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還債而已

　　鐵心源不願意從噩夢中醒來，在夢中他和牛二辯論，而後撕扯，最後搏殺。
　　這種感覺很奇怪，在夢中辯論時，牛二嘴笨，被鐵心源三兩句就問的啞口無言，換了撕扯，牛二也不是學過摔跤術的鐵心源的對手，壹記羚羊掛角，牛二就被摔得七葷八素，絲毫不是對手。
　　至於搏殺，牛二手持斬馬刀依舊不是鐵心源的對手，因為這家夥手裏有槍……
　　這壹覺睡得酣暢淋漓，等牛二在鐵心源的夢裏邊被打成肉丸子之後，鐵心源也就醒了。
　　狐貍啾啾的叫著不斷地用大尾巴掃鐵心源的臉，從早上到現在，他壹口東西都沒吃。
　　鐵心源皺皺鼻子，這只臭狐貍長得越大，身上的味道就越重，現在已經發展到尾巴動壹下就有壹股子騷氣飄過來，現在王柔花已經不允許狐貍睡在屋子裏了。
　　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之後，鐵心源才想起來，今天應該給夏竦回話了。
　　看樣子自己對成為夏竦的學生不是很感興趣，否則這樣沒有激情。
　　今天不用帶飯了，牛二死了，夠這個老家夥吃壹陣子的，鐵心源在心裏惡毒的想著。
　　別人家的七歲孩子還都是光頭，鐵心源的腦袋上卻長出來了滿頭的秀發，壹條馬尾巴束在身後，按照銅子的話來說，標致極了。
　　母親總說鐵心源是男生女相，父親明明是壹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兒子卻文弱的就像是壹只小雞。
　　這些年不論母親如何的想辦法幫他催肥，效果都不是很好，鐵心源的胃口很好，就是不怎麽長肉。
　　胡亂擦了壹把臉，鐵心源就向廢園走去。牛二已經被他打成了肉丸子，所以現在的他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廢園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依舊是墻倒屋塌的悲慘模樣，但是這裏卻幹凈的令人發指。
　　狐貍叫喚著不敢前進，它認為自己已經迷失了方向，鐵心源瞅了壹眼殘破而壹塵不染的趙普家的中堂之後，還是邁步進了廢園。
　　地上不見壹片枯葉，青磚鋪就的小徑兩邊的花木清新怡人，各色的花草開的正艷，只是不像前些日子開的那麽野，被園丁修剪之後那些不羈的野性就被收攏住了，這樣的花徑鐵心源並不喜歡。
　　最後這種不喜歡的根源從夏竦的臉上找到了。
　　此時的夏竦壹身大紅袍，頭上的官帽戴的端端正正，三綹長須自然的垂在頜下，坐在壹張漂亮的錦榻上不怒而威。
　　沒錯，不論是他腦袋上的官帽，還是他手中的白玉圭，亦或是腰上系的白玉帶都只說明壹個問題，那就是規矩！
　　地上有壹個金絲草編織的蒲團，蒲團前面放著兩條子臘肉，再後面還有兩只大白鵝。
　　看樣子拜師的東西都已經備好了，現在只需要把鐵心源放到那個金絲草編織的蒲團上手捧臘肉給先生送上去禮儀就成了。
　　幹凈的荒園子裏除了他們兩人之外，看不見任何壹個人，但是鐵心源知道，只要夏竦咳嗽壹下，立刻就從從四面八方湧出來無數的仆役和丫鬟，人數之多足以把院子塞滿。
　　“牛二的事情幹的不錯，老夫認可了妳的聰慧，現在妳可以奉上束脩，行禮過後，就可以成為老夫的門生了。”
　　鐵心源搖搖頭道：“我覺得我這樣的人還是拜上土橋的梁先生為老師比較好。”
　　夏竦並不生氣，把手裏的白玉圭放在錦榻上站起來問道：“因為牛二？妳覺得他幹了點好事，妳就不該殺他？”
　　鐵心源笑道：“不是的，我只是覺得啊，跟著上土橋的梁先生即便不能學的更好，也不會學的更差。跟著您的話，我感覺我有可能還會殺掉牛三，牛四，甚至牛十八，殺人的滋味不好受，趁著我手頭上的血不太多，還是趕緊回頭比較好。”
　　“自甘墮落！獅子老虎獵殺其他獵物反而獲得了威名，可憐被獵殺的麋鹿之輩有誰會去憐憫它們呢？牛二之輩不過是魚肉而已，何須在意。”
　　鐵心源拉過狐貍笑道：“獅子老虎獵殺其它野獸是為了生存，人不壹樣啊，用不著去吃同類的屍體吧？狐貍喜歡吃肉，可是沒有肉吃的時候，糕餅它也是吃的。我這人沒有什麽宏圖大誌，像狐貍壹樣活著就不錯了，有肉的時候吃點肉，沒肉的時候吃別的東西也能湊合。”
　　夏竦擡頭看看湛藍的天空嘆了口氣道：“是妳母親不許妳拜在我的門下吧？”
　　鐵心源笑而不語。
　　夏竦苦笑道：“都是陳年往事了，怎麽還忘不掉啊。”
　　鐵心源連忙拱手道：“您不妨說說。”
　　“滾！”
　　夏竦用力的揮揮碩大的袍袖，背著手直接進了那間破屋子，手卻沒有合上，虎口捏合不定。
　　鐵心源笑了壹下拿起臘肉，牽上白鵝，頭都不回的離開了廢園。
　　西水門的人對於狐貍已經是見怪不怪了，這只狐貍壹不偷雞吃，而不禍害鄉鄰，再加上人家也是有戶籍的東西，所以時間長了也就把它當人看了。
　　今天的狐貍很不尋常，它竟然驅趕著兩只肥碩的白鵝招搖過市，有些無聊的人就假意要把白鵝弄走，狐貍就會大聲叫喚，惹得鐵心源回過頭來照看。
　　王柔花看到鐵心源手裏的臘肉和狐貍驅趕著的白鵝，心情有些沈重地問道：“打算拜師了？”
　　鐵心源搖搖頭道：“他想讓我當他的弟子，孩兒拒絕了。”
　　王柔花的眼睛頓時就亮了，連忙安慰兒子道：“拒絕了也好，我兒聰慧無人能及，娘再給妳找先生就是了。”
　　鐵心源笑道：“孩兒認為上土橋的梁先生就很好。”
　　“妳不是說跟著梁先生給娘掙不來壹副誥命嗎？”王柔花有些狐疑的問道。
　　鐵心源笑道：“孩兒忽然發現，與其給母親掙壹副誥命回來，不如給母親搶壹副回來比較輕松。”
　　王柔花笑著拍了鐵心源壹巴掌：“盡胡說。”
　　店裏來了客人，王柔花忙著去招呼，鐵心源冷冷的瞅了壹眼牛二倒地的那塊地方，小聲的道：“可能真的沒辦法去當壹個正人君子了啊。”
　　告別了母親，鐵心源再壹次帶著狐貍來到了廢園裏，此時的廢園裏已經空無壹人，因為沒有人，所以就顯得格外蕭瑟。
　　鐵心源推開夏竦住過的那間房子，走了進去，裏面只有壹桌壹椅，壹張床而已。
　　青色的布幔低垂下來，被風吹得胡搖亂晃起來。
　　透過青布幔，壹只白玉圭靜靜地躺在床上，白玉圭的邊上是壹只巨大的箱籠。
　　鐵心源打開之後發現裏面都是書，拿起壹本翻看了兩眼，嘴裏嘀咕道：“告訴人家再來壹遍，結果就給壹點爛書，也不說給點金銀珠寶什麽的。”
　　不過這些書籍的字裏行間布滿了註釋，最難得的是這些書似乎都是斷過句子的書。
　　所謂耕讀傳家的良人，依仗的不就是這樣壹箱子有註釋的書嗎？
　　試著搬了壹下，大箱子紋絲不動，鐵心源忽然朝外面喊道：“來人，幫我把書搬回去。”
　　兩個垂著腦袋的青衣仆人鬼壹樣的出現在鐵心源的身後，狐貍吱溜壹下就鉆到鐵心源的胯下，警惕的瞅著這兩個仆役。
　　“送到我家門口放下即刻。”
　　兩個仆役壹言不發合力拎起箱子更著鐵心源就來到了廢園的前門，門前有壹輛烏篷馬車，他想都沒想的就跨進了馬車，狐貍跟著跳上來，不大壹會馬車就動了起來。
　　鐵心源沒有掀開車簾子朝外看，只是把耳朵豎起來傾聽外面的聲音，過了壹會，鐵心源就失望的掀開簾子，果然如自己聽到的壹樣，七哥湯餅店就在眼前。
　　那兩個青衣仆役都不見了，只有馬車裏的書和那支白玉圭還在。
　　王柔花不明白自己的兒子出去轉了壹圈子怎麽就坐著馬車回來了，匆匆的迎出來道：“妳去哪裏了？”
　　鐵心源自然不會跟母親把其中的玄妙說清楚，指指馬車道：“碰到了壹個傻子，非要送我壹輛馬車，車裏還有壹箱子書，以及壹支白玉圭，很值錢的樣子。”
　　“妳當我是傻子！”
　　王柔花二話不說就鉆進馬車，瞅到那支白玉圭的時候，恨得牙齒都要的吱吱作響，拿起那支白玉圭重重的磕在車轅上，白玉圭頓時碎裂成無數塊。
　　鐵心源笑瞇瞇的看著母親發怒，並不在意那支白玉圭的價值。
　　摔碎了白玉圭，王柔花的怒火似乎頓時就消散了，打開箱子瞅瞅裏面的書恨恨的道：“便宜他了。”
　　見母親從馬車上下來，鐵心源笑道：“娘啊，現在只有妳兒子是壹個傻瓜了。”
　　看到兒子的無賴像，王柔花得意的道：“當初就是這個自稱讀《易經》大成的家夥給為娘我批命說我註定壹生無子，留在誰家誰家就會遭災。”
　　鐵心源瞅瞅自己笑嘻嘻地問道：“娘，我是您親生的吧？”
　　王柔花眉間那縷淡淡的哀愁似乎完全消散了，捧著鐵心源的小臉笑道：“妳當然是從為娘的腸子裏爬出來的寶貝！”
　　“既然如此，那個家夥說的話就是放屁，您不必在意。”
　　“自然是臭狗屁！可笑王三槐還拿白玉圭給他當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