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畫地為牢

　　包子向來是睡的早，起來的也早。
　　因此，當鐵心源還在呼呼大睡的時候，他已經醒來準備洗臉，等著吃早飯了。
　　今天早晨非常的奇怪，整座監牢裏面靜悄悄的，那些餓死鬼投胎的家夥們，今天好像集體變得不餓了，不再叫喚著要早飯了。
　　這讓包子有些驚恐，看樣子只有自己壹個人是餓的，如果獄卒們今天不給飯那就糟糕了。
　　在包子的印象中，鐵心源這人是不用吃飯的，即便是吃飯，也只吃那麽壹點點就飽了。
　　為了自己的早飯，包子扯著喉嚨大叫了壹聲——“我要吃飯！”
　　他的聲音在監牢裏面回蕩，沒有回音。
　　鐵心源懶懶的翻了壹個身道：“別叫了，這裏沒人了。”
　　“沒人了？都被放走了？”包子驚恐的看著鐵心源。
　　“沒有，人家半夜自己走了。”沒睡醒覺的鐵心源有點起床氣。
　　包子連滾帶爬的來到鐵心源身邊道：“怎麽就走了？燕老大他們是芒碭山的土匪，官兵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捉住，怎麽就走了？”
　　鐵心源無奈的從那個草窩裏爬起來，揪掉頭發上的草屑，壹把推開牢獄的門道：“門開了，他們自然就會跑掉。”
　　包子湊過來開關兩下牢獄的門，吃驚的道：“門是開的？”
　　鐵心源沒好氣的道：“門當然那是開的，要不然他們怎麽逃走？走吧，我帶妳去找吃的，我也該漱漱口，嘴裏全是怪味道。”
　　鐵心源帶著包子走出監牢，路過那個叫做燕老大的人的牢房的時候，特意看了壹眼，監牢的柵欄上看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隨手拍拍粗大的柵欄，才會看到壹根已經完全斷裂的木頭，同時斷裂的還有被鉚釘鉚在壹起的鐵條。
　　看得出來，這是被人生生的用蠻力給拉斷的……鐵心源估計，東京城馬上就會有關於燕老大徒手拉斷鐵條的傳聞名揚於世。
　　能拉斷鐵條，把壹個人的喉管從脖子裏揪出來就不算什麽稀奇事情了。
　　“好厲害的虎爪功夫！”走了兩步，鐵心源停下來對包子說。
　　那個踢走鐵心源給包子飯食的獄卒就倒在出口處，手上還拿著壹只雞腿。
　　鐵心源從他的身上跨過去，走進了獄卒們休憩的地方。
　　這裏面已經是壹片狼藉了……
　　七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死狀慘不堪言，那些逃走的兇犯，對這些人積怨深深，壹旦有了脫身的機會，哪裏肯饒過這群人。
　　包子把腳邊的壹顆頭顱踢到壹邊，看著桌子上的半只燒雞喉頭不斷地聳動。
　　“吃吧，等壹會就沒得吃了。”鐵心源把半只燒雞遞給了包子，自己就走出了這間滿是死人的地獄。
　　開封府後堂很大，包括包拯以及開封府屬官的家人都住在這裏，只不過監牢在左，官員的居住地在右。
　　此時，天色不過蒙蒙亮，鐵心源從壹個死去的更夫手裏取過銅鑼，“咣咣咣”的敲擊了起來。
　　銅鑼的聲音是如此的大，以至於還沒有出巢去覓食的鳥兒都被這陣噪音給驚得撲棱棱的亂飛。
　　鐵心源沒有停手的意思，只是不斷地敲鑼，包子被嚇得把手裏沒吃凈的雞骨頭都丟掉了，他不明白鐵心源為什麽會突然敲鑼。
　　很快，無數的衙役和官員就衣衫不整的出現在監牢所在的後院。
　　壹些認識鐵心源和包子的官員大吼壹聲，就指派了衙役們沖上來圍住他們，唯恐這兩個悍賊逃跑。
　　鐵心源不讓包子反抗，於是，在最短的時間裏，他和包子兩人就被衙役們給捆的結結實實。
　　包拯昨夜壹夜未眠，孫羊正店突然起火，大火從最底層燒起，等到火巡鋪的人發現了火情，那座雄偉的高樓已經變成了壹座燃燒的煙囪，根本就無從救起。
　　聽到屬下稟報說大獄有警，就匆匆的趕了過來，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鐵心源和包子兩人被衙役們給捆起來。
　　當他看到鐵心源的時候，胸中立刻就出現了壹股極度不安的感覺，快步走到鐵心源面前道剛要說話，就聽鐵心源嘶聲道：“啟稟府尊，學生發現了大兇案，正在鳴鑼示警，請府尊速速拿下奸人，還我東京城壹片朗朗晴日。”
　　包拯似乎沒有聽見鐵心源的話，而是扭過頭死死地看著洞開的監牢大門，心中壹片冰涼。
　　吏目，官營中箭壹般的沖進了監牢，好半晌才有吏目從監牢裏面走出來，哆哆嗦嗦的跪在包拯面前道：“芒碭山賊首燕飛以及壹十六名等待秋決的罪囚全部逃獄。昨夜值守吏目孔元以及七名獄卒，全部死於非命……”
　　包拯的身體搖晃壹下，推開左右過來攙扶自己的部屬，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監牢。
　　因為手腳都被綁在身後，不論是包子還是鐵心源嘴巴都埋在地上的雜草裏，好不容易側過來，驚慌失措的包子發現鐵心源正在沖自己笑，不知為何，驚惶的神情也就慢慢地消失了，學著鐵心源的樣子，咬斷壹根草莖含在嘴裏，閉上眼睛感受初升的朝陽帶來的暖意。
　　包拯出來的很快，三兩步走到鐵心源跟前居高臨下地問道：“昨夜發生了什麽？”
　　鐵心源苦笑道：“府尊總是問學生這種問題，妳讓學生如何回答？”
　　包拯長吸了壹口氣道：“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鐵心源想了壹下道：“昨日天黑之後，學生用完晚飯，與同監牢的包子說了壹會話，還給包子講了壹個故事之後就睡著了。天明，包子被餓醒之後，就發現偌大的壹個監牢裏面只剩下我們兩個活人了。而且監牢柵欄的門大開……見到滿地的死人，學生心生恐懼，匆匆的逃離監牢，到了這裏就鳴鑼示警！”
　　包拯嘆息壹聲道：“這麽說，妳昨夜的遭遇與妳在襖廟斜街的遭遇毫無二致？”
　　鐵心源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包拯不再理會鐵心源轉過頭問包子道：“妳是壹個渾人，雖說在鄉間鬥毆致死人命，本官憐妳心竅未開，又事出有因，孝心可嘉，原本不想將妳按律治罪。給妳求情的法外施仁的奏章已經上達天聽，只要陛下準許，妳最多發配三千裏從軍而已，妳應該知道此事吧？”
　　包子連連點頭道：“知道啊，知道。”
　　包拯見包子回答的快速，臉上頓時就浮現出壹絲笑意，點點頭道：“既然妳知曉，那麽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妳知道嗎？”
　　包子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燕老大說大家夥就要被砍頭了，不如豁出壹條命壹起找機會殺出監牢，和狗官拼命。”
　　聽到狗官二字，在場的官員壹個個面黑如鍋底。
　　包拯卻不在意，笑著問道：“燕老大說這些話的時候是昨晚嗎？”
　　包子連連搖頭道：“昨天監牢裏來了源哥兒這個外人，燕老大就不肯講了。”
　　包拯繼續問道：“既然燕老大弄開了柵欄，把別人都帶走了，為何就留下妳們二人？”
　　包子有點傷心，垂著頭道：“源哥兒是外人，我和源哥兒親近，因此，燕老大就不肯帶我們走了。”
　　包拯拍拍包子的肩背道：“妳回答的很好，現在妳能告訴我燕老大是如何逃走的嗎？”
　　包子翻著白眼仔細的回憶，好長時間才對包拯道：“好厲害的虎爪功夫！”
　　包拯霍然起身轉頭問身後的捕頭：“果真會有人赤手撕開鐵條嗎？”
　　捕頭吶吶不敢言，在包拯的逼視下才期期艾艾的道：“有些人天生神力……”
　　包拯不再問話，冷冰冰的下令道：“現在城門未開，太平車通過的廂門歷來是許進不許出的。既然人犯逃走了，那就封鎖城門全力緝拿吧。”
　　眼看著包拯就要走，鐵心源連忙道：“府尊，學生之事該如何處理？總這樣不清不白的被關在牢獄中，學生以為再來壹次這樣的事情，學生性命難保。”
　　包拯似笑非笑的看著鐵心源道：“妳覺得本官怎樣處置妳才算是穩妥？”
　　鐵心源笑道：“府尊何不效法周文王對武吉畫地為牢舊事？
　　鐵心源誰不是古代的仁人君子，卻也是心高氣傲之輩，斷然做不出什麽潛逃之事。
　　如果府尊允許鐵心源離開，鐵心源自然會全力弄明白到底是誰在陷害我。
　　說實話，此時的鐵心源憤怒的快要炸開了，不找到兇手決不罷休！”
　　包拯點頭道：“妳兩次可以潛逃，卻都乖乖歸案，這時候再說畫地為牢舊事確實很有說服力。老夫問妳，妳將如何追查如妳所說的那些陷害妳的人？”
　　鐵心源沈思了壹下道：“傷痕，屍體上的傷痕，五刀之下，刀刀見內腑，這應該不是壹般的殺人手段。學生不信沒有蛛絲馬跡可循。”
　　包拯搖頭道：“這件事老夫已經做過了，訪遍東京城積年的老仵作，毫無消息。”
　　鐵心源笑道：“沒有消息就是消息。”
　　包拯皺眉道：“此話怎講？”
　　鐵心源努力的把腦袋擡高道：“沒有消息就說明這幾十年裏，沒人用這種手段殺人，那麽，就這壹條，已經可以排除掉很多人了。只要在外來人中找，應該會有收獲。”
　　壹個官員不屑的道：“東京城原住民不過十壹萬戶，來東京城謀生者倒有三十萬，妳如何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