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合格的帝王

　　哈密國真正的大朝會其實就是鐵心源家的飯桌。
　　在這個飯桌上看不到霍賢，劉攽，王大用，黃元壽，彭禮這些人。
　　李巧和阿大阿二鐵三加上鐵三百這些人都回來了，鐵四，鐵五，鐵六代替他們去統兵，加上留在清香城的孟元直和許東升以及鐵壹和鐵二，水兒，福兒，玲兒這些常駐人員，壹張長長的長條桌子坐的滿滿的。
　　家業大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差事，鐵心源要是想把自己所有的老兄弟湊齊，很難。
　　尉遲文，嘎嘎，孟虎，孟豹，以及許東升的兒子許良是沒有資格上桌子的，坐在旁邊的圓桌上羨慕的瞅著鐵心源他們喝酒。
　　這裏說話很隨便，所以能守在邊上伺候的只有尉遲灼灼，滿屋子都能看到她花蝴蝶壹般的飛來飛去。
　　火兒在沙漠裏已經準備好了壹切，就等孟元直的軍隊進駐了，今天主要說的就是這件事，商討孟元直制定的軍事計劃是否可行。
　　壹個月前，孟元直就有壹個想法，他很想在契丹統帥蕭孝穆沒有到來之前突襲壹下阻普大王府。
　　他對阻普大王府很熟悉，當年為了挑撥獅子王阿薩蘭和阻普大王耶律敬的關系，他潛進阻普大王府殺了很多人，其中，在虎頭山就殺了阻普大王耶律敬的六個兒子，還把人家兒子的腦袋割下來放在耶律敬的床上……
　　他覺得以前那個法子很好用，直接導致了阿薩蘭和耶律敬的火並，最後讓鐵心源撿了大便宜。
　　好辦法就不妨多用幾次。
　　從遼國西京到阻普大王府中間足足有兩千多裏地，軍資糧草運轉艱難，蕭孝穆如果想從穿過沙漠攻打哈密，就必須仰仗阻普大王府的物資儲備。
　　契丹人做事還是很講究，很有章法的，當年把沒了兒子快要發瘋的耶律敬弄去了烏古敵烈軍司和野蠻人打交道後，繼任的阻普大王府大王很聰明，知道自己部下軍隊不多，無力西征，也無力北顧，就壹心在阻普大王府儲存糧食和物資，幾年下來成就不菲。
　　蕭孝穆之所以能這麽快的就動員起來壹場戰爭，前提就是有阻普大王府這些年積存的底子作為保障。
　　阻普大王府的大王耶律盛堂這些年為了積存這些物資幾乎幹了官員所有都不該幹的事情。
　　為了這些積存，他可以縱兵劫掠，可以搶劫商賈，可以販賣轄地裏的百姓。
　　以前的時候，鐵心源對耶律盛堂這種瘋狂的斂財行為非常的不理解，現在他理解了。
　　這家夥來到阻普大王府唯壹的任務就是不惜壹切代價儲存物資。
　　以前，這些物資是為了方便契丹大軍討伐回鶻王用的，後來就變成討伐哈密國用的。
　　這是國策，哪怕哈密國國主壹片雲打著皇太弟耶律重元幹兒子的身份也無法改變契丹人劫掠的需要。
　　再說，契丹人從不允許別人在自己的身邊睡覺。
　　鐵狐貍費力的趴在鐵心源的腿上，他似乎很想爬到桌子上去。
　　所有的人已經吃完飯了，桌子上除了茶壺茶杯之外什麽都沒有。
　　鐵心源就把鐵狐貍抱上桌子。
　　鐵心源上到桌子上，也不亂跑，打了壹個哈欠就臥在鐵心源的面前，現在的鐵狐貍越發的慵懶了。
　　沒人敢在鐵心源的面前討論鐵狐貍的年齡，上回水兒說了壹句鐵狐貍快要死了的話，被正在吃飯的鐵心源壹飯碗就砸在手背上，血都流出來了。
　　“我這壹次只要三千精銳，人多了不管用，快進快出，摧毀掉阻普大王府的糧庫和物資倉庫就迅速離開，壹刻都不戀戰。”孟元直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許東升點頭道：“阻普大王府裏有我們的細作，耶律盛堂最看重的糧庫和物資庫也有我們的人。
　　可是這兩處要地都在壹座軍城裏面，耶律盛堂把這座軍城看的比眼珠子還要重要，那裏不但城墻堅固不說，還屯有重兵。
　　阻普大王府壹半的兵力都在那座城池裏，最重要的是阻普大王府所屬的三千騎兵就駐守在阻普大王府和那座小城中間，不論是阻普大王府有警訊還是那座軍城有警訊，這支騎兵都能在半個時辰之內馳援到位。
　　如果大將軍能進城，自然什麽都好說，進不了城說什麽都白搭。”
　　阿大笑道：“不如我也走壹遭，既然擔心那群騎兵，就讓我去佯攻阻普大王府，把騎兵吸引過來，用陣地戰拖住他們，或者就地殲滅他們，好讓老孟去燒掉糧草和物資。”
　　水兒搖搖頭道：“這不可能，如今正是盛夏，在沙漠中長途行軍根本就不可能，更不要說還要防備契丹人的探子。沙漠中的儲備最多夠四千人的，火兒已經正在慢慢的腐蝕沙漠裏的水源，那些水已經無法飲用，四千人是壹個極限，再多就不可能了。”
　　孟元直皺眉道：“我可以帶兩千人去，不能再少了，再少的話沒辦法毀掉那些糧秣和物資。至於阿大將軍那裏用兩千人去對付阻普大王府的駐軍和那些騎兵是不夠的。阻普大王府壹馬平川，基本上沒有可以讓我們打伏擊的地方，我以為少於五千人無法奏效。”
　　鐵心源捋著鐵狐貍脖頸裏的軟毛笑道：“既然突然襲擊有困難，我們不妨就全軍壓上，和耶律盛堂堂堂正正的打壹次。妳們覺得如何？”
　　許東升皺著眉頭道：“大軍在盯著烈日在沙漠行軍很困難，會有大量減員的。
　　壹旦失去了突然性，我們只要出了沙漠就會遇到耶律盛堂的層層抵抗，我擔心時間拖得久了，這家夥壹定會把倉庫裏的東西全部秘密掩埋，讓我們撲空。
　　而且根據西京傳來的消息，蕭孝穆的先鋒騎兵已經準備出發了，兩千余裏地，如果騎兵輕裝，在壹人三馬的情況下，他們會在十五天內趕到阻普大王府的。
　　到時候我們如果沒有達成目標，就成我們不占地利的和契丹人在阻普大王府死磕。”
　　鐵壹忽然在沙盤上寫下死士兩個字拿給眾人看。
　　會場壹下子就沈默了起來。
　　孟元直說需要兩千精銳的原因就在於，有兩千精銳就能保證這些人在完成任務之後能退回來。
　　如果是死士的話，他們就不需要回來了，只需要完成任務就好。
　　哈密國自然是有死士的，以昔日的雇傭軍為骨幹輔以馬賊罪囚建立起來的，這些人只要求和自己生命等量的錢財，對生命看的很淡。
　　死士壹直掌握在鐵壹的手裏，卻只有鐵心源能夠指揮，在哈密軍中是壹個禁忌壹般的存在。
　　鐵心源把鐵狐貍抱在懷裏，聽著這家夥發出貓壹般呼嚕呼嚕的喘息聲問道：“我們有多少死士？”
　　鐵壹很快在沙盤上寫道：“六百七十壹人。”
　　“老孟不適合統領死士！”
　　鐵心源見孟元直躍躍欲試，壹口就堵死了他的建議。
　　鐵壹露出壹個極為陽光的笑容，在沙盤上寫道：“我！”
　　鐵心源瞅了鐵壹壹眼道：“還有什麽人可供選擇？”
　　鐵壹大咧咧的指指鐵二，鐵二同樣呲著牙齒沖鐵心源笑。
　　“能換壹個我不認識的人麽？”
　　鐵壹皺眉寫道：“沒有。”
　　鐵心源淡淡的道：“那就找壹個，我們已經過了拿自己兄弟的命去拼戰果的時候了。”
　　許東升無奈的道：“沒時間了。”
　　鐵心源笑道：“有，妳剛才的猜測有問題，我們出兵沙漠了，蕭孝穆才會讓自己的騎兵十五天之內跑到阻普大王府，如果我們繼續保持安靜，蕭孝穆就不會幹這種冒險的事情，誰家的騎兵在狂奔了兩千多裏地之後還有戰力？即便是有也是強弩之末。
　　蕭孝穆這樣的沙場老將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更何況，我們毀掉阻普大王府積存最好的時間就是蕭孝穆快到阻普大王府的時候。
　　也只有把時間掐好了，才能給蕭孝穆最大的打擊，否則，不過是把戰爭向後推遲壹段時間罷了。”
　　孟元直呵呵笑道：“還是我去吧，我有把握突出來。”
　　鐵心源看著孟元直認真的道：“萬壹妳突不出來呢？妳要是完蛋了，我就算是幹掉蕭孝穆也算是失敗了。”
　　孟元直鼻子壹酸，說不出話來了。
　　鐵心源瞅著在座的所有人道：“我知道這不該是壹個大王說的話，之所以把這些話說出來了，就證明我還不是壹個合格的大王。
　　妳們最好慶幸我壹直保持這個樣子，等到有壹天我覺得妳們的命可以衡量可以犧牲的時候妳們哭都沒眼淚。
　　我就是這個樣子，富裕的時候可能善良，可能豁達，沒飯吃的時候我可能比狼都狠。
　　來到這個世上二十年，我身邊其實就妳們這群人可以交心，這麽多年下來，壹個個都進到我的心裏了，除非是老死，否則，少壹個我心裏都不舒服。
　　找壹個我不認識或者不重要的人去帶這些死士，成功了固然好，不成功，也無礙大局，我有信心在胡楊城下將蕭孝穆這個老賊拖死，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