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翻船

　　“快，快，前面就是孔府！”好容易殺散了後金殘兵，那黃得功抓了幾個“舌頭”，問明白孔府所在，便壹路殺將過去。
　　好容易趕到孔府門口，眾人正要破門而入，不意卻望見壹隊人馬正從北面殺將過來。
　　黃得功大吃壹驚，連忙下令列陣，準備迎敵。
　　而就在這個時候，對面卻走出壹人，高聲喊道：“可是黃將軍當面，是老朽！”
　　黃得功仔細壹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鼓動自己攻打遼陽等老漁夫。
　　“老先生，您怎生在此處？”黃得功不由訝然道。
　　那老漁夫眼見黃得功識得自己，不由松了壹口氣，連忙迎出壹人道：“我家主人乃偽清吏部漢承政、甲喇章京李延庚是也。”
　　“本為韃酋老奴額駙嫡長，前途無量，只因不滿韃子虐我漢人，辱我漢官，故而壹心歸正。”
　　“今聞將軍收復漢土，故而親自領兵，前來助戰！”
　　那黃得功聞言壹楞，仔細看那李延庚，只見他不過三十四五年紀，帶了壹頂四方平定巾，英姿雄發，氣度不同凡響。
　　他本是遼東人氏，如何不知這李延庚正是大漢奸李永芳之子。
　　這李永芳身為第壹個投靠後金降將，地位僅在漢人佟養性之下，壹度掌管金復海蓋四州，權勢之盛，猶在大名鼎鼎的“三順王”之上。
　　若這李長庚真心為韃子賣命，恐其富貴不下諸王。
　　然而，就這樣壹個人，依舊義無反顧的反抗後金，實在令黃得功肅然起敬。
　　他不由連忙上前施了壹禮道：“先生深明大義，保我漢民，果然不愧是我漢家好男兒！”
　　“將軍謬贊！”李延庚連忙還了壹禮，焦急道，“此地非說話之處，還請將軍速速發兵，捉了‘孔賊’，某再為將軍接風洗塵。”
　　“好說，好說！”那黃得功聞言也不客氣，壹邊命令親信陪著李延庚，壹邊連忙帶隊殺了進去。
　　那孔府正壹片混亂，不知道多少仆人正席卷府內財物，驟然遇襲，不由呼號亂竄。
　　那黃得功壹看形勢不對，連忙捉了幾個奴才，審問道：“孔府嫡庶親眷何在？”
　　“已經……已經卷了金銀財物逃了！”嚇了半死的奴才，連忙紛紛招供道。
　　“往何處去了？”黃得功心裏壹個咯噔，連忙追問道。
　　“往北！”
　　“往南！”
　　“不對，是往西去了！”
　　……
　　壹時間眾說紛紜，各執壹詞。
　　黃得功難以決斷，不由命令親信領了壹隊人馬，繼續搜尋，自個則出了孔府又去尋那李延庚。
　　“將軍，妳這是？”那李延庚眼見黃得功剛剛進去，不知怎地又折了回來，不由滿腹疑惑。
　　“孔府的人跑了！”黃得功壹拍大腿道，“奴才們指東指西，壹時間不知往逃往了何處！”
　　“什麽？”那李延庚聞言也不由大吃壹驚，不意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
　　他略作沈吟，不由開口道：“韃子自關內慘敗以後，死傷慘重，如今廣寧、東江和遼南又起戰事，兵力四分，只有萬余人馬駐守沈陽。那白夫人但凡有點腦子，就不會前往沈陽求援。”
　　“唯有蓋州，被授予孔賊有數年，其治下之民多系孔賊從登萊帶來，忠心耿耿。故而以我之見，她定是帶領兒女家眷逃往那裏去了。”
　　這李延庚壹通分析，看似頗有道理，卻萬萬料不到孔有德死後，白夫人已經失去了核心圈的消息來源。
　　只是這過程雖然錯的離譜，這結論卻是出奇的準確。
　　“蓋州？”黃得功聞言壹楞，不由笑了，李延庚也笑了。
　　妳道為何？
　　原來這東京城位於太子河東岸，而遼陽卻在太子河西岸。
　　那白夫人壹幹人等若想前往蓋州，無論走水路、陸路，都要渡過太子河，然後經由遼陽舊城。
　　如今太子河上水路正被義軍所封鎖，而遼陽舊城卻是李延庚勢力所在。
　　這白夫人“才自精明誌自高”，偏生不了解當前局勢，反倒自投羅網。
　　想到此處，黃得功不由連忙下令道：“傳令水師，密切監督河上船只，但有人馬渡河，都與我攔下。”
　　而李延庚亦下令道：“速派人通知李玨，於城門、碼頭、驛站等處探查動靜。若有大隊人馬途徑，速速報與我知曉。”
　　“那……二爺那邊……”老漁夫猶豫了壹下，不由開口問道。
　　“他？不去管他，讓他好好的當韃子的女婿吧！”李延庚不屑壹顧道。
　　原來這“二爺”正是李延庚的弟弟李延齡，現被老奴賜名率泰，並妻以宗室之女。
　　這李率泰果然忠心耿耿，追隨洪太東征西討，頗受重用。
　　也正因為如此，這李率泰跟隨大軍退回遼東以後，壹直在沈陽當值，不曾返回遼陽，這才有了讓李延庚上下其手的機會。
　　“那……那敢情好，我這就去辦！”老漁夫聞言壹楞，連忙興沖沖去了。
　　且不說黃得功、李延庚兩人如何計較，且說白夫人、孔廷訓和孔四貞壹幹人等離了孔府，在三五百家丁護衛下，浩浩蕩蕩出了東京城西門，很快就趕到了太子河岸邊。
　　河水渺渺，竟不見半只渡船。
　　“母親，河面上沒船……”孔廷訓觀察了半晌，這才匯報道。
　　“找！”白夫人冷笑道，“有水就有魚，有河就有船，不可能沒有船！”
　　“聽到沒有？還不趕快找！”孔廷訓聞言連忙對下屬呵斥道。
　　不多時，便有士卒壓著壹個老人趕了回來，匯報道：“回稟小王爺，我們在壹處水溝裏捉住了這個老家夥，他在蘆葦蕩裏藏了壹條船。”
　　“壹條船，壹條船能成嗎？”白夫人聞言皺了皺眉頭。
　　“啊？女菩薩啊妳不要殺我，別看小老兒就壹條船，但是壹次載十個八個人完全沒有問題。”那老頭早被嚇得肝膽俱裂，壹見來壹個面善的，連忙跪求道。
　　“不要怕，只要妳老老實實載我們過河，哪個敢動妳壹根寒毛，我替妳做主！”白夫人不由開口保證道。
　　“好，那好，那妳們可要說話算話啊！”小老頭聞言不由大喜，連忙叩頭道。
　　“嗯！”白夫人點了點頭，連忙朝孔廷訓使了壹個眼色。
　　那孔廷訓心神領會，連忙低聲囑咐了壹番，不多時，果然見壹條船駛了過來，停靠在岸邊。
　　白夫人仔細壹看，卻發現別看這船破破爛爛，連船篷都沒有，卻是壹條不小的木船，壹次能夠運送二十人也足夠。
　　如此，只需用二十來趟就能把他們這些人全部運完。
　　於是她便點了點頭，下令道：“著他們先過去，探查壹下動靜，然後我們再上船。”
　　那孔廷訓壹聽，不由萬分佩服母親的老練，連忙照做了。
　　那小老兒得了命令，抓起竹篙使勁壹撐，那木船便在眾人的視線下緩緩的離開了河岸，向河對岸駛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容易把二十個士卒運送到河對岸，白夫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下令道：“咱們走！”
　　其實她還想多確認壹番，但是這船只實在是太慢了，讓她實在等不及了。
　　等到她和孔廷訓、孔四貞等人上船以後，略微上了三五個士卒，船上就擁擠了起來。
　　白夫人皺了皺眉頭，開口道：“妳們等下壹班，我們走！”
　　“好嘞，您坐穩咯！”小老頭應了壹聲，便用竹篙壹撐，那船只便緩緩道離開了岸邊。
　　船只很穩，比她們當初乘坐的海船要穩的多，她不由放下了心。
　　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鞋底壹涼，不由低頭壹看，卻見船艙裏竟然灌滿了水。
　　白夫人不由連忙開口道：“老人家，妳這船怎麽漏水了？”
　　“這船不漏水，怎麽淹得了夫人、公子哥和小姐們！”那小老兒不由突然笑道。
　　“妳找死！”不待白夫人發話，孔廷訓早抽出腰刀就要上前捉那小老兒。
　　不意他小老兒不閃不避，反倒往後壹番，撲通壹下掉到河裏不見了蹤影。
　　“怎麽回事，這……這是怎麽回事！”孔廷訓不由大吃壹驚，驚慌失措道。
　　“慌什麽，妳們有誰會撐船，先把船撐過岸！”白夫人不由厲聲喝道，“即便撐不過去，只要這船不沈，咱們就沈不了！”
　　這時代的船多是木船，即便這船漏了，也能漂浮在水面上，禁得住兩三個人。
　　再說，除了兒子女兒水性不好以外，白夫人和這些士卒都是東江鎮出身，自然也精通水性。
　　“晚了，義軍的水師已經過來啦！”而就在這時，小老兒的聲音實時響起。
　　白夫人扭頭壹看，只見他正浮在遠處的水面上，而太子河上遊幾艘戰船正順流而下。
　　“快，妳們快殺了我和四貞，然後帶廷訓走！”白夫人頓時嚇得魂都沒了，連忙下令道。
　　跟隨孔有德多年，失敗者家眷的下場歷歷在目，她哪裏還敢茍且偷生？
　　然而，這些人都是孔家的死忠，哪個敢對白夫人動手？
　　這壹猶豫不要緊，頓時冰涼的河水漫到了小腿，幾乎快灌滿了整個船艙。
　　“娘，妳要做什麽？”突發狀況，孔廷訓整個人還處於發懵狀態。
　　白夫人聞言才發現，原來兒子手中正抓著壹把剛才抽出來的鋼刀。
　　她忍不住上前壹步，伸手就要去奪那刀。
　　那孔廷訓下意識往後壹退，只聽見“撲通”壹聲，這船突然就翻了過去。
　　這下子白夫人、孔廷訓、孔四貞及幾個侍衛壹同掉進了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