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節 顧漢的問題

　　顧漢不以為然地說道：“媽，我能有什麽事啊？不就是開了房地產公司，倒賣了壹次地皮嗎？”
　　見顧漢壹副不以為意的態度，顧松林明白，這時候怒火填膺不能解決問題，他需要的是了解顧漢究竟做了哪些事情。
　　顧松林便強壓怒火，指了指沙發，道：“妳坐下細細說清楚，什麽時間開始註冊公司的？做了哪些業務？給哪些人送過錢？誰給批過條子？”
　　顧漢第壹次見老頭子臉色這麽難看，心裏未免有些惴惴不安。他坐到離顧松林稍遠的沙發上，說道：“爸，妳去紹安任職前，我不是和妳說過要下海經商嗎？沒多久就認識了周峰……”
　　顧松林擡擡手，問道：“怎麽認識的，說詳細些。”
　　“記得有壹次去省城迪廳跳舞，壹曲舞罷，我在酒吧吧臺上要了杯酒，周峰就坐在我旁邊，自然而然就聊了起來。”
　　顧松林手指在空中虛點，道：“他是有意接近妳的知不知道？”
　　“不會吧？純屬巧合而已。舞跳累了，很多人會喝杯酒喝杯飲料之類的。喝酒的人容易和其他人搭話，如此而已。”
　　“那後來他和妳去過迪廳跳舞沒有？”
　　顧漢撓撓頭，說道：“周哥玩的都是高級場所，迪廳只是偶爾來玩玩。”
　　偶爾來玩玩？特地找這個機會來接近妳的！
　　顧松林搖搖頭，問：“然後呢？是不是他拉著妳到高級場所玩？讓妳大開眼界？”
　　“嘿嘿，爸說得對，周哥玩的都是我從未見識過的。”想到這些，顧漢眉飛色舞起來，說道：“我這才知道，原來上等人和下等人的區別有這麽大。”
　　顧松林皺皺眉，說道：“然後，他就和妳談到了開公司的事？”
　　“對！爸，妳怎麽都知道？周峰告訴妳的？不對，他告訴妳這個幹嗎？”
　　母親忍不住說道：“顧漢，妳怎麽這都看不出來？他這是有心拉妳入夥，特地擺的龍門陣。”
　　顧漢說道：“最多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他拿出壹千萬註冊公司，占70%股份，我壹分沒出，占30%，說起來，周哥挺有魄力的。”
　　壹千萬的數字讓顧漢母親楞怔了半天。
　　“說說南城區商業街那塊地怎麽回事？”
　　顧漢擡眼看壹看顧松林，見他仍舊臉色不善，低聲說道：“周哥得到消息後，和我壹起請張市長的秘書吃飯。周哥明確對金秘書說想拿這塊地，金秘書就給我們出主意，怎樣做方案，怎樣出亮點，總之方案要盡善盡美，這樣，張市長面前才容易通過。”
　　“妳給金秘書等人送過錢嗎？”
　　顧漢說道：“事成後送過二百萬，是周哥壹手操辦的。”
　　顧松林臉色壹變，厲聲說道：“妳這是犯了行賄罪！懂不懂？”
　　顧漢委屈地說道：“大家都這樣，否則拿不到項目。”
　　顧松林恨鐵不成鋼，又問：“周峰說妳分到了二千三百萬，錢在哪？”
　　“啊？！二千三百萬？”顧漢的母親瞪大了眼睛。
　　顧漢說道：“給了媳婦五百萬，用掉了三百萬，還有壹千多萬存在銀行裏。”
　　母親再次吃驚，問：“用掉三百萬？怎麽用的？”
　　顧松林怒道：“妳沒聽他說出沒於高檔場所嗎？還會怎麽用？都花在女人身上唄。”
　　這下子，母親也沒好臉色給顧漢看了，道：“怪不得曉君最近怪怪的，和我都疏遠了，原來妳在外面養女人。”曉君是顧漢的妻子。
　　顧松林最關心的不是這個，擺擺手，說道：“除了這個項目，妳們還做過什麽？”
　　顧漢說道：“還接了幾個政府工程項目。有大有小，大的數百萬，小的十幾萬，都轉包給工程隊了。前幾次去找葉市長，想拿軟件產業園的基建項目，他沒同意，說要進行公開招標。”
　　“葉市長知道妳做生意的事？”顧松林問了壹句，隨即又想，顧漢這樣搞，恐怕全市就他壹個人不知道而已。
　　顧漢點點頭，說道：“爸，周哥把這些事都告訴妳了？為什麽？”
　　顧松林又問：“妳還曾經給哪些人送過錢？”
　　“沒，那些小工程都沒送，他們拍我的馬屁都來不及，給他們也不敢拿。”
　　“周峰說妳做事很張揚，已經被人盯上了，這是怎麽回事？”
　　“啊？被誰盯上了？我怎麽不知道？”
　　顧松林嘆息說道：“人家設下圈套將妳往火坑裏推，妳還將他當做恩人？”沒好氣地說：“妳呀，在社會混的時間太少了，被周峰賣了都不知道的怎麽回事。”
　　顧漢的母親聽說兒子倒賣地皮賺了二千多萬時，已經慌了神，這時候問道：“老顧，妳說兒子這事有沒有問題？”
　　顧松林說道：“妳就做好去監獄看他的思想準備吧。”
　　母子兩人臉色大變。
　　顧漢不悅地問道：“爸，我們這是合法經營，手續齊全，沒偷稅漏稅，為什麽要吃官司？”
　　顧松林說道：“妳和周峰向政府公職人員二百多萬元人民幣，這就是嚴重的行賄行為，知不知道？”
　　顧漢想了想，說道：“爸，那周峰找妳什麽事啊？”
　　“妳說他有什麽事？”顧松林看了看獨子，忍不住嘆口氣說道：“妳跟他做過的所有事，他必定全部留了證據下來。當初和妳合夥做生意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心思，妳自然不會明白人心叵測的道理。”
　　顧漢臉色就豐富多彩起來，想想老頭子的話，似乎也有道理啊！周峰找他合夥做生意，雖然註冊資金是他出的，自己平白得了30%股份。但是，這個公司做的本就是無本生意，全憑他的面子承接工程。接到工程之後立即轉手承包，賺取差價，不需要墊付資金，從這壹點來說，他出面拉到生意，賺到的差價還要給周峰拿70%，似乎……不大劃算？
　　顧松林見他遲疑不決，在想心事，道：“還有什麽事？快點說出來，瞞著只能讓妳更加麻煩。”
　　“是啊，顧漢，妳快點說出來，說出來妳爸還可以幫妳想辦法。”
　　顧漢撓撓頭皮說道：“別的沒什麽事，就是壹起在會所玩玩女人，她們都是做皮肉生意的，算不上犯罪吧？”
　　見顧漢說得輕描淡寫，顧松林血流上湧，眼皮直跳，揮揮手說道：“妳們進去，我要好好想壹想。”
　　從顧漢說的情況來分析，最大的問題是行賄。而倒賣土地，只要程序正確，就不會有大問題。但是，顧漢打著自己的旗幟到處接生意，對自己的仕途影響巨大。
　　怎麽辦？
　　他也是凡人，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涉及到親生兒子，任壹個父親都先想到給兒子提供保護。
　　那就意味著他要向周山妥協，以換取彼此的相安無事？但壹旦妥協，此後紹安市委誰說了算？還有，受黨教育這麽多年，臨到老了，卻將操守敗得精光？
　　顧松林很為難。
　　——有些事情嘴上說說可以，但換到自己身上，恐怕沒幾個人會像說的那樣，行大義滅親的壯舉。
　　顧松林拿起電話，打給市公安局長韓彬，問道：“韓局長，我是顧松林。對，那個諸周縣公安局韋局長的事查得怎樣了？”
　　韓彬在電話那頭說道：“顧書記，韋光榮已經承認自己曾通過劉天給李長河送藥，毒死李長河；在劉天送完藥之後，擔心將來事情敗露，又雇人在下班路上把他撞死。”
　　顧松林心道，怪不得周峰突然來這壹套，是擔心韋光榮咬出壹大片人來啊！
　　“喔？什麽人指使他這麽幹的？”
　　“韋光榮壹口咬死所有的事情都是李長河和他做的，沒人指使。”
　　看來問題的癥結就在這裏！
　　周峰今天突然過來泄露顧漢的事情，顯然是擔心繼續深挖下去，韋光榮抵擋不住，把背後真正的主使人都招供出來，所以，想讓顧松林制止這種可能性。
　　“韓局，這樣，專案組對韋光榮的調查必須爭分奪秒地進行，盡快讓他交代更多的問題。這對我們進壹步穩定紹安的政治生活和社會環境至關重要。”
　　“是！章局分析，韋光榮毅然決然地將所有事都扛到自己肩上，已有求死之心。他顯然是在掩護背後更重要的人。這個人地位應該很高，在李長河之上。”
　　事情很明顯，韋光榮承認李長河之死是謀殺，而且，關鍵的知情人和執行者又被卡車撞死。這本是壹個很嚴密的行動計劃，沒想到壹個指紋讓章立人推理出韋光榮起的作用。如果沿著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下去，更高層的領導就會浮出水面。
　　畢竟在紹安市有這個資格又下得了這麽大狠心的領導屈指可數，不外是周山、杜正群、洪白樹、張雲峰等人。
　　掛斷電話，顧松林開始認真考慮對策。
　　他還有壹種方案，就是主動向省紀委說明情況，爭取寬大處理。顧漢這種情形可以判個緩刑。而且，自己主動向省紀委說清楚情況，也容易博取領導的好感。
　　這天晚上，顧松林失眠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覺。腦子裏滿是周山、周峰、顧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