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節 小碰撞

　　在省委黨校宿舍，徐如龍向葉之然介紹麗峰市的情況，說到麗峰市六年換了四位市委書記時，忍不住搖頭嘆息。
　　葉之然心想，這六年時間長江省委都由成強書記掌舵。以他對成強書記的了解，長江省委作出這樣的人事安排必然有深層次的原因，絕非表面這樣簡單。不過，在徐如龍面前，他自不會去評論省委的決定正確與否，微笑道：“徐市長，我最近查閱了壹下麗峰市的資料，麗峰市是長江省全省地域面積最大的地級市，同時又是人口最少的市，有35個少數民族，不僅礦產資源豐富，旅遊資源特別豐富，但經濟總量始終居於全省最低，存在哪些發展制約？”
　　徐如龍說道：“麗峰市基礎建設比較薄弱，前幾年交通成為制約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去年省麗高速通車之後，交通壓力大為緩解，沿著省麗高速，麗峰市興建的兩條市級公路也將於今年九月通車，這兩條公路通車之後，對旅遊資源開發以及礦產資源開發大有裨益。”
　　葉之然笑道：“這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了，看來我到麗峰市之後，交通建設的壓力可以大為緩解。”
　　這時候開水壺裏的水燒開了，徐如龍過去拔下電源插頭，葉之然從包裏拿出壹罐茶葉，說道：“徐市長，我這有碧螺春茶，是紹安市的海平市長送我的，非常好，妳嘗嘗。”
　　徐如龍接過茶葉罐，放到鼻子底下壹聞，笑容燦爛地說道：“色、香、形都非常誘人，壹看即知是難得的好茶。”
　　取出壹些茶葉放進茶杯，用開水壹泡，片片茶葉伸展身姿。
　　徐如龍聞了聞茶香，說道：“這樣好的碧螺春市場上不多見。”
　　“這是海平市長老家的鄉親從壹棵百年老茶樹上采摘的，產量不高，市場上確實買不到。妳要是喜歡，我就借花獻佛，把這罐茶葉送給妳。”
　　“好啊！”徐如龍老實不客氣地收下，說道：“麗峰市少數民族多，管理難度大，這些倒也罷了，但歷史上，市委書記和市長之間歷來不和。”搖了搖頭，說道：“前幾位書記都善於做黨務工作，有開會強迫癥……”
　　葉之然明白徐如龍的意思，說道：“麗峰市社會情況復雜，市委書記是抓意識形態的，多開會也屬正常……當然，如果每次開會都來務虛，恐怕收效甚微。”
　　徐如龍大約是因為不滿意這次調整，所以開口說話的時候，敢於直言，道：“不是成效甚微的問題，經常起反作用。基層幹部意見很大。葉市長，妳去麗峰市任職，工作難度不小，我看剛才余書記的態度，恐怕又會回到市委市政府經常鬥法的狀態。”
　　這時候，宿舍門口傳來敲門聲，葉之然說了聲：“請進。”
　　進來壹位女性幹部，笑問：“妳們哪位是葉之然葉市長？”
　　葉之然站起身說道：“我是葉之然，請問妳是……？”
　　“葉市長！”她伸出手走到葉之然面前，說道：“我是嚴嘉萍，也是這個班的學員，先來拜訪壹下領導。”
　　這次麗峰市調整了三位幹部，市委書記余萬裏、市長葉之然、市委宣傳部長嚴嘉萍。葉之然從楓寒軒那裏了解到，嚴嘉萍是句系的幹部，是句廣厚給余萬裏配的助手，免得他孤掌難鳴。
　　葉之然自然不會因為嚴嘉萍是對方陣營的幹部而冷臉相向，伸手和她輕輕握了握，笑道：“沒想到嚴部長這樣年輕貌美。”
　　呃？
　　別說嚴嘉萍已經四十多歲，即使再年輕二十歲也只能說相貌平平，但女人的天性就是喜歡聽這種話，立即抿嘴笑道：“葉市長，可別取笑我了，妳可是我的領導，要有愛護下屬之心。”
　　葉之然搬出壹張椅子，說道：“嚴部長，請坐。妳是我們班三朵金花之壹，屬於珍稀保護動物。”
　　政治上，葉之然已經不是剛參加工作時的毛頭小夥了，對嚴嘉萍這樣的重要幹部，即使明知遇到關鍵問題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也要采取懷柔政策。他明白，政治家眼中的政治不過就是利益，壹旦利益開始轉變，政治立場也會跟著改變。
　　他不是政治家，但有時候不得不玩玩政治。
　　在他的腦中，麗峰市最大的政治應該是快速改變當地的經濟面貌，發展經濟，改善當地百姓的生活。而要實現這樣的目標，必須團結依靠所有領導幹部。
　　嚴嘉萍其實是來請他們吃飯的，見葉之然客氣地搬了張椅子請她入座，礙於禮貌，她只得先在椅子坐下，片刻之後說道：“葉市長，徐市長，我其實是受人委托，來請妳們吃飯的。”
　　徐如龍看看手表，說道：“時間是差不多了，葉市長，我們壹起走吧，可別讓同學們等我們。”
　　“好，走吧。”葉之然站起身，跟隨在徐如龍和嚴嘉萍身後走出宿舍。
　　在黨校門口，大家相互認識之後，二十人到附近的酒店吃飯。
　　官員的天空，永遠等級森嚴。
　　他們二十人中，正廳級幹部七人，副廳級十三人，很自覺地分成兩個圈子。在附近的酒店包了壹個大包間，兩張桌子。自然而然的，七人坐在同壹桌上，其余十三人打算擠在壹張桌子吃飯。
　　新任紹安市委書記姚雪峰說道：“妳們三位女同學過來，這樣我們大家各十人。”
　　在座各位中，姚雪峰是紹安市委書記，位置最關鍵。余萬裏雖然也是市委書記，但麗峰市無論經濟總量還是人口都要比紹安市差壹倍多。
　　這樣，三個女性幹部大大方方地並到他們這壹桌，因為是女性，她們可以暫時忽視級別。
　　點完菜，開吃。
　　兩桌人都是體制中幹部，喝酒是必修課，姚雪峰做主，規定二十人都只許喝白酒，不許喝其他顏色的酒。
　　眾人轟然應允。
　　官場中沒秘密，像姚雪峰是新任省委書記陸道軍的親信這類事幾乎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嚴嘉萍就說道：“我們選姚書記為班長吧，以後所有活動就聽從姚班長安排。”
　　葉之然看到余萬裏在嚴嘉萍提議姚雪峰擔任班子的時候，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這個提議自然獲得通過。
　　葉之然這壹桌人當中，麗峰市市委書記余萬裏、紹安市市長趙北航、麗峰市委宣傳部長嚴嘉萍是句廣厚的人，自然而然成為小團體。
　　酒過三巡，趙北航問葉之然：“葉市長，紹安市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了壹下，除了軟件產業園這個亮點，還有其他潛力可挖嗎？”
　　葉之然不疑有他，坦率地說道：“紹安市經濟本來以釀酒、旅遊、紡織為主體，這三方面都還有潛力可挖。”
　　“可我怎麽了解到葉市長到紹安上任後，將十多家酒廠整合成三家？紡織行業的情況也大同小異，這樣把國有企業都賣了出去，三大傳統的支柱產業豈非失去了競爭力？”
　　“呵呵，趙市長，我不這麽看。將釀酒行業和紡織行業整合之後，紹安市就有了規模化大廠，這是應對我國加入世貿組織後面臨國外大企業競爭問題。國有企業少而精，少而強，這樣才有利於和國外大企業競爭。淘汰下來的小企業，換了私人企業主之後，有的會倒閉，有的會發展，這也符合市場競爭規律，物競天擇，企業的競爭也是壹樣。”
　　趙北航搖搖頭，說道：“這樣壹來，許多國有企業賣給私人，國家對這些企業的調控力度就會減弱，很容易形成壹哄而上，無序競爭，造成有的行業產能過剩，有的行業因生產廠商過少，面臨商品缺貨問題。”
　　葉之然笑道：“趙市長，國家對企業的調控應該越少越好，市場是壹只無形的手，經濟杠桿會自身會產生作用。紹安市在經過產業整合，推進優秀企業積極上市之後，不但沒有減少稅後和GDP總量，反而有兩位數以上的增長，這就是明證啊。”
　　余萬裏冷冷地問：“葉市長，妳到麗峰市上任之後，準備進行怎樣的改革？麗峰是窮市，可經不起折騰。”
　　葉之然笑笑，說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麗峰市的工作，要等我到麗峰全面調研之後才能提出。不知余書記有什麽成熟思想？”
　　余萬裏說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麗峰市最大的特點就是山多，但這也是我們發展農牧業的好機會。我覺得在麗峰市搞養殖業肯定有前途。這麽多的山、這麽多草，養牛、養羊都可以。”
　　呵呵，還是養剪毛兔的思路。
　　葉之然說道：“余書記對養殖業情有獨鐘。不過，養殖業不成規模就沒有效益……”
　　“當然要規模化發展養殖業，我昨天在麗峰市全市幹部大會上已經作了初步部署，要求麗峰市七縣壹市認真部署養殖業發展規劃，等妳上任之後就按照市委精神進行全面推廣。”
　　在這麽多人面前說這句話，無外乎就是給葉之然施加點壓力。
　　葉之然柔中帶剛地道：“等我到麗峰市上任之後，我會立即進行調研，然後在市政府辦公會議上確定正確的發展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