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準備戰鬥的鐵心源

　　哈密這地方不光只有哈密瓜。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壹個睿智的老人這樣對鐵心源說過，那時候，那個老人坐在壹張藤椅上，穿著壹身潔白的伊斯蘭長袍，卻叼著明顯違反教義的雪茄。
　　自從知道這句話之後不久，鐵心源就來到了大宋。
　　因為這句話，他曾經將整個哈密翻過壹遍，最後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被人家送到大宋來了。
　　壹千年的時間，雖然不能說滄海變桑田，物是人非絕對能夠算的上的。
　　雖然這裏除了敵意之外什麽都沒有，鐵心源卻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可以安置靈魂的所在。
　　這裏是東天山，也是真正進入新疆的門戶，穿過這座天山，後面還有廣闊無垠的土地。
　　那是壹片屬於英雄的土地，唯英雄方能成就大業。
　　懷裏的征西大將軍印，似乎都在發燙，它本來就是屬於這裏，並且是這裏的王。
　　鐵心源舉著趙禎給的詔書，對著哈密河宣讀了壹遍，然後又對天山宣讀了壹遍。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在禮法，道義上全部站穩了腳跟。
　　至於居住在這裏的人，他不覺得有什麽必要告訴他們。
　　觀禮的人不算多，只有七個，鐵壹，鐵二，鐵三，鐵四，鐵五和鐵六，再加上小野人就足夠了。
　　能夠讓鐵心源相信的也只有這七個人。
　　冬日裏的哈密到處都充斥著煩躁的氣息，到了冬天，戈壁上無所事事的人，都會來到哈密這塊稍微溫暖壹些的地方來過冬，等到春天的沙塵暴開始之後，他們就會離開哈密，或者成為商隊的護衛，或者成為搶劫商隊的沙盜。
　　只要有任何能夠賺錢的機會他們都不會放過，這就是他們的謀生之道。
　　許東升遺留在砂巖山上的黃金還有很多，事實上如果鐵心源和鐵壹他們竭盡全力的幫助許東升尋找黃金的話，他們能夠找到更多，絕對不至於損失四成。
　　那些失散掉的黃金，如今還在砂巖山，如果稍微用點心總能找到壹個兩個的。
　　雖然這些黃金不過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支持不了多長時間的尋金狂潮，但是，只要有壹個人找到了金子，那麽，砂巖山那塊地方，就會被找金子的擠得滿滿的。
　　唯壹的問題是，如何讓所有人都知道砂巖山有金子。
　　這個問題難不倒鐵心源，他找來十幾張爛羊皮，小心的在上面繪制了去砂巖山的地圖，地圖非常的粗糙，他甚至找來鐵壹，要鐵壹歪歪扭扭的用波斯文字寫上註釋，這才算是完成了黃金圖的制作。
　　剩下的就是如何將這些圖散出去，這件事情鐵心源交給了小野人，自己總共有八個人，自己壹身漢服，即便是臉蛋已經被大漠摧殘的黑了吧唧的，但是和這裏的人相比，自己依舊是壹個小白臉。
　　至於鐵壹他們，天生就有生人勿近的氣質，壹套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鐵甲，不論誰看了都覺得不好對付。
　　自己和鐵壹去散發黃金圖，沒人會當真的，唯有小野人是最不引人註目的。
　　小野人上午出去了，不到中午他就回來了，通過比劃，鐵心源才知道這家夥不敢把羊皮給活人，在巴紮上轉悠了壹個上午都不敢。
　　結果看到距離巴劄不遠的地方有壹具快要腐爛的屍體，他就把壹張黃金圖塞進了屍體的懷裏，還是貼身存放。
　　鐵心源苦笑壹聲，拍拍小野人的腦袋，計劃失敗，他準備另想辦法。
　　“死人穿著衣服！”小野人不服氣的壹字壹句的對鐵心源道。
　　“死人有衣服這不……”
　　鐵心源把話說了壹半，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就把目光放在鐵壹的身上。
　　“妳的意思是說，會有人去扒掉死人的衣服？”
　　鐵壹點點頭，笑著在沙盤上寫道：“有人會扒掉死人的衣服，然後拿去賣錢，羊皮圖也是壹樣。”
　　“這麽說，小野人做的沒錯？”
　　鐵壹笑了壹下，然後又在沙盤上寫道：“小野人出身荒野，和您這樣的貴公子無法相比，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去做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鐵心源指指桌子上剩余的羊皮道：“壹張太少了，這些也需要送出去。”
　　鐵壹微微壹笑，就從桌子上取過三張黃金圖，然後就走出了大門。
　　鐵心源見鐵壹好像很有把握的樣子，也就聽之任之，種子埋進土地，需要時間來慢慢的孕育。
　　穆辛既然在這裏，每日晨昏省定還是不能缺少的，不是鐵心源想要尊師重道，而是穆辛非常的吃這壹套。
　　每日裏，鐵心源都要給穆辛烹茶，每日的烹茶時間，也是穆辛對他講道的時候。
　　看著經卷，聽完穆辛的講述之後，鐵心源就把經卷，小心的攤開，按照穆辛讀書的習慣放在壹個小小的黃金架子上，然後才開始動手洗涮茶具。
　　“真有天罰嗎？”穆辛坐直了身子，雙手放在膝蓋上問鐵心源。
　　鐵心源搖搖頭道：“弟子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見到的場景到底是不是天罰，只知道當時大地震動，狂風四起，火光沖天，所有生靈都在壹瞬間成了齏粉，包括數百沙盜和幾乎同樣數量的戰馬。”
　　“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嗎？”這句話穆辛不是在問鐵心源，更像是在問自己。
　　“老師，這壹場景為弟子親眼所見，不過，老師也不用在它身上多費精神，天地之威本身就不是我們凡人所能抵擋的，不論是地龍翻身，還是洪水泛濫，亦或是火山噴發，包括電閃雷鳴，都是天地之威的各種表現形式。弟子在中原的時候學的就是儒家之道，至聖先師曾有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學生以為這句話很能說明問題，我們現在不去解釋自己不能解釋的事情，等到我們的學問有壹天達到了可以解釋這壹切的時候，再去探討不遲。”
　　穆辛擡起頭用自己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鐵心源笑道：“所有的榮耀都將歸於天神，所有的威嚴也都歸於天神，不論是山川河嶽，還是戈壁沙漠，星空下只有壹位真神，那就是至大的天神。鐵心源妳如何解決真神和異端之間的問題？”
　　鐵心源躬身道：“學生會在出現神跡的砂巖山修建壹座屬於天神的寺廟，壹切榮耀都將歸於真神，壹切威嚴也將歸於真神！”
　　穆辛笑道：“妳還真有我智慧壹門的樣子，當別人都在以血和火守衛神的威嚴的時候，妳卻想著從心裏讓那些無知的人回歸神的懷抱。這個想法很好，只可惜妳還沒有出師，當不了伊瑪目，也講不了經文，成不了神的代言人。”
　　鐵心源慚愧的道：“都是第壹愚昧，沒能在經學壹道上勇猛精進，讓老師的盛名受損。”
　　穆辛嘆息壹聲道：“為師此次東遊，原本抱著向東方賢者求教的目的去的。哪裏知道，來到東方，才發現學問已經不在東方，朝陽初升的地方，放眼望去已經是銅臭遍地，那些高雅的學問，奇妙的神思全部被束之高閣，人們以填詞造句為榮，以皓首窮經為恥。唯有來壹場大洪水，才能掃清那裏的汙穢，讓太陽升起的地方重新成為學問的樂園。”
　　鐵心源皺眉道：“老師在沙洲的所作所為，難道就是為了掘開河堤？”
　　穆辛傷感的點點頭：“數千勇士血灑疆場，換回來的只有無窮的悲傷，那些愚者不知天外天的變化，抱殘守缺不肯進步，愚頑至此令人悲傷。”
　　鐵心源長吸了壹口氣道：“既然不能掘開長堤，不如就聽之任之。”
　　穆辛喟嘆壹聲道：“站在河堤看人溺水而亡，非人哉！”
　　鐵心源再次躬身道：“老師懷裏的珠玉，他們以為是泥土，使他們有眼無珠，老師何必傷悲，總有壹天老師的智慧之光，將受到萬民的擁拜。”
　　穆辛笑道：“遠山自然在遠方，妳不走，他就不會親近妳。”
　　鐵心源心中壹動，躬身道：“弟子願意遠足壹次！”
　　穆辛玩味的道：“阿拉穆特妳不想去了嗎？雄鷹之王的名號對妳沒有吸引力？”
　　鐵心源正色道：“阿拉穆特城在群山之巔，鐵心源沒有階梯，爬不上雄鷹才能抵達的山頂。”
　　“老夫雖然老弱，依舊能夠送妳壹程！”
　　“雛鷹攀附在老鷹的背上自然哪裏都能去，學生只願壹步步走上山巔。”
　　“從哪裏開始妳的第壹步呢？”
　　“腳下！”
　　“哈哈哈哈……”穆辛大笑起來，朝鐵心源探出自己的手。
　　鐵心源笑著從懷裏掏出壹副黃金圖，放在穆辛的手上道：“請老師指點！”
　　穆辛打開了黃金圖，看了壹眼就合上羊皮，把黃金圖還給鐵心源閉目沈思壹陣，然後道：“青草遍布山腳，自然能夠引來牛羊，腐肉放在山腳，自然能夠引來虎狼，妳把黃金灑在山腳，那裏只會血浪濤天。”
　　鐵心源小聲道：“三日前，弟子準備吃兩碗面條，付給店家兩枚銀幣，店家奢望獲得更多。這裏是壹片貪婪的土地，唯有去掉貪婪，大地上才能長出甘美的果子！”
　　穆辛笑道：“那就去做吧，小心契丹人，他們不但貪婪，而且兇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