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節 進香

　　“不對，妳姓葉，她姓黃，怎麽會是兄妹？”趙婕反應很快。
　　“不同姓就不可以是兄妹？瑜雯是我的義妹。”他似乎理直氣壯。
　　趙老不參加他們的爭辯，平靜地看黃瑜雯壹眼。以他七十年的閱歷，黃瑜雯是否對葉之然有意，自然不用看第二眼。見到黃瑜雯目光中那款款深情以及那麽壹絲無奈，趙老沒來由地心生疼惜，不悅地問：“葉之然，妳是不是做了對不起黃姑娘的事？”
　　葉之然矢口否認。
　　趙老自然不信。
　　黃瑜雯開口道：“沒有，楓哥救過我性命的。”
　　這似乎是個較為可信的解釋，趙老不滿之心稍平。
　　葉之然道：“瑜雯，今天妳有任務的。等會上了西山，妳要把我們遊山情景畫壹幅畫。妳看趙老，仙風道骨，精神矍鑠，入得畫中更給西山增添內涵。”
　　掃壹眼趙婕，又道：“至於趙姑娘，長得雖殊無姿色，但做趙老身邊的侍女，勉強可以。”
　　黃瑜雯脆生生地應了聲：“是。”
　　凡事都要爭辯幾句的趙婕這次卻緘口不語，顯然仍震驚於黃瑜雯的絕世容顏，思維有些遲鈍。
　　黃瑜雯言聽計從，徹底消除了趙老的幾分疑慮。老先生施施然轉身，道：“走了，上山。”
　　已年至古稀的趙老登山卻很輕松，翠谷鳥鳴，溪水淙淙，西山與他少年時的記憶基本吻合。
　　而對黃瑜雯而言，西山有著特殊的意義。拾級而上，猶然記得起葉之然背她下山途中在哪棵樹旁歇息。
　　睹物思情，頓時目光柔情似水，又如水銀瀉地，看得趙婕心裏也柔柔地長出壹絲情愫。再看看旁邊那只葉豬悠然自得的樣子，更是氣不打壹處來。
　　“爺爺，葉之然帶我們上山不安好心。”
　　氣惱的話還沒說完，黃瑜雯伸手握住趙婕的手，說：“姐姐，楓哥在常嘉當官四年多，常嘉的百姓沒壹個不誇他的，他和妳以前見過的官員不同。”
　　“不同？”
　　“不同。”黃瑜雯肯定地點頭。
　　其實黃瑜雯父親雖是省級領導，但她就是個超脫於凡塵的畫家，渾然不知道官場的兇險跌宕。這個“不同”僅僅出於對葉之然盲目的信任。
　　在東林寺外的廣場，葉之然駕輕就熟地給趙老趙婕爺孫講解那塊巨石後面題詩的來歷。趙婕對商場上的事很淡然，對政治和尚姚廣孝的故事卻興趣盎然。反復詢問明成祖朱棣起事的經過和壹路勢如破竹攻陷皇城的細節，對道衍和尚運籌帷幄，禪機未了說戎機的經歷不勝向往。她身上遺傳的經商細胞就活躍起來，不解地問：“葉之然，西山景色優美，東林寺又大有來歷，特別是道衍和尚的故事，豈不是最吸引眼球的旅遊題材，何以不開發這個資源。”
　　葉之然心道：“婕丫頭這句話正合吾意，借這個話題可以徐徐圖之。”
　　嘴裏說道：“小趙有所不知，西山旅遊景點開發剛剛通過常嘉縣委常委會決議，但現在面臨嚴重的資金短缺。我們正準備采取招商引資的辦法，吸引有實力的投資者進行投資。以西山的吸引力，用不了幾年就可以讓投資者賺個缽滿盆滿。”
　　又忽悠壹句：“旅遊事業不像其他商業，是熱愛大自然，養性怡情的投資事業。”
　　趙老似乎渾然沒有聽到葉之然和趙婕的對話。
　　黃瑜雯道：“楓哥，如果西山景點收了門票，上山的人不是少了？”
　　葉之然笑道：“上山的人了，是苦德和尚擔心的事，妳急什麽？”
　　黃瑜雯從不反駁葉之然的話，聞言付之微笑。
　　趙老道：“我們到楓樹林看看，那片楓林恐怕全國獨此壹處。”
　　這片楓樹林亦有故事，種栽這六七十棵紅楓的正是道衍和尚，至今已有五百多年歷史。
　　聽葉之然介紹了楓樹林的歷史，趙婕大為遺憾地說道：“這裏的古楓樹最難得的是成林，而且又有歷史故事，葉之然，妳們這些幹部是守著寶山哭窮啊！”
　　趙老見壹向淡薄商場名利的孫女數次發出感慨，饒有興趣地問：“婕丫頭，難道妳想買下西山做山大王？”
　　趙婕有些拿不定主意，道：“每天住在這裏會氣悶，但壹年有兩三個月在常嘉生活，卻是難得的享受，看看剡溪，遊遊西山，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
　　趙老負著手在楓林連兜兩圈，恬靜淡然的老人竟有些感觸。趙婕上前拉著爺爺的手，問：“妳老怎麽了？”
　　趙老嘆道：“少年時常在這裏玩耍，有壹次挨了父親的打，躲進樹林哭了半天。哎，很久遠了。”
　　撫今追昔，所有的情緒只壹個詞可以表達：鄉愁。
　　趙婕道：“也許再過五十年，我回到這片楓樹林時，也會想到今日爺爺牽著我的手，對我說祖輩的事情。”
　　這話很煽情，趙老當時就怔怔不語。道：“妳要是真想在常嘉圈地蓋房，爺爺成全妳。”
　　“造了房子，我要和爺爺住上三十年才好。”
　　對古稀老人來說，能再住常嘉三十年，自然是善祈善頌。此情此景，再加上趙婕的話，不知不覺中觸動了趙老心思，道：“我也應該把家業交給下壹代了，再這樣壹手掌控所有企業，終不是長久之計。”
　　“爺爺辛苦壹輩子，是該慢慢地放手了。不怕，我支持妳。”
　　趙老笑道：“妳這丫頭，除了哄我開心，還能替我分擔責任嗎？”
　　趙婕忙說道：“我對商業不感興趣。”
　　“為了爺爺也不願勉力壹試？我對妳的父親和叔叔委實不放心啊，否則，早就慢慢交到他們手裏了。”
　　“爺爺，我壹個女孩子，只怕守不住妳打下的這片江山。”
　　“守它幹嘛？守不住就自己去開疆拓土。”趙老對趙婕信心不小，道：“這幾年，妳壹直跟在我身邊，看著我怎樣運作企業，要不，爺爺先把銀恒國際交給妳試試？”
　　趙婕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道：“不行不行，那我豈不是沒有自由了？再說，我沒興趣。”
　　趙老悠然說道：“小葉繞了這麽大彎子，無非是動員我投資西山旅遊景點開發，如果丫頭有興趣，爺爺退壹步，先把西山旅遊景點建設、運營交給妳，讓妳試試水。管理壹個企業說穿就是管人、用人。用好了人、用對了人，企業就可以良性運轉，至於企業要有大發展，這就需要眼光。爺爺最欣賞的就是妳很有天份，前幾次公司連續幾個大投資項目，都看得很準。”
　　趙婕略有動心，轉眼看壹眼葉之然，又連連搖頭，道：“爺爺，那不正中了葉之然的圈套？不行。”
　　黃瑜雯立即說道：“姐姐，楓哥從來不坑人，如果他動員妳投資，那麽這個投資必然回報豐厚。”
　　趙婕壹笑，道：“黃姑娘，妳還真是他的粉絲。”
　　“粉絲？”黃瑜雯不懂什麽意思。
　　“粉絲就是忠實的擁躉。”
　　黃瑜雯笑容乍起，在楓樹林悄然綻放，回頭問葉之然：“楓哥，畫四個人還是二個人？”
　　葉之然笑道：“我們兩個，男的玉樹臨風，女的花容月貌，畫進畫裏，就沒婕丫頭什麽事了。不如發揚壹下風格，讓婕丫頭獨自陪著趙老，好讓她露露臉。”
　　這話趙婕駁也不是，不駁也不是，惱得她恨恨地跺腳，輕啟朱唇，吐出三個字：“野豬頭！”
　　“野豬要是長這麽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這個詞早被人改為野豬臨風了。”
　　趙婕拍手笑道：“對對，妳就是野豬臨風！”
　　“額？”葉之然壹陣郁悶，沒想到自己擺了個烏龍，給小丫頭趁機取笑。
　　趙老笑著給葉之然解圍，道：“小葉，我們進東林寺進壹炷香。”
　　進寺門，葉之然引他們先至西廂房，在苦德和尚會客室的窗外叫道：“苦德大師。”
　　苦德和尚已經看到四人，從廂房出來壹合什，道：“阿彌陀佛，小葉施主和黃女施主好。”
　　葉之然道：“大師，我今天帶了兩位客人來。”
　　苦德對著趙老和趙婕也是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老施主精神矍鑠，福壽雙全。只是眼角隱有淚痕，可是久未返鄉，觸景生情？”
　　趙老坦然相承，道：“大師果然深得東林寺高僧妙法傳承，壹眼看破真相。當年離鄉之前，我和父親曾見過了緣大師，了緣大師臨別念了壹句詩給我，‘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說的恐怕就是今日了。”
　　苦德和尚驚訝地“啊！”了壹聲，立即合什彎腰道：“原來老施主見過先師，阿彌陀佛。”
　　“大師年紀也不小了，可有傳人？”
　　“阿彌陀佛，剛收了壹個小徒。慧空，過來見過兩位施主。”
　　慧空自從葉之然等四人走進寺門，兩只眼睛骨溜溜壹直在黃瑜雯和趙婕身上、臉上繞來繞去。聽到苦德和尚的話，小光頭壹低，學苦德和尚的樣子，合什施了壹禮，道：“慧空見過兩位施主。”說完兩只眼睛又骨溜溜轉動起來。
　　趙老說道：“大師，慧空小和尚六根未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