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節 大案（壹）

　　紹安市本土幹部存在利益小圈子，這是長江省大部分官員都知道的壹件事情，能夠存在這麽長時間本身就已經是壹件咄咄怪事。
　　葉之然思考過這個問題，這個小圈子的存在絕不代表長江省委省政府見怪不怪，置之不理，而是因為壹時沒找到切入口。當初，將顧松林派往紹安工作，就是考慮到他是省紀委副書記，在紀委口子名聲不錯，希望他到紹安工作後能撥亂方正，徹底打散這個小圈子。
　　發現顧松林工作不到位後，省委又下了壹顆棋子，將長江省內銳氣十足的年輕幹部葉之然調到紹安擔任常務副市長。
　　葉之然到紹安工作之後，不孚眾望，層層剝開這個小圈子的面紗，使得顧武彬沈冤昭雪，並將顧武彬案的直接行兇者繩之以法，但是，那時候對紹安本土幹部小圈子核心人物的處理仍只是點到為止，並沒有繼續深入。原因不外乎兩點，壹是因為葉之然的地位尷尬，他不是市委書記，在市常委內排名僅處於中間位置，沒有市委書記強力支持，不可能獲得成功；二是這個小圈子背後的力量還沒有完全顯現，貿然行動很可能踢上鋼板。因此，他同意了顧松林的意見，將顧武彬案結案。
　　此次重回紹安市，他的地位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照道理說，這個小圈子裏的核心人物應該看得清形勢，乖乖地配合他的工作。但事實證明，葉之然此前的美好願望落空了。這些人先是暗中指使本土幹部對抗市委公開招聘幹部計劃，後又搞出沖擊鎮政府的事，忘我之心不死！雖然被葉之然從容化解，但現在又變本加厲地聘請私人偵探暗中盯梢，以圖拿到他的把柄，直接置他於死地。
　　葉之然怒了！
　　雖說政治鬥爭無所不用其極，但是這樣子三番五次地暗中下手，如果不狠狠地予以反擊，他們還會使出其他手段來對付他，特別是現在暗中有侯德來支持，鬥爭形勢更見復雜。而且，葉之然還有壹個軟肋在這裏，要是被人查出他背後還有馬艷麗、黃瑜雯等紅顏知己，將影響到嘉嘉、黃瑜雯、甚至黃民海的利益，這是他絕不能容忍的事。
　　正巧這時候新易工程建築公司財務彭秀蘭悄悄從加拿大返回國內，被章立人候個正著。這十幾年來，彭秀蘭壹直是這家公司的出納，公司的資金進出都通過她的手，只要她願意配合，即使賬冊燒毀了，也不怕查不出周山兄弟的問題。
　　次日壹大早，熬了壹個通宵的章立人來到葉之然辦公室，告訴他壹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葉書記，彭秀蘭交代，她家裏留了壹本新易公司小金庫現金進出賬冊的復印件。”
　　“拿到了沒有？”
　　“還沒有到她家搜查，我們壹過去，恐怕就會被周山的人發現。”
　　葉之然略作沈吟，斬釘截鐵地說道：“妳親自向彭秀蘭交代政策，只要她拿出賬冊，並且說明所有問題，檢察院將她列為立功人員，不對她提起訴訟。然後，帶她回家取回賬冊。東西到手後就迅速請檢察院介入，查實所有問題，和他們攤牌！”
　　周峰的這家新易工程建築公司在周山任諸周縣委書記的時候就已經註冊，並且在紹安境內承接過許多工程，當時的諸周縣常務副縣長顧武彬就是因為發現新易工程建築公司在承包、建設公路中的問題後被謀殺，壹旦查清底細，小圈子內的幹部就無處遁形。
　　章立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在三年前到紹安市公安局任職開始，就想著徹底摧毀這個經濟利益團體，但因為受到種種限制，在調查顧武彬案件時就受到很大掣肘，後來深挖諸周底下黑勢力時，又受到極大幹擾，這兩個案子都調查到壹半就不得不停了下來，根本沒觸及本土幹部的核心人物，輕描淡寫地將周山調離紹安市，然後讓杜正群卸職完事。原因不就是當時的市委書記顧松林擔心引發紹安官場地震，而硬壓了下來嗎？
　　此刻，聽到葉之然的決斷，知道這個行動將意味著什麽！
　　和本土幹部圈子的核心人物短兵相接的時間到了！
　　這壹次行動，很可能引出這個圈子後面的所有保護勢力，章立人心中驀地湧起壹股戰鬥的豪情！他罕見地“啪”壹聲敬禮，沈聲說道：“請葉書記放心，市檢察院、公安局壹定會打壹個漂亮的戰役，壹舉將這些蛀蟲全部挖出來。”
　　葉之然也有些激動，深吸壹口氣，響亮地說道：“去吧！”
　　“是！”
　　又是“啪”壹聲敬禮！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是繼水門大規模行動之後，葉之然和章立人之間又壹次並肩戰鬥。而這次戰鬥將比水門行動更加復雜。因為水門行動時敵人都在明處，但這壹次背後會牽出什麽樣的人物，到現在為止，還只是未知素！
　　等章立人離開辦公室，葉之然將昨晚剛回到紹安市的王靜語請來。
　　葉之然簡單地向王靜語介紹了市公安局最新的行動，說道：“靜語市長，我這次決心動新易工程建築公司了，這壹動，紹安市就開始熱鬧了，妳要有心理準備。”
　　王靜語對這裏面的關系壹清二楚。新易工程建築公司就是壹個特大號的馬蜂窩，裏面有無數只馬蜂，還有蜂王，動壹動，它們就會成群結隊撲上來。
　　王靜語神情凝重，說道：“葉書記，不管如何風雲變幻，我都會和妳並肩作戰。”
　　葉之然抽出壹支香煙，叼到嘴裏，想起王靜語年前提醒過他，領導幹部要帶頭禁煙，笑了笑，又把香煙夾在指頭，拿在鼻端聞了聞，道：“靜語書記，本來，我是打算將紹安本土幹部這個小圈子慢慢地分化瓦解，使他們的影響力降到最低，再調查其中的事情，能放手的地方就放手，不趕盡殺絕。但是，這批人壹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們，和候家勾結上後，行動開始變得猖狂。如果不把他們連根拔起，將來我們還會被動迎戰，與其如此，不如化被動為主動。”
　　“我明白。侯德來和妳為敵，完全是因我而起，說起來，是我把妳連累了。”
　　葉之然不悅地說道：“靜語市長，妳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們合作了這麽多年，分什麽彼此？侯德來這樣的人，早壹點晚壹點，我都會和他交鋒的。”
　　王靜語沈吟道：“有個問題，離兩會開幕時間只有半個月了，我們這時候行動，時間點是否合適？”
　　“這是客觀因素決定的。新易工程建築公司的出納從加拿大返回國內，她的家人應該知道，現在被我們控制了起來，拘留時間不能太長，必須速戰速決，拿到第壹手資料。兩會前的較量應該可以控制在壹定範圍內，如果查出紹安幹部的問題，對這些人的行動可以放在兩會之後。”
　　“嗯，這個節奏壹定要控制好。現階段我們開展外圍調查，做好取證工作為主。”
　　“風蕭蕭兮，易水猶寒。時不我待兮，圖窮匕見。靜語市長，我估計下午起就會有小醜登場，這些工作就由我來處理。妳抓好全市的經濟工作和兩會前社會穩定工作。”
　　“好，有什麽事情我們及時通氣。必要的時候，我們向省委求援。”
　　葉之然和她握了握手，道：“現階段，我們必須依靠自身的力量來處理這些問題。”
　　“嗯，安全問題壹定要註意，紹安本土幹部這個小圈子還是很有活動能力的。”
　　“最近這段時間讓章立人安排便衣保衛，妳也要小心。”
　　……彭秀蘭的家位於諸周市高塔鎮新元小區。
　　回國前夕，她通過聊天頻道告訴家人自己的行程。她的丈夫就到省城機場接她，卻撲了個空，回到家裏等了壹夜也沒動靜，就感覺不大對頭，所以，這天壹早向諸周市公安局報警，請求協助調查她的下落，回家不到二十分鐘，就看到來了兩輛警車，他還以為警察找到了彭秀蘭送她回來，開門時滿臉含笑地表示感謝。然後，他感覺情況不對，因為彭秀蘭表情凝重，眼圈發黑，顯然遭遇過什麽事情。
　　忙問：“怎麽回事。”
　　紹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長何昊親自帶隊，虎著臉說道：“公安局查案，妳站在壹邊，不要幹擾。”
　　彭秀蘭的丈夫腳下壹個踉蹌，似乎何昊推了他壹把那樣！
　　他怎麽會不知道新易公司的情況？彭秀蘭去年年中被周峰等人找去談話，讓她去加拿大避禍，還給了壹筆錢，他就壹直膽戰心驚，感覺到要出事，此刻的情況表明，真的出事了！
　　在市刑警支隊支隊長嚴厲的目光下，他臉色發白。
　　何昊轉而對彭秀蘭和顏悅色地說道：“小彭，把東西交出來就沒有妳的事了，不要誤人誤己，這是在給妳立功的機會。”
　　到了這壹步，彭秀蘭早已沒有抵抗的念頭，很快從壁櫥中拿出厚厚的三本復印賬冊。
　　何昊打開壹看，問：“還有什麽東西嗎？妳仔細想壹想。”
　　“沒有了。”
　　“那好，請妳回去配合我們講解壹下這三本賬冊，就可以獲得自由了。”
　　彭秀蘭搖搖頭，說道：“這個小區有新易公司的人，他們肯定知道我出事了，我要是回來，會有很多麻煩，他們會找上門的。”
　　“這樣的話，公安局可以安排妳暫時到別的地方避壹避。”
　　彭秀蘭的判斷沒有錯，在他們出門上警車離開小區時，情況立即被周山、洪白樹等人獲悉。
　　這些人頓時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