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壹章 怎麽就不響呢?
銀狐 by 校對版全本
2019-7-26 15:56
隨著母親到了街上,鐵心源就知道自己的陰謀失敗了。
驕傲的東京城如同以往壹樣在傲慢的運轉著,沒有壹絲壹毫的停頓,更沒有因為某個人的陰謀而變得陰郁起來。
陰謀之所以被稱之為陰謀,就是只能在暗地裏活動,絕對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說,所以啊,鐵心源只能小心翼翼的從行人的心情以及談話中提及王府的密集程度來判斷壹下自己的陰謀到底成功了沒有。
陰謀家壹擊不中就該遠遁千裏,跑去現場查看後果的人基本上就沒有什麽好下場。
鐵心源去看了危樓現場之後,就被老梁的屍體給刺激的想要再壹次狠狠地報復王府了,這也是壹種失敗。
帶著壹張猙獰面孔幹壞事的人其實不可怕,人家只要看看妳的臉就知道妳要幹什麽了。
所以陰謀家壹般都是帶著壹張童稚天真的面孔去幹壞事的,鐵心源就瞪著壹雙無知的大眼睛認真的傾聽旁邊喝羊肉湯的客人說王府昨晚的雜耍盛況。
“擅翻筋鬥的小紅衣那手翻肚亮臍壹出手就讓王府上下贊不絕口,嘖嘖,那肚皮白的,比熬好的豬油都白,府裏的老管家壹出手就是五貫錢的賞賜,那銅錢就像下雨壹般……”
“俺聽說張相魚昨晚演大變活人的時候砸場子了?”
“其實砸的不太嚴重,都四更天了,王府裏的尊貴人都休憩去了,就剩下壹群丫鬟仆役們在看。聽說張相魚進府的時候得罪了門子,因此就給他安排了壹個不好的時間變戲法,妳想啊,那個時候誰有心思看吶。”
壹群說話的人說的興高采烈,完全不顧鐵心源的心情。
坐在對面吃飯的王柔花拿手拍壹下兒子的腦門道:“不是妳要進來喝羊肉湯的嗎,幹嘛壹口都不動?總是翻白眼幹甚?”
鐵心源只好低下頭啜飲羊肉湯,往日吃起來味道不錯的羊肉湯今天吃起來苦澀無比,隱隱約約還有些汽油味道從湯裏冒出來。
平靜的喝湯吃肉的外皮底下,壹個面目猙獰的孩子七竅冒煙的跳著腳咆哮——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王柔花驚恐的看著兒子壹言不發的吃掉了壹巨碗羊肉湯,又不動聲色的吃掉了壹個大胡餅,就在他把手伸向另外壹個胡餅的時候,她趕緊給攔下來了。
“妳今天怎麽這麽能吃?吃壞了怎麽辦?”
鐵心源打了壹個長長的飽嗝,臉上習慣性浮起壹絲笑容,艱難的道:“確實吃的有點多了。”
為了怕兒子撐著,香飲子店裏鐵心源又喝了壹大碗消食的山楂水,肚皮鼓騰地皮球壹樣就和王柔花壹起去了太學後面的文廟。
去文廟就要穿過太學,鐵心源不太喜歡太學,主要是這裏有很多人認識自己,也就是說有很多人受過自己的騙。
人這種東西很奇怪,當別人對自己有恩的時候,我們壹般很快就會忘記掉,假如別人和自己有仇,那麽這個別人的音容笑貌乃至毛發鼻孔我們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首先認出鐵心源的是太學裏看門的門子,這是壹個上了年紀的老蒼頭,今天去文廟的人多,大多數都是父母帶著自家正在蒙學進學的孩子,所以老門子見到每壹個孩子進門的時候都會笑瞇瞇的摸摸孩子的腦袋,笑呵呵的朝孩子父母笑道:“小相公進太學了,恭喜,恭喜。”
這話是吉祥話,每個父母都愛聽,那些不管自家流鼻涕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進太學的料的父母都會或多,或少的往門子放在長條凳子上的笸籮裏丟上幾個銅錢。
老門子今天的收獲很不錯,小笸籮裏的銅錢都快要裝滿了,所以老門子少了壹顆牙齒的嘴巴笑的都合不攏了。
當王柔花帶著挺胸腆肚的兒子走進太學的時候,門子習慣性地探出手摸摸鐵心源的圓腦殼道:“小相公進太學嘍……”還故意把聲音拖得老長,因為穿著講究的王柔花壹看就是壹個有錢的。
王柔花笑的很是開心,準備從袖籠裏摸出壹塊碎銀子打賞壹下這個識情知趣老門子,剛才那壹聲讓王柔花很是滿意。
卻不料老門子在看清楚了呲著牙傻笑的鐵心源之後臉色大變,抱起自己的小笸籮快速的進了門房,警惕的站在門口看著鐵心源母子。
能在太學門口行騙的都是高人,能把老山長驚動的騙子更是高人中的高人。
老門子至今還記得那些受騙的太學生們爭先恐後的把錢親手送給這個小騙子的場景。
自己只有不多的壹點養老錢,可不敢被小騙子給騙走了。
王柔花悻悻的拖著鐵心源進了太學,那個老門子真是看不起人,自己難道會少了他的那幾文錢?
難道是自己的衣衫出了問題?遂回頭問兒子:“源兒,娘頭上的簪子還在吧?”
鐵心源仔細的看看王柔花肯定的點點頭道:“娘貌美如花,妝容沒有問題,牙齒上也沒有韭菜葉子,兩支簪子都在,簪子上的珍珠墜子也在,沒問題。”
兒子從來不說假話這壹點王柔花是知道的。
既然不是自己有問題,那麽,有問題的就壹定是這個小兔崽子。
王柔花不動聲色的道:“源兒以前來過太學玩耍嗎?”
“沒有!”鐵心源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壹般,自己來太學的時候壹般都是來賺錢的,誰有功夫玩耍。
王柔花看不出什麽破綻,就帶著鐵心源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向太學後門走去。
不知道門子是怎麽傳遞消息的,不管王柔花母子走到哪裏,身後總有壹個青衣小帽的太學仆役跟在後面,壹步都不離開。
而那些在太學裏進出的太學生在看到鐵心源之後,無不嚇了壹跳,還有好多咬牙切齒的想要動手擒拿鐵心源。
王柔花越走,眉頭就皺的越發厲害,警惕的看著周圍,她總覺得那些太學生好像對自己母子不太友善,都是讀書人,怎麽連起碼的禮儀都沒有呢?
在走進太學二進堂的時候,看到壹個年紀稍微大壹些的太學生也沖著自己母子瞪眼睛。
遂施禮道:“這位學兄,因何對我母子如此冷眼相待?難道說我兒愚魯不堪造就,進入太學還委屈了太學不成?”
那個太學生還禮道:“夫人此言差矣,令郎天資聰穎,他日年長之後能進太學在下毫不懷疑這壹點。”
王柔花納悶的道:“既然如此,為何進了太學之後我們感受不到任何的善意呢?”
那個太學生瞅著鐵心源道:“夫人謬誤了,太學生雖然不至於個個都是諄諄君子,大部分卻都是善良之輩,山長曾經說過,這世間有壹些人天生就是吃肉才能活下去,有些人只需要吃草就能活。吃肉的那類人把吃肉看作天經地義,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如何戰勝那些吃草的,最終把吃草的人吃掉。晚生自問自己乃是吃青草就能活的那類人,遇到令郎這種喜歡吃肉幼獸自然要有些反應的。”
說完之後,就很有禮貌的向王柔花拱拱手,而後沖著鐵心源抖抖袍子,帶著壹身的吃草驕傲氣息轉身走了。
王柔花氣急敗壞的瞅著鐵心源道:“妳到底幹了什麽?”
鐵心源呲著白牙憨厚的搖搖頭。
王柔花揪著鐵心源的臉蛋怒道:“說清楚!妳只要這樣傻笑,就絕對有瞞著我幹的壞事!”
鐵心源好不容易掙脫母親的手委屈的道:“孩兒和太學生們下棋,他們壹個個都敗了,就只好把氣撒在孩兒身上。”
王柔花楞了壹下追問道:“就這些?”
鐵心源脾氣上來了,咆哮著道:“就這些!不信妳再問問那些太學生,聽聽他們怎麽說。”
王柔花聽兒子這麽說,估計事情也就該是這副模樣,這孩子今年有壹段時間似乎迷上了象戲,家裏至今還有壹副象戲就是明證。
不過她還是問道:“妳確定這些太學生都不是妳的對手?剛剛還說自己沒來過太學,妳是從哪裏跟太學生下象戲的?”
“大門口,孩兒找不到下棋的好對手,就在太學門口擺了攤子挑戰太學生,這裏的人都是大宋有名的聰明人,不來這裏去那裏。剛才我也沒騙您啊,我真的沒有進過太學。”
不知為何,聽兒子壹番解釋過後,本來有些心虛的王柔花頓時覺得腰桿子上多了幾分力道,身子不由自主的挺拔了許多。
再牽著兒子行走在太學裏,看著別人指指點點的模樣,痛心疾首的表情心情竟然格外的舒暢,別人的表情越發的痛苦,她的心情就越好。
吃草的竟然敢指著吃肉的指指點點,完全是不自量力不知死活的表現,想到這裏,王柔花覺得兒子今天吃了很多的羊肉是很有道理的。
“今天回家之後,娘昨晚鹵的豬蹄子就該好了,我們回家多吃幾只,不要理睬那些吃草的。”
鐵心源笑著點點頭,母子二人昂首挺胸的在別人鄙視,或者憤怒的目光中穿過了整個太學,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巍峨的文廟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