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孔府

　　就在後金境內戰火四起之際，遼陽以東八裏處的東京城中幾乎滿城素縞。
　　原來自“恭順王”孔有德戰死關內以後，其部下折損泰半。
　　而這東京城作為孔有德封地的治所，除了留守的滿人以外，基本上都是孔有德的部屬。
　　故而，此仗壹敗，東京城中幾乎家家戴孝、戶戶披麻，其中極盡哀榮者又以“恭順王”府為最。
　　如今夜色已深，恭順王府內燈火輝煌，幾個身著孝服的男女正跪在壹排牌位跟前。
　　其中為首的那支牌位上書寫著“先祖至聖先師孔公諱丘生西神位”，最末的那支牌位上寫著“先夫孔公諱有德君生西蓮位”。
　　為首壹婦人，正大聲教導道：“先祖至聖先師，乃天生聖賢；汝父恭順王人臣之至，文武兼備、忠勇蓋世，繼而以身殉國，名傳千古。”
　　“今汝父為‘順賊’所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妳兄妹二人理當同心戮力同心，報仇雪恨！”
　　那女子聲音剛落，果然有壹個少年壹個少女異口同聲應道：“戮力同心，報仇雪恨！”
　　“好，啐他三口！”那婦人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指著旁邊掛著的壹副畫像道。
　　只見那畫上之人，白面無須，壹臉陰沈狡詐，若非若非長著壹副方腦殼，倒是和逝去的洪太有幾分相似。
　　而就在那畫像旁邊，正端端正正的寫著“順賊”兩個大字。
　　原來這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孔有德的王妃白氏，配在她下首的則是孔有德的側妃李氏。
　　而正在接受教訓的兩人，正是孔有德之子孔廷訓和女兒孔四貞。
　　如今孔有德已經兵敗身死，那多鐸又剛剛即位，為了籠絡人心，穩定政局，謚其“武壯”，使其子孔廷訓繼任“恭順王”。
　　只是其子尚幼，不能主事，故而由王妃白氏代為管理和教育。
　　這孔有德在中原漢地人眼中固然是大漢奸、大逆賊，死不足惜，而在其妻子眼中那自然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其以身殉國，堪比關雲長、嶽武穆。
　　“呸！”
　　“呸呸！”
　　那孔廷訓和孔四貞聞言不由紛紛站起來，向那畫像啐去。
　　只是好巧不巧，輪到那孔四貞啐時，那壹口唾液正好啐在了畫像的嘴巴上。
　　按理說這倒沒什麽，只是女孩子情竇初開，略知男女之事，只覺得被仇人占去了便宜，不由又羞又惱。
　　“四貞，妳楞那幹什麽，還不陪妳兄長練習武藝！”就在這時，白氏的聲音實時響了起來。
　　“哦。”孔四貞聞言連忙向嫡母施了壹禮，然後取了壹根槍桿，擺了個架勢。
　　那孔廷訓見孔四貞做好了準備，不由上前壹步打了過來。
　　孔四貞連忙用力磕了壹下，槍桿與槍桿相撞，發出了壹聲清脆的撞擊聲。
　　就在孔廷訓槍桿被撞開的瞬間，孔四貞向前壹步，擺出壹個作勢欲刺的架勢。
　　遂後，兩人各退壹步，然後又“邦邦邦”的相互敲擊了起來，看起來極為滑稽。
　　然而，就是這極為滑稽的動作，其實壹招壹架之間都充滿了殺機。
　　當壹方把另壹方的槍桿磕離中線都時候，下壹記就是殺招。
　　只是兩人以演練為主，引而不發罷了。
　　“廷訓，如果這是戰場，妳早死十次八次了！”就在兩人交手了十余次之時，白氏突然開口喝道。
　　本來這兩兄妹從小壹起練到大，互相知根知底。
　　只是這孔廷訓憤恨於父親之死，每次都忍不住搶攻，反倒被妹妹孔四貞抓住了機會，十停輸了七停。
　　“妳父親是怎麽死的？是沖入敵陣之中，被‘順賊’活活累死的！”白氏不由怒斥道。
　　“在戰場之上，魯莽和怒火除了蒙蔽了妳的理智，不會給妳帶來任何幫助。如果妳不能克服這些，只能妄送了性命。”
　　“柔可以克剛，弱能夠制強。時機不到，我們只能隱忍。”
　　孔有德說怎麽死的，白氏對此再清楚不過。
　　他這個人就是太過於膽大，敢於冒險，結果把自己葬送了。
　　如今她看著孔家的這壹根獨苗越來越像他的父親，她忍不住開口呵斥了起來。
　　“對……對不起，娘親！”孔廷訓雖然心中壹萬個不服氣，但是仍然不敢頂撞自己的母親，不由連忙致歉道。
　　“妳啊，妳……”那白氏如何不知兒子的心思，不由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頭道腦門。
　　然而，就在她話還沒有說完之際，突然外面傳來了壹陣喧嘩聲。
　　白氏不由連忙放下剛才道話不提，開口向門外問道：“怎麽回事，都亂嚷嚷什麽？”
　　“夫人，夫人，不好了，聽說外面‘順賊’打過來了，正在天佑門、德盛門和遼陽留守交戰。”
　　“什麽？”那白氏聞言臉色壹白，不由驚問道，“不是說‘順賊’在關內嗎？怎麽跑到關外來了？”
　　自從孔有德死後，白氏婦人當家。
　　雖然她頗為精明能幹，卻因為身份問題，無法與後金權貴多做接觸，這導致她對近幾個月的形勢壹無所知。
　　依照她的心思，“順賊”還遠在數千裏之外，怎麽也沒有想到突然就摸到自己家跟前了。
　　“快，快召集咱們‘天佑兵’，準備禦敵！”好在那白氏跟隨孔有德顛簸多年，頗有些見識，聞言連忙果斷的下令道。
　　“喳，奴才這就去辦！”隨著白氏壹聲令下，門外奴才連忙應了。
　　這個時候，白氏這才轉過身來，鄭重的看著孔廷訓道：“廷訓，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
　　“為娘身為女子，不能代領‘天佑兵’上陣，現在全靠妳了。”
　　“如果妳是孔家的男兒，就披掛上鐵甲，帶領他們去擊退‘順賊’吧！”
　　“此戰若能成功，不但能夠在妳父親舊部之中建立威望，更會受到‘陛下’另眼相待！”
　　“娘親，我也要去！”孔四貞聞言，不由連忙主動請纓道。
　　“妳和母親坐鎮孔府，外面有孔家的男兒就夠了！”不意白氏搖了搖頭，拒絕了孔四貞的提議，反倒下令道：
　　“且取妳哥哥的鐵甲來，母親今日親自替吾兒披上。”
　　“哦。”孔四貞弱弱的應了壹聲，然後向鐵甲處走去。
　　然而，還沒有走多遠就看到了“順賊”的畫像，她忍不住上前又猛啐了壹口，這才開心的蹦蹦跳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