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風聲

　　葉之然自然不知道他走了以後，身後幾人又對他評頭論足壹番。
　　從省美術館出來後，葉之然壹路上分析著林教授在第壹次見面時會和他說些什麽話。
　　早在報考J大經濟管理專業研究生時，他從同學孔偉處得知林教授可能會收壹、二個學生，就很有心地從各種渠道去了解林教授的情況。
　　林教授不僅是J大最富盛名的經濟學教授，而且是國內知名的經濟學家。其經濟觀點和趨勢預判為省政府高層領導所看重，經常受邀為全省經濟發展把脈。
　　因此，葉之然去“經濟發展和改革研究室”的路上，認真地打著腹稿，爭取給林教授留下壹個好的印象。他在上大學時聽過心理學課程，心理學老師講過：“妳永遠沒有第二次機會樹立第壹印象”。因為人們總是根據第壹次見面後的最初幾秒或幾分鐘，迅速做出自己的判斷，這種最先的印象對人影響強烈，稱之為“首因效應”。生活中的什麽“壹見如故”、“壹見傾心”、“壹見鐘情”都是“首因效應”所產生的力量所致。
　　敲門進辦公室，葉之然見辦公室裏有三個人，都低著頭在忙著做事。其中壹個二十多歲的女生擡頭問道：“妳找誰？”
　　葉之然微笑著說：“我是新來的研究生，來向林教授報到的。”
　　“妳是葉之然？”聞聽葉之然的自我介紹，三人中最年長的壹位扭過頭看他壹眼。
　　葉之然見他年齡在六十左右，兩鬢灰白，雙目有神，面目與報紙上看到過的照片依稀相同，就恭敬地說：“是的，您就是林教授吧？”
　　林教授平靜地點點頭，說道，“來得正好，小何把文稿給葉之然，讓他打，我們去開會。”
　　坐在林教授身邊的小何，和他年齡仿佛，聽到林教授的吩咐，立即站起身來，說：“那好。”
　　他把文稿在電腦桌上壹放，擡頭沖葉之然微微壹笑。說道：“早聽林教授說新收了壹個同學，幸會。”伸手和葉之然握了握。
　　葉之然也微笑著說了壹句：“請學長多多指教。”
　　小何笑笑，也不多話，朝林教授呶呶嘴，就跟隨林教授走出了辦公室。
　　第壹次見面只匆匆的幾句話，沒有葉之然想象中的交談和考問，讓準備了許久的他有些失落。
　　環顧四周，只剩下先前問他話的女學生埋首整理資料。再看看寬大的辦公室，四張辦公桌居中排放，每個桌子上擺滿了淩亂的書籍和紙張。東、西兩側的墻面前則放了二排書櫥，書架上全部是清壹色的書。
　　見葉之然打量著辦公室的環境，遲遲不落座，女生瞄了他壹眼說：“林教授就這脾氣，對大家都這樣，妳不必在意。”
　　葉之然客氣地說：“謝謝學姐，我……”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句話尚未說完，女生就不樂意地打斷了他的話：“什麽學姐？我有那麽老嗎？”
　　“……”葉之然頓時啞然無語。
　　看來女人都對年齡特別敏感啊！葉之然看了看她的臉，雖然姿色壹般，但臉上的每個零件還算齊整，嫁出去應該不難。何以這樣不高興？
　　再壹想，忽然明白了她為何有如此反應。他雖然才畢業二年多，但年齡本就偏大，比同班的同學大出二歲左右，再加上官場中混了二年多，性子已經磨練得非常沈穩，二十六、七歲的他，比三十多歲的人都要顯得成熟許多，外人壹下子分辨不出他的年齡。
　　葉之然見過各種場面，很快消除了尷尬，他似乎完全沒有話說到壹半就被打斷的不快，問：“這個……，我如何稱呼妳呢？”
　　女生這才回過臉說：“我叫宋雙，是林教授的助手，妳叫我小宋好了。”
　　原來是助手，看她的年紀應該是留校的吧？怪不得對“學姐”的稱呼有所不滿。
　　“那我該稱妳為‘宋老師’，剛才有些冒昧了。”葉之然說道。
　　可能是感覺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生硬了，宋雙笑了笑說：“這個隨便。”
　　宋雙長相壹般，但是笑的時候，嘴角、眼角都微微翹起，致使她的五官搭配顯得更加協調起來，面部表情也有些生動。本來五分的長相，就可以打到七分。
　　“宋老師，妳很漂亮。”葉之然微笑著誇她壹句。
　　聽了他壹本正經的誇獎，而且又是尊稱“老師”，這句話不顯得唐突。宋雙臉色微微壹紅，不過聽了他的這句話，心裏畢竟有了些好感，就對葉之然說：“妳別忙著誇人，熟悉壹下就做事吧。”
　　葉之然問：“宋老師，剛才那個小何是什麽人？”
　　宋雙說：“他是妳的師兄。”停了停，又補充了壹句：“小何頗得林教授的喜愛。”
　　葉之然“哦”了壹聲，在小何的桌子前坐下來，看了看他剛才打的稿子，又問：“宋老師，做林教授的學生，平時要做些什麽事？”
　　宋雙轉過頭對他說：“妳自己安排好聽公共課的時間，其他時間主要幫林教授整理書稿、打字等工作。林教授學識淵博，妳可以在整理他的文稿、打印文稿等工作中慢慢體會他的思想。等妳熟悉了，林教授會出題給妳做。”
　　葉之然聽到“出題”，有些緊張地問：“出什麽題？”
　　宋雙聽了他的問話，不由笑了起來，說：“妳別緊張，他主要會安排妳們做壹些社會考察，要求學生寫考察報告，然後會分析妳的報告。這是林教授的教育方法。”
　　“謝謝。”
　　葉之然道謝壹聲，就在電腦桌前落座，粗粗看了壹遍小何輸入到壹半的文稿，然後靜下心來，壹個字壹個字地將文稿輸入電腦。
　　到了四點半，宋雙站起身對他說：“葉之然，下班了。”
　　“林教授不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今天的學術研討會估計時間不會短，不要等了。”宋雙向他解釋道。
　　葉之然就把剛輸入完畢的文稿保存壹下，說：“好的，那我也走了。”
　　等他走出小樓，腰間的中文機接二連三地震動起來，他拿出來壹看，卻是秦大明和王靜語分別打了傳呼，要他回電話。
　　葉之然先打電話給秦大明。
　　“秦書記？對，我是葉之然。請問有什麽指示？”
　　“葉長，妳還在省城？什麽時間回來？”秦大明不回答他的話，先問歸期。
　　“我明天回鄉政府。”
　　“這樣，妳明天回常嘉後打個電話給我。”
　　“好的，秦書記。”葉之然聽電話那頭傳來的欲言又止的聲音，知道秦大明必然有事，他猜測，臨近換屆，必然是他聽聞了什麽消息。而且，特地發傳呼給他，必然是有關他本人或者自己的消息。
　　葉之然就壓制住自己急於壹探究竟的好奇，不去追問秦大明究竟有何用意。自從他從政之後，就明白壹個幹部的城府的重要性。有人說，看壹個幹部能走多遠，就要看他城府有多深！那麽，領導的城府是怎麽練出來的？就是壹次壹次地控制住自己的好奇不去詢問練出來的。
　　“這個……，葉長，妳知道縣政府要成立壹個旅遊局嗎？”
　　葉之然驚訝地說：“沒聽說過啊，秦書記，是真的嗎？”
　　“無風不起浪嘛！聽說縣政府有意讓妳擔任旅遊局的常務副局長。”
　　啊？！葉之然立刻在心裏盤算了壹下。常嘉縣的旅遊局常務副局長，聽起來蠻有吸引力，但自己從未聽唐書記提及。估計是縣裏有人不想讓他留在馬石鄉繼續搞經濟小區的改革試點。
　　“秦書記，我真的沒聽到過這個情況，謝謝您特地告訴我。這樣吧，等我明天回常嘉，再向您當面匯報。”
　　“那好。”秦大明很幹脆地收線。
　　打完這個電話，葉之然仔細想了想這個可能性。常嘉是古縣城，雖然名勝古跡眾多，空有豐富的旅遊資源，但旅遊開發卻基本處於空白。如果自己到旅遊局工作，確是壹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只要上級支持，自己的措施得力，可以迅速做出成績。而到縣裏擔任旅遊局常務副局長，對他這麽壹個副鄉長來說，也算是極好的升遷的。
　　那麽，王靜語打傳呼來，也是聽到這個消息後來確認真偽？
　　他定定神，再打電話給王靜語。
　　“王書記嗎？我葉之然啊。請問有什麽指示？”自從上次吃飯後，葉之然感覺兩人間的距離有了小小的變化，互動多了很多。
　　“葉長，我聽說鄉裏的人事安排可能有變化。”王靜語開門見山，在電話那頭說道，“有人提議，由妳擔任馬石鎮鎮長壹職，李軍留任鄉長。”
　　常嘉縣有四鎮十壹鄉，常嘉縣政府所在地就在馬石鎮，是常嘉的首鎮。同為正科級幹部，馬石鎮鎮長的位置比馬石鄉鄉長的位置重要的多。
　　先是旅遊局常務副局長，再是馬石鎮鎮長，接連二個勁爆的消息讓葉之然頭腦有些短路。這究竟有幾分真實性？如果消息屬實，作為當事人，他怎麽可能在消息傳得滿城風雨之後，才從同僚的嘴裏聽到這個消息？而且，唐書記從未和他談過類似的安排。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顯然，這是有人在故意散布消息，那麽，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