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懶惰的回鶻人

　　活了兩輩子人，鐵心源都沒有弄明白女人這種古怪的生物。
　　明明平日裏要死要活的想要控制大雪山的澤瑪，現在卻委屈的說自己不是為了大雪山。
　　鐵心源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抱著省時，省事的想法，鐵心源決定把這事無限期的擱置下去，等自己有壹天忽然想明白了再說。
　　哈密現在壹屁股的事情需要處理，自己如果在兒女情長上多耽擱，就對不起快要累死的霍賢他們了。
　　哈密雖說沒有大宋大，可是，好歹也是壹個兩百多萬人口的國家。
　　他們想要把哈密以前的體制完全推翻，再重新制定新的體制，說起來是壹句話的事，執行起來，卻千頭萬緒，困難重重。
　　哈密的宋人和漢人，以及最早跟隨鐵心源的哈密土著們都是以前體制的既得利益者。
　　霍賢他們現在要幹的事情，就是打算從這些人的碗裏撈出壹大塊分給那些貧窮的回鶻人。
　　按照霍賢的推算，如果再繼續讓宋人和漢人以及清香谷的西域人這樣不受控制的繼續發展十年，造成的結果就是這些人全部都會成為哈密絕對的富人。
　　他們不斷累積的財富從哪裏來呢？毫無疑問，就是從那些窮鬼的身上賺取的。
　　富人壹般情況下會越來越富，這幾乎是壹定的，尤其是宋人和漢人這兩個有儲蓄習慣的人群，他們的光輝未來堪稱是註定了的。
　　壹旦這些人都變成了富人，他們和窮困的回鶻人就會變成對立的兩群人。
　　矛盾激化到最後，革命就會到來。
　　這當然是鐵心源的判斷。
　　霍賢他們的說法是，那些回鶻人在經歷了巨大的失落之後，會揭竿而起。
　　緩和社會矛盾要從現在抓起，趁著矛盾還沒有激化，就要緩和，就要撫平矛盾。
　　霍賢打算以這次戰爭為契機，向宋人，漢人，清香谷西域人開刀，割出壹些血來，讓那些回鶻人看看，在這個國家承擔主要義務的人到底是誰。
　　而後提高這些人的社會地位，降低他們攫取哈密國社會財富的能力。
　　這看似是壹個可行的法子。
　　只可惜，那些宋人，漢人，清香谷哈密人不理睬他們的勸說，盡管國相府的人說的話很有道理，事情辦的也體面，他們依舊高傲的認為，在這個國家，只有大王才有對他們說三道四的權力。
　　因此，這些人在聽了國相府的說法之後，就選出來壹個老人十二個中年人來到城主府，打算聽聽大王是怎麽想的。
　　中年人多，即便是被大王訓斥了，或者談崩了，老人們再來也好有個回旋的余地。
　　來的時候鐵心源正在吃晚飯。
　　聽到護衛稟報之後，鐵心源想了壹下就讓護衛讓那些人進來，並且不用陪同。
　　來的都是自己的死忠，如果連他們都要戒備，未免會讓他們寒心。
　　護衛出來之後，直接告訴那些人，他們可以自己進去，大王就在飯堂用晚飯。
　　為首的劉燕劉老頭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他經常出入太後的菜園子，幫太後侍弄那些菜蔬，從來就沒人陪同，在幫忙之余，自己拿壹點太後種的冬天裏難得壹見的青菜，太後也從來沒怪罪過。
　　因此，他認為，自家和王族親密無間，用不著守那麽多的規矩。
　　劉燕自來熟的招呼那些很少來大王府邸的族人進了府門，熟門熟路的來到飯堂，壹擡頭，就看見大王壹個人坐在矮幾後面吃飯，並沒有起來招呼他們的意思。
　　“沒吃飯的去那邊吃飯，吃過飯的就陪我喝碗湯。”
　　鐵心源從壹個罐子裏舀了壹勺子菜湯，繼續低頭喝湯。
　　能在大王這裏隨便吃喝？
　　來的這群人頓時就變得激動起來，雖說大王和自己親近，那也是族老們說的，誰也沒見過。
　　劉燕高傲的掃視了壹眼那些戰戰兢兢的年輕人，覺得他們很丟自己的人，輕輕地咳嗽壹聲，就跟侍女要了壹個碗，給自己裝了滿滿壹碗菜湯，坐在鐵心源的下手，心滿意足的喝湯。
　　坐了滿滿壹屋子人咕嚕咕嚕的喝湯，有些明明早就喝完了卻依舊把碗扣臉上，氣氛非常的詭異，伺候鐵心源吃飯的小侍女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動，壹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
　　鐵心源喝完了湯，把碗丟在矮幾上，那些早就喝完了湯的族人，立刻就齊齊的把碗放好。
　　鐵心源擦擦嘴，瞅瞅劉燕老頭道：“告訴妳小孫子，要是再敢欺負我家的看家鵝，下回就用繩子拴住他當鵝養。”
　　劉燕笑的眼睛都瞇縫起來了，連忙笑道：“小栓子這孩子皮的沒樣子了，小老兒回去就揍他。”
　　鐵心源笑道：“揍他做什麽，該送學堂裏受管教。妳們這群老貨，大字不識壹籮筐，屁用不頂，現在國事艱難，處處需要人手。前些日子，想要從妳們中間挑揀壹些可靠的人手，人手倒是挑出不少，可靠是可靠，可他娘的全是壹群棒槌。”
　　被罵的狗血淋頭，劉燕老頭卻壹臉的笑意，身子前傾笑著接話道：“大王您也知道，小老兒當初跟隨太後來到哈密的時候，就是壹個泥腿子。托太後和大王的福，如今日子好過了，兒孫們也能念些書，請大王再給小老兒壹些年月，等那些崽子們念好了書，大王自然是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鐵心源嘆口氣道：“時光不等人啊，轉眼已經三年了，老子恨不得現在就把學識灌進那些崽子們的腦殼裏。算了，不說這些，老劉頭，妳家的大車店，現在生意如何？”
　　劉燕咧開嘴笑道：“大車店如今交給了小老兒的老大打理，小老兒見前些時候騾馬便宜，就買了騾馬壹百六十五匹，雇傭了三十二個韃子趕車，往來大雪山運貨，不少賺。”
　　鐵心源皺眉道：“以後妳的馬車走樓蘭壹線，整天光知道賺錢，要是敵人打進來了，妳還賺個屁的錢。”
　　劉燕立刻拍拍胸膛道：“小老兒就等大王這句話呢，今日裏國相府的人也來找小老兒商量過，想要家裏的車隊幫著運送軍資，小老兒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這是大王的意思，還是國相的意思，現在知道了，明天，小老兒就把所有的大車都收回來，壹心壹意的給大軍運送軍資。”
　　鐵心源嘆口氣道：“妳們啊，以後不要總是這樣，也多少聽聽國相府的話，不要總是把事情推到我這裏來。妳們不知道啊，今天相國跑來我這裏，說我把妳們都慣的不成樣子，堂堂相國竟然都使喚不動妳們。”
　　劉燕拱手道：“大王，不是我們不願意聽相國府的，主要是這位相國我們也不熟悉啊。
　　以前歐陽相國在的時候，小老兒們知道他是壹位忠臣，壹心壹意給大王辦事。
　　這位霍相國就古怪了，他竟然壹心把胳膊肘子向外拐，制訂了壹個什麽《雇傭條例》，上面的每壹條，每壹款都是針對我們這些王族人的。
　　如此下去，吃虧的就是我們。”
　　鐵心源拍拍手，讓小侍女給大家倒上茶水，他喝了壹口看著劉燕道：“妳現在有三個小妾吧？”
　　劉燕壹臉尷尬的點點頭。
　　鐵心源嘆口氣道：“劉老頭，我還記得妳們來哈密的樣子。
　　當時，妳家的小丫頭坐在太後的車上，妳老婆在壹頭驢背上，妳生怕自己老弱掉隊，就把自己綁在太後馬車的後面，路上不管遇到什麽困難，妳還是壹步步的來到哈密。
　　當時看到妳們衣衫襤褸的模樣，我是想哭啊。
　　短短三年時間，妳住上了大屋子，名下有大生意，還娶了三方西域小妾。
　　這樣的日子妳以前敢想嗎？
　　不僅僅是妳啊，還有妳們，壹個個都是從窮苦人走到現在這壹步的。
　　難道妳們從來都沒有想過妳們的好日子都是怎麽得來的嗎？就沒想過怎麽樣把這好日子過的盡量長壹點嗎？”
　　劉燕等人異口同聲的道：“我等的好日子都是大王帶給我們的。”
　　鐵心源搖搖頭道：“妳們說錯了，這裏面固然有我的原因，可是，大多數，都是妳們自己掙來的。”
　　鐵心源說到這裏用力的在矮幾上拍了壹巴掌傲然道：“這世上論積攢家業，誰能比我宋人強。我們就算是捆住雙手雙腳，也能拱著身體在地上找食吃，三兩年過後，依舊比那些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回鶻人強壹百倍。”
　　對此劉燕深有體會，撇著嘴巴道：“那些回鶻人懶啊，要他們多幹點活就像是要他們的命。好多時候老漢恨不得用鞭子抽，白花花的銀子就擺在那裏等他們去賺，只要花壹點不要錢的力氣而已，就這，他們寧願甩著袖子喝酒也不願意賺錢。用他們老漢還不如用才來的那些罪囚。”
　　裏壹個看起來有些機靈的中年人插話道：“大王您是不知道，小的身為東家，都在大冷的天裏刮羊皮上的油，這些回鶻人竟然嫌棄水冷，芒硝燒手不願意幹，天可憐見，小子給的工錢可是十足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