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市政府副秘書長

　　夜晚的秀洲村，靜謐安寧。約七點鐘，三輛小汽車魚貫來到“大竹棚”外的水泥場。停下後，秦大明快速從副駕駛座出來，殷勤地拉開後門，護唐國強出了車門。
　　“秦主任，這個地方不錯。”唐國強鉆出車門，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贊了壹聲。
　　常嘉縣城巴掌大的地方，幾家飯店裏都有各級領導幹部出沒，唐國強要求秦大明安排壹個安靜的地方給馬天成踐行，秦大明就想到了“大竹棚”。
　　秦大明到縣委辦上任之後，就要求夏炎峰對大竹棚在做局部改進，四周都裝上了大玻璃，並配上窗簾，這樣，晚上來吃飯也不至於成為蚊子叮咬的對象。也辛虧秦大明有這樣的先見之明，所以，唐國強的要求壹提出，他就想到了這裏。此刻，聽了唐國強的陳贊，喜笑顏開地說：“唐書記，這個小飯店平時不對外開放，雞鴨魚肉以及蔬菜都是自產自銷的，相當環保。”
　　王文重、尚誌遠、馬天成等人都是第壹次到這裏來，看著夜色中水面波光漣漣的池塘和果樹，再看看燈光中全部由竹子搭成的大屋，頗有驚奇之色。
　　馬天成就贊壹句：“真的不錯，想不到常嘉還有這樣雅致的地方。秦主任用心了。”
　　秦大明聽到贊揚聲壹片，笑呵呵地在前面引路，說：“各位領導，走慢壹些，這裏是鄉下地方，路面不平整。”其實，路面早通知夏炎峰清理了壹遍。
　　聽到汽車聲響時，夏炎峰早恭敬地等候在門口。為了給縣委領導留下好印象，他做足了功課，白天已經在屋內做了幾次驅蚊工作，菜肴酒茶都根據秦大明的要求做了精心準備。在唐國強等人邁步跨入竹棚後，他就笑容可掬地在前面引路，嘴裏不停地說道：“領導，這邊請，這邊請。”
　　等大家團團而坐，馬天成端起酒杯說道：“謝謝唐書記，謝謝各位領導，我先幹為敬。”
　　各人都站起身，陪馬天成喝了壹杯。
　　大家都是久經酒精考驗之人，酒桌上相當的放得開。不過，今天的主體是為馬縣長踐行，話題自然圍繞這展開。
　　唐國強對馬天成的仕途相當樂觀，說道：“天成縣長，這次妳去市政府任副秘書長，雖說是平調，但到市府過渡壹下，以後的路就打開了，預祝妳此後壹帆風順，來，我們再喝壹杯。”
　　馬天成喝了壹杯，道：“唐書記，我上升之後，仍在您的領導下工作，可以再盡綿薄之力。”
　　言下之意，等他上升壹步，唐國強早升上去了，仍舊是他的領導。
　　唐國強笑著用手指點點他，微微搖頭以示謙遜。
　　黃文重向來不茍言笑，但他酒量好，在常嘉，還沒人見他醉過。這時候舉杯說道：“我也敬馬縣長壹杯酒，以後到市裏來辦事，還得找妳幫忙。”
　　馬天成對他甚是尊重，陪他喝了壹杯，說：“文重部長是老組織了，我可不敢當啊。妳要到市裏來，提前打個電話，我壹定當好東道主。”
　　葉之然職位最低，等他們幾個都單獨喝過酒，才站起身來說：“馬縣長，感謝您這些年對小葉的厚愛，我敬您壹杯酒，祝您此去嘉南官運亨通，壹帆風順。”
　　馬天成微笑著說：“謝謝，小葉妳也不要妄自菲薄，有唐書記和諸位常委的照應，妳只要好好幹，不怕不進步。”
　　葉之然說道：“那是，我第壹杯酒先敬您進入市府中樞，第二杯酒敬唐書記和諸位常委每年都有進步。”
　　在座各位本來只知道他和唐書記關系匪淺，楓部長點名要他陪同上西山後才知，原來他在市裏還有這麽深的關系，已經不拿他當普通的下屬看待。尚誌遠就笑道：“小葉，妳別耍賴，壹杯酒就想蒙混過關。妳要壹個壹個來。先敬馬縣長，不，是秘書長。”他改口說：“敬完秘書長，再敬唐書記，然後再壹個個地來。”
　　唐國強搖搖手說：“致遠書記搞錯對象了，今天是為天成縣長踐行。小葉就先放壹放，讓他敬大家壹杯可以了。”
　　馬天成向唐國強拱了拱手說：“唐書記，我們之間就簡單些吧，不搞虛的壹套，大家隨意喝酒，主要是壹起聚聚、聊聊。”
　　唐國強就點頭說：“天成縣長說得也對，妳到了市政府，我們再要壹起相聚就沒以前這麽方便了。”
　　大家邊吃邊說，唯獨秦大明進屋子後壹直忙東忙西的做著後勤工作，不過，他的後勤工作都是圍繞著唐國強在做，從碗盆筷到煙酒茶關心得無微不至，看他的樣子，似乎很滿足縣委大管家的身份。那種謹慎當差的樣子，讓葉之然想起慈禧太後身邊的大總管李蓮英來。
　　馬天成喝了幾杯酒，開始放慢速度，他看了唐國強壹眼，說：“唐書記，新來的張縣長似乎很有個性啊。”
　　唐國強饒有興趣地問：“妳覺得他怎樣？”
　　馬天成說：“聽說張縣長是搞意識形態出生的，做過市委黨報總編，是個肚皮功夫很好的人。這種人，搞經濟建設不壹定行，搞陰謀詭計卻是壹流。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我想起‘四人幫’中的那個‘軍師’。”
　　這話壹說，尚誌遠、黃文重等都有同感，壹齊點頭。不過，他們都還在常嘉工作，經常和張順強打交道，不能像馬天成這樣隨便批評。
　　唐國強意味深長地看馬天成壹眼，說：“只要他是來做事的，我們持歡迎態度。如果是來生事的，我們也不會讓他破壞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無非是見招拆招嘛！”
　　唐國強顯得信心十足，他繼續說道：“聽說這次換屆，動靜很大，市裏的情況非常復雜。張縣長的事暫且不論，妳此去市府也要謹慎為好。”
　　馬天成亦是深深點頭，道：“我去市政府工作可以說是兩眼壹抹黑，盡量少說多做。”
　　“秘書長是市長的幕僚，馬縣長此去，多則二三年，少則壹二年會很快主政壹方，算是為仕途打開了壹扇窗。”黃文重吃完壹只螃蟹，擡頭說道。對馬天成的前程很看好。
　　馬天成自謙地說：“我不敢這樣想。要論做事，還是在唐書記手下最舒心，只管大膽地去做，做錯了也不怕。到了市政府做任何事恐怕都要三思而後行了。”
　　轉臉又對葉之然說：“小葉，妳要抓緊這有利時機，放手做事，爭取在唐書記上去之前，就進入縣處級幹部行列。”
　　葉之然忙站起身，斟滿酒對唐國強說：“那我再敬唐書記壹杯，爭取在唐書記的領導下不斷進步。”
　　在這個小圈子裏，唐國強很放得開，他爽朗地笑道：“小葉，妳已經敬過我壹杯了，這壹杯就敬大家吧。”
　　葉之然便依言將酒杯用雙手舉了起來，道：“我聽唐書記的，向各位領導敬壹杯。”
　　尚誌遠、王文重、秦大明等也都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吃完飯，司機已經將車開回了大竹棚外的停車場，六個人三輛車，秦大明和唐國強壹輛，王文重和尚誌遠壹輛，葉之然就和馬天成坐壹輛車回去。
　　臨別前，馬天成說了壹句話讓葉之然回味無窮。
　　“小葉，妳和秦大明關系怎樣？”
　　“秦主任挺照顧我的。”葉之然不明所以。
　　“秦大明不簡單啊，從壹個鄉黨委書記壹躍而為縣常委、縣委辦主任。”馬天成嘆道。
　　葉之然聽此言似乎意有所指，想了想，說道：“秦主任深得唐書記的信任。”
　　“是啊，深得信任。”馬天成頓了頓，道：“可妳想過沒有？他為什麽可以深得唐書記的信任？”
　　說完這句話，馬天成有意停頓了壹下，給葉之然思考的時間。
　　馬天成告誡道：“官場是復雜的，官員更復雜，要多思考多觀察。”
　　葉之然下車後，壹路上想著馬縣長的這番話。
　　秦大明什麽時候開始和唐書記接上關系的？雖然他在唐書記到常嘉縣工作不久就主動靠了過去，但葉之然知道，他們以前並沒有私交。記得他第壹次去唐國強家還是在李鄉長的“烏龍”事件後，自己帶他去的。自那次以後，秦大明對他的態度就是壹變，在他面前不再擺出壹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而變得親善起來。這次換屆，他的上升勢頭如此猛烈，可以說跌落了壹地眼鏡。這個結果的發生，必然是唐國強向市委強烈推薦的結果。
　　葉之然明白，雖然縣委書記沒有提拔縣委常委的權力，但縣委辦主任就是縣委的大管家，市委必然會充分重視他的意見。
　　而要讓唐國強這樣不遺余力地推薦他，秦大明下的功夫怕不是壹般的深。而且，這壹切都是在他不知不覺中完成的。如果今天沒有馬縣長的提醒，自己也還沒有想到這壹層。
　　想到這些，他不由地重新審慎起秦大明來，再聯想到他為了財政所所長的人選，約自己到秀洲村的“大竹棚”相見，好像說過有壹筆二十萬的招待費。現在想來，恐怕事情也不像他說的這麽簡單。
　　他又想到這次財政所的火災，把這些年鄉政府的報銷憑證付之壹炬，現在即使自己有心再去查壹查這筆資金，也已經晚了。
　　想到這，他悚然壹驚，財政所的火災難道有其他因素？再聯想到何貴田向他報告，“望山樓”的那筆應付款沒有到酒店賬上，同時發現鄉政府食堂的幾筆賬目有問題，準備去核查，然後當晚就發生了火災。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人為？
　　葉之然的心臟不由地“砰砰”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