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連環畫冊

　　列夫·托爾斯泰在《克萊采奏鳴曲》書裏寫到：愛情就是對壹個男人或者壹個女人超出於對所有其他人的特別的愛戀。
　　以這個觀點推斷，葉之然的愛情對象無疑是張念悅。因為他對念悅的愛戀超出了對其他所有人，包括黃瑜雯和馬艷麗。
　　然而，從另外壹個角度看問題，對張念悅、黃瑜雯、馬艷麗來說，在她們心目中，葉之然是她們唯壹的愛戀對象。
　　因此，在葉之然慶幸他與念悅之間的壹場小風波漸漸消弭於無形時，黃瑜雯卻正柔腸百轉。
　　那天張念悅和葉之然壹前壹後離開黃瑜雯的家之後，黃瑜雯母親就開始盤問女兒關於他、她、她三者之間的關系。
　　黃瑜雯裝作滿不在乎的神色回答母親：他（她）們三人都是J大的校友。
　　母親狐疑地問：“葉之然好像和妳那個漂亮的女校友關系非同壹般？”
　　黃瑜雯就有些不耐煩地回答母親：“媽，葉之然和她有什麽關系，關我何事？”
　　女兒滿不在乎的話語是騙不過母親眼睛的，她知道寶貝女兒心裏有這個葉之然，而且是她心裏唯壹的壹個男生。
　　母親便走下樓梯握住女兒的手，柔聲說：“乖女，是不是妳才知道葉之然和這個女生要好？”
　　被母親這聲“乖女”壹叫，黃瑜雯差點掉下淚來。她忙掩飾壹下，說道：“媽，妳別起勁了。這事和您沒關系的。”
　　母親打抱不平：“怎麽沒關系？要是葉之然和這個女孩真有關系，看我不收拾他？”
　　黃瑜雯最怕父母對葉之然的幹預。她頓時發急地說道：“媽媽。如果妳和爸爸幹預楓哥，我就離家出走，和妳們斷絕關系。”
　　她越發急，越坐實了葉之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母親在壹旁疼愛地看看女兒，柔聲道：“瑜雯，以妳的出身、容貌、才氣，何必委屈自己而俯身下就？向妳爸爸提親的名門望族都排著隊等妳選擇呢。”
　　黃瑜雯壹跺腳，不滿地說道：“媽，妳別把其他的臭男人和我扯到壹起。”
　　“還有，妳別和爸提起我們的事，否則，我和妳急。”
　　母親這是第壹次看到壹向乖巧的女兒用這種語言和自己說話，她便微笑道：“好啦，知道了，我的大小姐。那妳要老實和媽媽說，妳是不是很喜歡葉之然？”
　　黃瑜雯紅了紅臉，不回答母親的問題，扭頭徑直上樓。
　　晚上，黃瑜雯坐在畫室裏，怎麽也靜不下心，拿出畫筆隨便畫畫山水，只覺得山不像山，水不像水。全無畫趣可言。
　　這邊女兒懷上了心事，那邊母親也懷上了心事。她幾次想和丈夫黃民海說起女兒的事，又擔心生出事來，考慮了很久，還是覺得再把情況摸摸清楚再說。
　　第二天，母親林茹真開始多了壹樁心事。等黃瑜雯去省美術協會參加書畫藝術交流活動後，她打開黃瑜雯的畫室，在女兒常用的抽屜裏仔細翻了翻筆記本，未發現異常。等她整理畫桌上的畫冊時，發現壹冊她以前沒見過的精美畫冊。似乎是黃瑜雯近期花了些小心思用手工制做的。
　　畫冊很厚，約有五、六十頁。
　　林茹真好奇地打開畫冊，見畫冊內頁是鉛畫紙裝訂而成，已經畫了約十數頁。她便從第壹頁看起。
　　第壹頁的畫有個標題：“J大校園”，畫作標明的日期是9月2日。畫面中兩女壹男三個人結伴同行，途中和壹年輕男子不期而遇。林茹真認出第壹幅畫中的兩個人物，壹個是自己的女兒。畫中，女兒停下腳步，站在壹對神態親密的戀人旁邊。另壹個就是驀然相遇的葉之然。再看畫中四人的舉動：女兒矜持地站立壹側，而那對戀人和葉之然在親熱地攀談。畫中的另壹個女子，微微偏著頭，右手指著黃瑜雯似乎在給葉之然做介紹。
　　看這畫意，應該描繪的是女兒和葉之然的初識。這個發現讓林茹真立時興趣大增。她在畫桌前坐了下來，壹頁壹頁認真地看下去。
　　第二頁畫的標題是“侃侃而談”，日期也是9月2日。畫中也有四個人物，同處壹間客廳中。壹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客廳壹側。少女短裝長裙長發飄逸，壹雙眸子凝望坐在客廳單人沙發上的年輕人。正是黃瑜雯。再看客廳中央的那張三人沙發上，坐著壹對中年夫婦，正側著臉認真地聽年輕人的講話。卻是朱畫家夫婦。
　　林茹真無聲地笑了：女兒這是用畫的形式在寫自己的日記了。
　　她便仔細看年輕人，卻見他神采飛揚，手裏拿著壹塊玉佩，似乎在講壹個精彩的故事，以致客廳中的其余三人都把註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這年輕人的面部只有寥寥數筆，卻經過黃瑜雯的妙筆，把他的神采描繪地活靈活現。這個年輕人就是葉之然。
　　這二幅畫日期都是9月2日，描繪的內容顯然是女兒黃瑜雯和葉之然的相識過程。
　　林茹真翻到第三頁，鉛筆畫的上方同樣有個標題，是“湖濱偶遇”，日期是9月9日。
　　畫面中有三個人物，壹個中年人（壹看即知是朱畫家）揮著手在和壹男壹女兩個青年道別。二個青年（黃瑜雯和葉之然），女的仙子綽約，男的風度翩翩。在黃瑜雯的妙筆之下，從湖面吹來的微風拂過女子的長發和衣裙，被風吹動的衣裙形成皺折清晰可辨，而男的正滿面春風地從女子手中接過畫具。從男、女的神態看，兩人都是矜持中帶著親密，目光相視，彼此交換著內心的歡喜。
　　再看第四幅，依然是9月9日，題名為“男兒本色”。
　　這是壹幅驚險的畫面。畫中，黃瑜雯右手蒙在張大了的嘴上，兩眼驚恐地看著葉之然。而葉之然正跨開大步，兩只手抓住了壹輛雙人自行車的籠頭，身體已經失去重心。車上有兩個年輕的女子張大嘴，似乎在驚恐地大叫。自行車離湖面近在咫尺，似乎即將沖入湖中。但車籠頭被葉之然緊緊抓著，以致車身發生了傾斜，和葉之然沖過去的方向保持壹致。
　　這幅畫記錄的是葉之然勇救少女的場景，黃瑜雯顯然目睹了這壹過程。看了畫，林茹真知道女兒對這個場景記憶非常深刻。這可以從畫面中的壹些細節可以看出。
　　畫面中葉之然飛身過去時，兩只手壹前壹後抓住自行車籠頭，襯衫被激烈的動作拉得略微變形。他原本英俊的臉部露出緊張的表情，嘴巴半張著，似在呼喊。而畫中人和車都在沖撞過程中失去了重心，即將倒地。
　　林茹真以前就知道葉之然就是擊斃“兩李”中的英雄。通過這幅畫中她又了解到，原來葉之然在女兒面前還有過這樣的勇敢舉動。
　　再翻開壹頁，第五幅畫的時間已經是9月15日，題名為“畫展期間”。記錄了畫展期間，葉之然和黃民海的初遇。畫面中，只有葉之然的背影，黃瑜雯走在他的旁邊，正送他出去。而黃民海和朱畫家看著他倆的背影在交談中。
　　林茹真放下畫冊想了想，似乎9月中旬前後，丈夫並沒有和她說起過在畫展期間和葉之然相遇過。可是，相關女兒的重要情況，他怎麽不告訴自己呢？真是的！
　　第六幅畫，時間到了9月25日，題名為“常嘉車站”。黃瑜雯俏立於停靠的火車下面，腳前放著壹個大包，正含笑看著快步走過來的葉之然。而葉之然人未到，笑容和眼神似乎已經到了黃瑜雯的心裏。這幅畫有點浪漫的意味，配上靜止的火車站，停靠著的火車，林茹真似乎在許多電影鏡頭中看到過同樣的場景。只不過男女主角換成了她熟悉的人。
　　如果前面幾幅畫都在講述黃瑜雯和葉之然的相識過程。那麽從這幅畫開始，畫的意境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透露出壹絲朦朧的愛意。
　　第七幅畫，是黃瑜雯在楓樹林被毒蛇咬傷時的場面。壹條小蛇正從她腳邊遊走，女子驚恐而大聲的呼喊，男子丟下包跑過來。
　　第八幅畫則有些曖昧。壹個長眉的老和尚合什站立壹旁，壹個小沙彌正偷偷地回頭看黃瑜雯裸露的白嫩的小腿。再看黃瑜雯，她腳上的褲子已經被高高地卷起，葉之然正伏下頭用嘴吸她的傷口。畫面中，葉之然的嘴接觸到黃瑜雯的腿上時，黃瑜雯緊張的表情中帶著羞澀，目光卻是清澈明亮。
　　這是壹幅有趣的畫：既記錄了搶救的過程，又巧妙地畫出了四個人四種表情。老和尚的超脫、小和尚的色心、女子的嬌羞、男子的忘我。這幅畫的名字為“吸血療傷”。
　　林茹真從第壹幅看到這壹幅畫時，已經感悟到女兒心路歷程。德國作家歌德曾說：哪個男子不善鐘情？哪個女子不善懷春？青春壹向就是愛情的代名詞。豈獨黃瑜雯為然？
　　這八幅畫串在壹起，就是壹個完整的初戀故事。清晰地描繪出女兒和葉之然從相識到相熟到產生愛戀的經過。從第壹次見面時就懷有好感，到逐步加深好感，再到東林寺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林茹真嘆口氣，又翻開壹頁。
　　翻開這頁的畫作時，她才看了壹眼，就驚訝地“啊”了壹聲，人也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