然被害人身份不同，作案地點也不固定，但所有的案子，都是發生在夜晚，而且所有死者，被發現之時，全身腐爛，雙眼被挖，內臟被掏空，死狀極為殘忍。
　　知府於海龍、通判胡倫都在旁邊陪著，遇到什麽不清楚的問題，會解釋壹番。
　　兩人翻完卷宗，已是深夜。
　　對案情有了大概了解，範小刀問，“那七人的屍體，現在何處？”
　　於海龍道，“事關重大，案件又沒有告破，現在屍體都在義莊內供奉。”
　　範小刀道，“今日時候不早，幾位大人也該歇息了，明日，我們先驗壹下屍體吧。看不能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
　　於海龍見狀，起身告辭，臨行前，噗通壹聲，跪在二人面前，通判也跟著跪了下來。
　　於海龍道：“久仰二位在京城中的大名，知道兩位捕頭都是幹實事、有本事的人，昌平城發生了這種案件，如今城中百姓人人自危，我身為父母官，卻無能為力，深感悲痛，懇請兩位捕頭能將兇手捉拿歸案，給昌平百姓壹個交代！”
　　兩人連忙攙扶。
　　趙行道：“我們身為捕快，查案捉兇，乃分內之事，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待眾人走後，趙行問，“妳怎麽看？”
　　“這七個受害人，死在深夜，死法相同，身份又不壹樣，像是隨機殺人，不過，看卷宗的記載，他們的死法，是不是有些眼熟？”
　　趙行分析道：“身體被利器割開，內臟掏空，被發現沒多久，屍體已經腐爛，像極了去年武林大會之時，點蒼掌門余大地被害的情形。不過，當時，殺死點蒼掌門的是大弟子白傑，他當時模仿的正是當時盛傳的貓妖殺人案。可是，他們卷宗中，卻沒有提及這壹點。”
　　去年夏天，京城中曾出現壹宗貓妖殺人案，當時在京城中流傳甚廣，據說兇手是壹個人形貓面的怪物，可是順天府查了許久，也沒有線索，最終不了了之，成了懸案，順天府將公文給到了刑部，將此案兇手歸結為貓妖，結果被朝廷壹頓訓斥。
　　這次，作案手法、死者方式，與去年的記載，有高度相似，但是卻沒人再提貓妖的事了。
　　範小刀問，“妳相信，這世間有貓妖？”
　　趙行道：“以前不信，現在我對此持懷疑態度。”
　　本來，兩人不相信這世間有什麽怪物，可是在神殿之中，他們的那壹番遭遇，還有那些冥將，群魔亂舞的怪物，讓兩人改變了先前的認知。只是，那些“東西”都被封印在了結界之中，根本沒有機會出來。
　　除非，神殿裏面發生了變數。
　　範小刀道：“看來，於知府的話，也沒有說盡啊。”
　　“畢竟之前出過事，也很正常。不管如何，明日驗屍之後再說，早知如此，應該把許仵作帶過來。”
　　兩人對接下來的行動，做了壹個簡單的規劃，案子剛開始接手，還有很多細節，並不清楚。比如，兇手作案的動機是什麽？是心理變態隨機殺人，還是有目的性的？這些受害者有沒有什麽共同特點，或者行蹤中有沒有重合的地方？這些還要調查之後，才能下結論。
　　次日壹早，於海龍早早來等候，跟在他後面的，是壹個年輕的捕快，只見他胡子拉碴，雙目通紅，面有戚然之色，似乎很久沒有休息過的樣子，壹句話，精神狀態極差。
　　於海龍道，“這位是昌平的捕頭秦興，之前案子壹直是由他在跟辦，有什麽問題，盡管找他便是。”他尋思了片刻，又道，“秦捕頭的妹妹，也是那七位受害人之壹。”
　　原來如此。
　　難怪這位秦捕頭精神如此之差。
　　於海龍今日的安排，是去下轄三縣催辦農收之事，秋收已過，各地州府收秋租也是壹件重事，直接關系到政績考核，案子的事，暫交由通判胡倫代為查辦，秦興作為昌平的總捕頭，負責配合兩人的查案。
　　三人前去義莊。
　　壹路上，秦興壹言不發，似乎心事重重。
　　範小刀於是將昨日問趙行的問題，又拋給了秦興。
　　“秦捕頭，妳相信世間有貓妖嗎？”
　　秦興道：“殺了我妹妹，害死昌平這麽多百姓，我不管什麽貓妖還是人妖，我秦興爛命壹條，跟他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