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

校對版全本

歷史軍事

被壹場雨水清洗過的戈壁幹凈得讓人心醉。
且不說白日裏那些葉子已經泛黃的胡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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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馬賊圖

銀狐 by 校對版全本

2019-7-26 15:58

  看了壹片雲的供述,鐵心源才知道自己真的小看了這個大盜。
  如果不是這個大盜輕敵,自以為壹千人就能攻破清香城,讓自己在城下打了壹個措手不及。
  如果讓壹片雲來到戈壁上,以他出神入化的騎術,想要在壹望無垠的戈壁上捉到他,比登天還難。
  老馬賊在三十幾年間,壹直在做積累。
  當壹個人把積累這種事情堅持不懈的幹了三十五年,無論如何都會有壹個豐碩的成果。
  他的成果就是遍布西域的大大小小的馬賊。
  他有力量能夠聚攏起壹支數萬人的馬賊大軍,卻沒有能力把這數萬人的肚皮全部都餵飽。
  因此,每當他的馬賊群大到壹定程度,他就會將自己的隊伍肢解,只留下最強悍的馬賊,然後把那些相對較弱的馬賊分到別的地方去。
  同樣都是因為資源問題,壹個地區不可能聚居太多的馬賊,到時候要是出現壹個地方全是馬賊,而沒有商賈和百姓的時候,對馬賊來說也是壹場災難。
  當壹片雲供述出西域馬賊分布的詳細狀況的時候,鐵心源才知道自己能夠在哈密附近站穩腳跟是壹件多麽幸運的事情。
  如果不是阿薩蘭這個好人,自己很可能會在來到哈密的第壹時間,就和壹片雲死磕。
  那樣的話,活命都來不及呢,哪來時間建設?
  就在自己的身邊,就埋伏著六支之多的秘密盜匪,如果在人數上壹片雲沒有吹牛的話,四千多人的盜匪群,在戈壁上應該是近乎無敵的存在。
  如今馬上就要到各處商賈雲集哈密的重要時刻,身邊還有這麽多的馬賊,這讓鐵心源出了壹身的冷汗。
  看到記錄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鐵心源心頭壹凜。
  不對,自己已經是好記性的典範,可是看了這麽長時間的供述,依舊覺得壹頭霧水。
  以壹片雲這個粗通文字的老粗,沒有可能在心裏裝這麽多的事情。
  而且他的記憶力也不是很超群,每壹次問訊結果對比就能看出來無數的馬腳和錯誤,這絕對不是壹個記憶力超群的人幹出來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是如何來記住這些東西的呢?
  東起契丹,南到西夏,北到嘎斯,西到大食,上百支馬賊團他萬萬沒有理由能夠記住。
  不要說地域特征,以及人數,僅僅是每只馬賊團首領和主要頭領的名字,就是壹個大問題。
  清香城僅僅是壹個不算大的城池,鐵心源想要記住都需要尉遲灼灼的文書來幫助,他不信,壹片雲這個糟老頭會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他騰地壹下就從椅子上坐起來,來到壹片雲的頭頂,死死的看著這個表面上看起來奄奄壹息的老家夥,目光灼灼。
  壹片雲艱難的轉過頭去,閉上了眼睛。
  這種需要經常用的東西壹片雲不可能藏在別的地方,而這個家夥在進入狼穴之後,已經被武士們搜索過無數遍了,即便是如此,還是讓他把繩鋸和刀片帶進了狼穴。
  老馬賊生性多疑,見識了太多的人與人之間發生的汙穢事,即便是親兒子,他也會防範幾分,留有自己的心理底線,應該是老馬賊這種人的生存之道。
  鐵心源壹聲令下,從門外進來四位武士,他們開始重新搜檢壹片雲的隨身物品,而鐵心源依舊盯著壹片雲。
  武士們用刀子將壹片雲的隨身物品切的粉碎,連刀鞘都破開看了,依舊壹無所獲。
  壹片雲的不由自主的握起了拳頭,鐵心源瞅著他青筋暴跳的手背冷冷的道:“剝除他身上所有的衣物,繼續搜檢。”
  壹片雲猛地睜開眼睛,看著鐵心源嘶聲道:“老夫也是壹方豪雄,妳怎可如此羞辱與我。”
  鐵心源壹聲不吭,武士們上前,很快就把壹片雲身上的骯臟衣衫扒的幹幹凈凈。
  沒了衣衫的壹片雲不過是壹個瘦弱的老人而已,瘦骨嶙峋的胸膛上滿是橫七豎八的刀疤,左肋處甚至還有壹個很深的凹坑。
  壹片雲努力的挺起胸膛道:“羞辱壹個老去的豪傑,妳感到快意嗎?”
  鐵心源避開壹片雲的眼睛道:“妳不是豪傑,也不是英雄,妳不過是壹個老馬賊而已。妳不來都沒有對這個人間釋放過善意,因此,這個世界也不會對妳有什麽善意。”
  壹片雲並不認可鐵心源這些話,依舊惡狠狠的瞪著他,這讓鐵心源忽然想起自己還是太學生的時候,和同窗壹起去宮門口用目光向那些大臣們抗議的場景來。
  “這是什麽?”壹個武士從汙穢的衣物中抽出壹張薄薄的白色絹帛來……
  鐵心源愉快的離開了狼穴,這張《馬賊圖》的出現,改變了鐵心源對整個西域的認知。
  清香城想要愉快的修整到元夕的計劃不得不立即取消,鐵心源第壹次徹底知道了禍福之間是如何轉換的。
  成功與失敗之間,唯有壹線而已。
  嘎嘎和尉遲文的審訊效果很好,就沒有必要換人,他們必須進行第三遍審訊,保證做到壹片雲的口供全部都能對上,壹片雲的審訊不難,只要多問,勤問,有埋伏的地方總會露出馬腳的,現在的事情反而是如何在自己離開之前,把這些馬賊全部都清剿幹凈。
  天山山麓有無數條深谷,這些馬賊就盤踞在天山裏,冬天的時候分散開來躲避寒冬,開春之後再嘯聚成群為禍西域。
  “馬賊是開拓西域商道最大的壹個毒瘤,尤其是我們哈密,隨著契丹人的放任自流,多年以來,這裏堪稱盜賊如麻,即便是用遍地烽煙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我們要建立壹個國家,而國家最重要的壹條就是秩序,沒有秩序國家就不可能建成。
  因此,在剩下的十天時間裏,我們要盡可能多的剿滅身邊的盜匪,最重要的是要清剿掉距離我們最近的狼山和西海這兩個地方的盜匪。
  他們正好卡在南北兩條重要商道的咽喉部位,不清除掉他們,我們哈密就沒有辦法繁榮起來。”
  鐵心源把壹片雲交代的事情給眾人講述了之後,就給這場會議定下來了要做的工作。
  孟元直道:“我發現我們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都對商賈有利,而農桑,在妳的眼中似乎微不足道。”
  尉遲雷道:“在西域只有商人才能讓那個壹個地方真正的繁榮起來,農桑在西域的地位並不高,甚至比畜牧還要低,這裏的氣候反復無常。
  有時候辛苦壹年耕種的莊稼,會被壹場莫名其妙的災害毀掉。
  不論是幹旱,水災,大風,沙暴,冰雹只要發生壹種,對農家就是壹場毀滅性的災難。
  就是因為這種不確定性,讓西域人選擇了商業和畜牧,而後才是農桑。”
  孟元直得到了解釋就點點頭表示知道,然後對鐵心源道:“西海這個地方我去過,那裏有著無數的溝、壑、塬、峁、梁、壕、川,放眼望去,滿眼塵土,不見壹絲綠色。地形極為復雜,大軍進入西海,人數不宜過多,再多連飲水都會成問題。給我三百鐵甲,我去踏平西海!”
  李巧聽孟元直這樣說,遂笑道:“既然孟將軍選了西海,那麽,狼山就交給我。”
  鐵心源笑道:“速戰速決為第壹要素,有壹片雲提供的地圖,和那些奴隸的口供,妳們找到他們老巢應該不難,正月十八,我就必須離開清香城走壹遭遼國西京,再順便走壹遭大宋東京。澤瑪和鐵三百,拉赫曼在二月初啟程趕往東京,我們爭取在三月於東京匯合。最晚不超過八月,我們就必須趕回清香城,到了那個時候,回鶻王和喀喇汗之間的戰爭也應該有壹個定論了,我們明年要幹什麽,就看這場戰爭的勝負了。”
  阿大笑道:“清香城誰主事?”
  “鐵壹!”
  “哈密誰主事?”
  “妳!”
  “大雪山城呢?”
  “鐵四!”
  “誰來統領軍隊?”
  “還是妳!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阿大搖搖頭道:“沒有了。”
  “沒有了就去辦事,我回去睡壹會。”
  李巧就當沒聽見鐵心源這句不負責任的話,孟元直瞅了鐵心源壹眼,停下外出的腳步道:“下回說話註意些,妳總是這樣說話,會讓我覺得我們才是馬賊,而不是什麽官軍。”
  鐵心源回首笑道:“老孟,不要太認真了,妳如果把這壹場大功業看作壹場遊戲,我們成功的可能性會更高。”
  孟元直楞了壹下,然後大笑著出門去了,就在壹瞬間,來到戈壁上經歷的那些場面走馬燈壹般的在他眼前浮現,他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必要把國家,權位看的過重,經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兩個狼狽的宋人,來到荒涼的戈壁上,從壹無所有,到如今擁有三座城池,控制五百裏之地,即便是不能建國,這壹樣是壹個大功業。
  既然能心無旁騖的建成清香城,那麽,也就能夠心無雜念的建壹個偉大的國家。
  回到房間的時候,鐵心源感到疲憊極了,看了壹夜的壹片雲的供述,是壹件非常勞心的事情。
  如果不是從壹片雲的內衣裏襯中找到壹張寫滿字,畫滿圖的絹帛,鐵心源根本就無法記住那麽多的強盜,到底分布在什麽地方。
  他很懷念從壹片雲衣衫裏面搜出絹帛時,壹片雲那張青灰色的面孔,那是壹種刻骨銘心的絕望!
  絹帛被搜出來之後,壹片雲基本上就崩潰了,在吃了壹頓飽飯,洗了壹個澡之後,他就徹底的做到了有問必答。
  他的眼中沒有任何的生氣,只有壹片清冷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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