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阿巴泰真死了

　　“主子，走，妳快走，讓我來攔住這些‘狗賊’！”壹個包衣佐領壹邊向“饒余貝勒”阿巴泰大聲嘶喊著，壹邊帶領剩余的百余包衣脫離了隊伍，義無反顧的向身後緊追不舍的“順賊”沖了過去。
　　百余包衣親衛和義軍的千余追兵比起來，生動形象的向阿巴泰詮釋了螳臂擋車這個詞。
　　“不！”眼見這這些包衣沖了上去，很快就淹沒在義軍的人海之中，明顯是兇多吉少，阿巴泰不由悲鳴壹聲，頗有感同身受之感。
　　“主子，主子，咱們快走吧！如若不然，他們的犧牲就全白費了！”左右包衣見狀不由紛紛勸說道。
　　“好，我們走！”阿巴泰狠狠的看了正在圍殺包衣奴才的義軍壹眼，心道：好奴才，妳且安心去吧，家中妻女自有本貝勒替妳照料。
　　原來自昨日阿巴泰帶領麾下騎兵，繞過義軍右翼，猛沖義軍大陣。
　　不意義軍早藏“紅夷大炮”於營中，待其近而發，頓時後金兵人仰馬翻，死傷慘重。
　　遂後，後金騎兵撞上嚴陣以待的白桿兵。
　　不知為何，那白桿兵竟然士氣如虹、不退反進，壹如當初渾河血戰之故事，死戰不退。
　　情急之下，阿巴泰狗急跳墻，竟然親自領兵沖陣。
　　眼見面前的白桿兵戰線搖搖欲墜，但是不管後金兵如何沖擊，總是差那麽壹口氣。
　　待到張大受騎兵壹到，前後夾擊，後金兵頓時進退維谷，陷入包圍之中。
　　兩軍也不知鏖戰了多久，直到惱羞成怒的張鳳儀帶兵攻占了後金營地，眼見大勢已去，這才潰不成軍。
　　阿巴泰無奈，只得率領麾下精銳拼死突圍。
　　不曾想，才出虎穴，又入狼口，竟然迎面撞上了疾馳而來的楊承祖部。
　　又是壹番廝殺不提，“饒余貝勒”阿巴泰奪路而走。
　　雙方妳追我趕，逼的他不得不壹次次分兵阻攔，為自己爭取跑路的時間。
　　而他身邊的包衣護軍，也在壹次次分兵過程中，變的愈發希少了起來。
　　“怎麽辦，怎麽辦？再這樣下去，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矣！”連續奔波了壹夜，阿巴泰早已經筋疲力盡。
　　如今雖然暫時擺脫了義軍的追擊，但是阿巴泰內心明白，被人再度追趕上來，也只是壹個時間問題。
　　“主子，走大路是走不通了，以奴才之見，唯有棄馬步行，躲入深山之中，方才有壹線生機！”他身邊的包衣沈吟了壹下，大著膽子向他建議道。
　　“什麽？”阿巴泰聞言吃了壹驚，隨即也反應了過來。
　　如今太原以北的石嶺關早已經被“順賊”占據，根本無法通行。
　　現在為了躲避“順賊”追擊，自己等人又壹路向東北奔馳了不知多少裏，眼見山路越來越崎嶇險峻，恐怕騎馬改步，方是正途。
　　“好！”阿巴泰看了看身邊只剩下二十余騎，最終無奈的點了點頭，下令道，“卸甲殺馬，取血入山！”
　　“主子？”眾包衣聞言壹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後金以武立國，戰馬乃是他們最重要的財產之壹。
　　如今阿巴泰下令讓他們棄了衣甲，然後殺了戰馬，取了馬血，眾人壹時間都不能接受。
　　“畜生再好，豈如我等身家性命？”阿巴泰見狀不由厲聲道，“殺馬，取血！”
　　“喳！”常年積威之下，眾奴才嚇得打了壹個哆嗦，連忙取出刀槍來，向戰馬的喉嚨刺去。
　　孰料屋漏偏逢連夜雨，那畜生生命力倒是頑強的緊。
　　有七八個不曾做過屠宰之事的奴才，沒能耐壹把刺死戰馬，反倒讓那戰馬吃了壹激，壹蹄子撂倒在地，然後掙脫了韁繩，撒開腿逃了。
　　“窩囊！”阿巴泰愈發惱怒，不由大罵了幾句，然後接過壹個奴才遞過來的猶沾染著馬血的水囊，狠狠的灌了壹口。
　　“嘔！”熱騰騰的新鮮馬血剛剛入口，壹股極重的膻腥味兒頓時充滿了阿巴泰的口腔，然後直往他的食道和鼻孔能直鉆，惡心的他幾欲嘔吐。
　　不過，他最終還是強忍著咽了下去。
　　馬血固然惡心，但是總比餓著肚子翻山越嶺強多了。
　　原來昨天為了拼死壹搏，阿巴泰及其麾下騎兵都沒有攜帶太多“累贅”之物。
　　結果戰敗以後，連夜逃命，到如今居然壹口水不曾喝，壹口飯不曾吃，早已經饑腸轆轆，手腳發軟。
　　其他奴才見“貝勒爺”都喝了馬血，頓時也學有學樣，強忍著惡心，紛紛灌了幾口熱馬血，冰涼的手腳這才暖和了壹些。
　　“貝勒爺，死了仨，傷了四個。兩個斷了肋骨，壹個斷了大腿，壹個斷了胳膊。”就在這時，早有奴才驗過了剛才被踢傷踢死之人，連忙上前匯報道。
　　“沒用的東西，給他們壹個痛快，讓咱們好早日上路！”阿巴泰聞言眉頭都不皺壹下，冷冰冰的下令道。
　　“喳！”那幾個奴才聞言，連忙起身執行命令。
　　“不要！貝勒爺，我為大清國立過功，我為愛新覺羅賣過命，求求妳饒我……啊……”那幾個人嚷嚷了半天，片刻之間世界便清凈了。
　　“走！”阿巴泰看了看伏在那地上的人屍和馬屍，頭也不回的鉆入了道旁的山林之中。
　　等到阿巴泰壹幹人等離開了半個多時辰，壹陣馬蹄聲由遠及近的響了起來。
　　不多時，壹隊騎兵疾馳而來，為首之人往前仔細壹看，不由倒吸了壹口涼氣：“好個賊子，好狠的手段！”
　　殺馬、殺傷員、棄鎧甲，使的果然是梟雄手段。
　　“楊總兵，咱們還追嗎？”壹個士卒猶豫了壹下，有幾分畏懼的望著山林問道。
　　“追，如何不追？”那楊承祖聞言不由冷笑道，“後金貝勒，如此潑天大功，豈可讓他溜了？”
　　“傳令下去，姑且在此地紮壹個建議營寨，然後以隊為單位，分批入山搜尋。”
　　“本將不活捉此賊，誓不罷休！”
　　而就在楊承祖壹幹人等在道旁紮寨之時，阿巴泰和身邊十多個包衣正壹腳深壹腳淺的翻山越嶺。
　　山西多山，遼東亦多山。
　　然而，山和山卻不相同。
　　遼東雖然多山，奈何其地苦寒，多虎豹豺狼，卻少蚊蟲蛇鼠。
　　而山西則相反，壹路上蚊蟲叮咬，蛇鼠亂竄，實在是讓人煩不勝煩。
　　“貝勒爺，妳看前面有個村子！”就這阿巴泰壹腔怒火無處發泄之時，早有包衣突然為他指點道。
　　“哦？”阿巴泰聞言往下定睛壹看，只見山腳下正七八間房屋隱藏在山林之間。
　　“好，好，好，好個村莊！”阿巴泰見狀不由大喜道，“今天卻是有熱乎飯可吃，有婆娘可睡，果真是蒼天有眼。”
　　“哈哈，哈哈！”眾包衣聞言頓時壹個個兩眼發亮，流露出餓狼似的目光來。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眼見那山莊並不十分遠，然而阿巴泰壹幹人等幾乎累斷了雙腿，好容易才趕到了上午望見的那個山村。
　　“砰！”且說阿巴泰及壹幹奴才好容易趕到了山村，不由手持利刃沖進了壹處大戶人家。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當他們踹開大門以後，映入眼簾的卻是壹個空曠的院落。
　　“砰！”“沒人！”
　　“砰！”“沒人！”
　　“砰！”“沒人！”
　　……
　　阿巴泰手下的奴才熟練的踹開了壹個個屋子，結果發現到處都空蕩蕩的，廚房裏沒有壹粒米，床鋪上沒有壹條被褥。
　　“去其他家看看！”阿巴泰緊鎖著眉頭，喃喃自語道，“被褥都沒有，想必定是躲了起來。”
　　“喳！”眾奴才領了令，又如狼似虎的撲向了其他家。
　　也不知過來多久，忽然聽到幾聲驚叫，不多時眾奴才壓著三五個人走了進來。
　　阿巴泰擡頭壹看，竟然是五個顫巍巍的老者。
　　那幾個人見了他，頓時如同搗蒜壹般磕起頭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這村子了早就沒人了，只剩我們幾個老家夥茍活在此，還請妳把我們當個屁放了吧！”
　　“有吃的沒有？”阿巴泰早已經饑腸轆轆，也不理他們，反倒扭頭向奴才門問道。
　　“有壹點黃米、根莖和蘑菇野菜！”那奴才聞言連忙上前，扯出了大半袋子“戰利品”讓阿巴泰看到。
　　“哦？”阿巴泰低頭壹看，只見袋子裏有些白色的蘑菇、不知名的塊莖和旅遊業的野菜。
　　那些黃米倒沒見著，想必是沈在下面了。
　　“還有吃的沒有？”就這些東西，如何夠他們十多個壯漢吃食？
　　“沒……沒有了！”領頭壹個老者剛剛應了壹聲，眼見阿巴泰豁然變色，不由連忙改口道。
　　“若是大王信得過我們幾個老東西，我們情願出去再采摘點蘑菇、野菜，讓大王充饑壹頓。”
　　“妳們幾個看著他們，哪個敢耍花樣，砍死勿論！”阿巴泰沈吟了片刻，最終下令道。
　　“喳！”被他點到的那幾個奴才連聲應了，其他奴才眼見他興致不高，也找了個借口壹同出去了。
　　“阿巴泰啊，阿巴泰，妳何以至此！”眼見跟前沒了人，阿巴泰忍不住仰天長嘆道。
　　往日他雖說受諸和碩貝勒欺壓，好歹麾下也有六個牛錄供他執掌，又有壹幹奴才供他驅使。
　　天可憐見，哪有這般狼狽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這阿巴泰自怨自艾之際，突然外面壹陣喧嘩，隨即有奴才呼喊道：“主子，飯好了，請用餐！”
　　“哦？”阿巴泰聞言走出了房門，只見院子裏置了壹口大鍋，正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著白氣。
　　他不由走過去，打開壹看，只見裏面白的、綠的、黑的、黃的，亂七八糟燉了壹大鍋。
　　那白色的是蘑菇，綠色的是野菜，黑色的是馬血。黃色的是黃米。
　　阿巴泰接過奴才遞過來的兩根木棍，夾了壹個白色的大蘑菇，猶豫了壹下，不由送到壹個老者面前道：“來，妳吃！”
　　“不敢，不敢！”那老者嚇了壹跳，連忙拒絕道。
　　“砍了，下了壹個！”阿巴泰不由冷冷下令道。
　　“啊？我吃，我吃……啊！”那老者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只聽見慘叫壹聲，橫死當場。
　　下壹個老者見狀，哪裏敢頂嘴，顧不得燙嘴，連忙壹口把那個蘑菇吞了。
　　“怎麽樣？”阿巴泰不由冷笑道。
　　“啊？好吃，好吃！”那老者嘴巴舌頭拼命的擺動著道。
　　“好吃，就多吃點！”阿巴泰又親自挑選了七八個大蘑菇，眼見那老者全吃了，這才放心心來。
　　“開飯！”阿巴泰壹聲令下，然後結果奴才替他盛的滿滿壹大碗，心滿意足的吃了壹口道。
　　鹽沒有鹽，油沒有油，佐料香料壹概沒有，然而這仍然是阿巴泰自出生以來，吃的最好的壹頓飯。
　　“還有沒有？再給我盛壹碗！”阿巴泰三下五除二吃個幹凈，又開口問道。
　　“有有有，全都有！”奴才們哪個敢和他搶飯吃，連忙又奉上了壹碗，讓阿巴泰吃的開心。
　　好容易心滿意足，阿巴泰又喝了半碗湯，這才笑道：“這幾個尼堪豬狗壹般，不曾想倒有壹般用處。”
　　“主子說的對，妳們還不快滾過來謝恩！”那奴才連忙拍了阿巴泰壹下馬屁，然後狗仗人勢的朝那幾個老者罵道。
　　阿巴泰懶得理他，只命眾人將剩下那四人看護好了，又安排了奴才警戒，然後和衣沈沈睡了過去。
　　到了第二天壹早，奴才們又壓著那四個老者，采集了壹些吃食，草草的吃了壹頓，然後壹刀壹個砍幹凈了，這才上路。
　　又是壹天翻山越嶺不提，到了當天晚上，正合又捉了壹個樵夫。
　　阿巴泰上前打聽了壹下，這才知道只要再翻過了這座山，明天就能趕到忻州地界。
　　他不由大喜，連忙命奴才們打了些野味，逼迫那樵夫采摘些野菜、野果。
　　好容易填飽了肚子，阿巴泰心情正好，不由大發善心道：“兀那樵夫，且過來吃兩口！”
　　不意，那樵夫卻笑道：“我們今晚卻是有肉吃，不煩勞閣下了！”
　　“什麽肉？”阿巴泰聞言壹楞，還道他偷偷打了些野味昧下了。
　　“韃子肉！”不意那樵夫卻冷冷道。
　　“什麽？”阿巴泰聞言壹驚，就要壹躍而起，不意卻小腿抽筋，壹下子摔倒在地上。
　　然而，就這阿巴泰摔倒的同時，其他奴才竟也紛紛如此。
　　“怎麽……怎麽回事？”阿巴泰不由驚問道。
　　“狗韃子，還記得昨天的晚飯不？”那樵夫眼見眾韃子紛紛倒地，臉上不由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有……有毒？”阿巴泰不敢置信道。
　　“對，有毒！”
　　“我們到底什麽仇，什麽怨……”
　　“紅泉寨五十七口冤魂向妳們索命！”那樵夫冷冷的打斷了阿巴泰，笑道。
　　“狗韃子，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三天前，妳們派人殺入我紅泉寨，除了我們外出的壹十三人以外，男女老少盡數殺了。”
　　“我們這邊剛剛埋了死人，那邊妳們又闖了進來，還要我說，妳們還真是膽大呢！”
　　“阿爹給妳們吃的那蘑菇喚作‘壹天倒’，乍壹看和食用菇壹般無二，與大多數毒蘑菇截然不同。”
　　“初時全無反應，壹旦毒發，神仙難救！”
　　“嘿嘿，妳們就等著吧，等著看老子怎樣把妳們壹個個活生生的煮吃了，如此方不負我紅泉寨五十七口，不，如今應該說是六十二口在天之靈！”
　　那樵夫話音剛落，頓時又有七個壯漢出現在阿巴泰面前。
　　他伸了伸手，試探想拿起武器，奈何昨晚他吃的最多，中毒最深，竟然什麽也拿不起來。
　　然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取出來壹口大鍋，然後劈柴點火壹氣呵成。
　　只把那壹大鍋水燒的咕嘟咕嘟冒泡，然後才剝除幹凈，然後往裏面壹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