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姜道友藏得真深

　　“當真實盡數湮滅……”
　　土三山喃喃，臉色壹點壹點白了下來。
　　什麽是真實？
　　人族是真實，五色神鳥族是真實，花鳥蟲魚、飛禽走獸……整個五靈境都是真實。
　　很明顯，‘盡數湮滅’這四個，指的是這所有所有的壹切，都將不復存在。
　　“這則讖言，到底是好還是壞？”
　　土三山的語氣艱澀無比，“真實都湮滅了，光明重現又有什麽意義？”
　　“我不知道。”
　　水雲子搖了搖頭，“光明重現是讖言的最終結果，前面兩句則是征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姜道友那種特殊的能力，正是應驗了‘當虛無可以被殺死’這壹句。”
　　“有沒有可能……”
　　土三山面露遲疑，咬牙問道：“天帝的讖言並不壹定會出現？”
　　“妳知道天帝是什麽時候開始撰寫密錄的嗎？”
　　水雲子不答反問。
　　“連天帝密錄我都是今天才聽聞，怎會知道這個……”
　　土三山搖了搖頭。
　　“是環天破碎，天帝攜五行天遁走之後。”
　　水雲子苦澀壹笑，“吾生至今十二萬載，好遊歷，好交友，怠惰於修行，於環天破碎後方掌時之權柄，何其悔哉？——這是密錄的開篇。”
　　“時之……時間權柄！”
　　土三山渾身汗毛立起，臉上再沒有壹絲血色。
　　事實上，真實壹方無論是什麽種族，修煉到壹定境界後，都有可能在晚年看到壹些特殊的畫面，從而留下讖言，告誡後世。
　　不僅曾今的環天是如此，五靈境的歷史上，也有不少大能留下過讖言。
　　這些讖言有的應驗了，有的沒有，誰也摸不清楚其中的規律。
　　土三山本以為五行天帝也是這種情況，所以還保留了壹絲希望。
　　可現在……
　　土三山深吸壹口氣，深深的看著水雲子：“妳想怎麽做，殺死姜道友？”
　　“……”
　　水雲子壹陣無語，“妳怎麽會往這上面想？”
　　“三句讖言，前兩句是最後壹句的征兆，但也有可能，第壹句才是征兆，後面兩句都是由這個征兆而引起。”
　　土三山盯著水雲子的表情，自顧自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殺死姜道友，或許能阻止真實的湮滅。”
　　“沒用的。”
　　水雲子搖了搖頭，“以時間權柄看到的未來，是註定了會發生的，或許是我們殺不死姜道友，也或許是就算姜道友死了真實也壹樣會湮滅……外力是不可能逆轉的。”
　　“那就好……”
　　土三山松了口氣。
　　“怎麽，妳好像很怕我對他出手？”
　　水雲子有些疑惑。
　　雖然土三山本性純善，但人跟人之間肯定有親疏遠近之分，再怎麽純善，按理也不應該那麽替壹個剛認識的人考慮。
　　“妳有沒有想過，等他突破到壹等位格，會是什麽樣子？”
　　土三山慢慢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樣子？不還是這……等等！”
　　水雲子壹驚，“妳想說，那三位？”
　　“是的。”
　　土三山點了點頭，“那三位連智慧都沒有，都能令邪魔束手無策，放任他們壹直存在下去，不斷的囚禁更多邪魔，若是換了姜道友呢？”
　　“壹個擁有智慧，並且能反過來吞噬邪魔的壹等位格……”
　　水雲子的眼睛微亮，但旋即又皺了皺眉：“可問題是，壹等位格的突破苛刻無比，實力、壽元、空缺、權柄缺壹不可，妳憑什麽確定他能突破？”
　　“妳不妨回想壹下。”
　　土三山抿了口茶，繼續道：“姜道友很懂禮儀，但也只是禮儀罷了，從壹開始到最後，他沒有流露過半點自謙或者卑微的神色，舉手投足都是壹股莫名的自信。”
　　“這……好像還真是。”
　　水雲子想了想，頓時詫異不已，“不應該啊，雖然五靈境不及五行天繁盛，但絕對要強過天玄界不止壹個層次，他怎會如此風輕雲淡？”
　　“因為他有自信，可以單憑壹己之力，面對整個五靈境。”
　　土三山說的斬釘截鐵，“甚至……滅掉五靈境。”
　　“這！！！”
　　水雲子瞳孔猛地壹縮，駭然出聲：“妳可別嚇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豈非是放了壹個巨大的隱患進來？”
　　“隱患不至於，我能感受到，他對五靈境的確沒有惡意。”
　　土三山搖了搖頭，又道：“至於是不是嚇妳……妳不妨想想，幻魔大陣的範圍是二十萬裏不假，可天玄界就剛好處在二十萬裏之外嗎？有沒有壹種可能，他行走大墟的起點，在更遙遠的地方呢？”
　　“妳的意思是……”
　　水雲子沈吟道，“所謂的天玄界根本就是他杜撰的？而他真正出身的地方，甚至比五靈境還要高等？”
　　“這個倒不用懷疑。”
　　土三山搖了搖頭，“姜道友連吞噬之能都坦言相告，不至於在這上面遮遮掩掩，我是說，天玄界與五靈境之間的距離，本身就要遠遠超過二十萬裏。”
　　“這……”
　　水雲子不由得順著土三山的思路去揣測，“如果是剛好二十萬裏附近，觸發到外圍的幻魔大陣後，耗費大量時間，是能摸索到界門的方位的，但如果是更遠的話……”
　　“大墟連上下左右都沒有，他是通過什麽來定位界門……難道？！”
　　水雲子似乎想到了什麽，豁然動容，“是天帝！壹定是天帝！”
　　“天帝密錄？”
　　土三山眸中精光壹閃。
　　“不，密錄裏並沒有相關記載。”
　　水雲子神色振奮，自顧自道：“但是，在五行天作為單獨世界安穩下來後，天帝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大墟裏搜尋幸存者，誰也不確定他有沒有到訪過天玄界，或許他去過了並且留下了路引，只是出於保護天玄界的考慮，並沒有將此事記下來。”
　　“好吧，這的確有可能。”
　　土三山微微頷首，“不過我想表達的意思並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
　　水雲子皺了皺眉。
　　“我猜，被姜道友刻意跳過或者說避開的信息，遠遠不止這些。”
　　土三山瞇起雙眼，“壹個能在大墟行走了這麽遠距離，這麽久時間的人，會以真名和真面目示人嗎？”
　　“這壹點，便是火道友如此急躁的性子都知道要多加防範，難道姜道友不知？”
　　“所以我斷定，姜道友的本來面貌，絕對不似現在這般蒼老，甚至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年輕。”
　　“換言之……”
　　土三山的語氣感慨無比，“他現在仍舊擁有著極為悠久的壽元。”
　　“我大概明白妳的意思了……”
　　水雲子長長呼出壹口氣，“可惜，留不住他。”
　　“把他壹直留在五靈境不現實，不過留壹段時間，協助我們開創出壹門全新的功法還是有很大希望的。”
　　土三山突然笑了起來。
　　“哦？”
　　水雲子雙眉壹揚，“他會同意嗎？”
　　“他既打算作客，應該也猜到了些什麽。”
　　土三山扭頭看向竹林之外，“而且，要論交朋友的能力，火道友是值得相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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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原。
　　“阿姐阿姐，妳什麽時候去測資質啊？”
　　童兒攥著短笛坐在牛背上，不住的詢問前面的少女。
　　“笨，跟妳說過好幾次啦，五靈聖地的資質測試都在入秋。”
　　少女回身做了個鬼臉。
　　“那阿姐阿姐，妳會被仙人們選中麽？”
　　童兒又問。
　　“肯定會的！”
　　少女狠狠的揮舞了下小拳頭，顯得頗有氣勢，“阿爸說，我的資質是方圓萬裏最好的，壹定能通過測試……嘿嘿，到時候，我就是仙人弟子啦！”
　　“哇！”
　　童兒的雙眸閃亮無比，“仙人弟子，是不是也能當上仙人？”
　　“當然啦！”
　　少女下巴壹揚，得意道：“到時候我就能飛了，可以白天飛去聖地聽講，晚上再飛回來住。”
　　聽到可以飛，童兒更羨慕了，猶豫半晌，問：“那到時候阿姐能不能也帶牛牛飛壹趟？”
　　“包在阿姐身上！”
　　少女毫不猶豫的拍起了胸口，“到時候壹天帶妳飛壹趟……”
　　姐弟倆不停地妳問我答，所有對話全部是關於仙人，卻渾然不知，這個世界最厲害的仙人，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其實，五靈境中九成的人族，資質都達不到修煉神文的最低標準。”
　　火不凡嘆了口氣，“或許這是我們人族擁有更高智慧的代價吧，壹旦世界的層次退化，血脈所能傳承的資質也會跟著退化，不像五色神鳥，哪怕再差，步入修煉之門都是毫無疑問的。”
　　“五靈境現在有多少人族？”
　　許崇問道。
　　“三十萬萬。”
　　火不凡隨口回答。
　　三十億？
　　許崇雙眉壹抖。
　　用光明權柄對整個五靈境窺伺的時候，他雖然感覺到了面積非常巨大，但並沒有多想。
　　現在壹聽人口數量，著實是有些咋舌。
　　另外，不算上沒能觀測全貌的五座山脈，整個五靈境可以說是地廣人稀的狀態。
　　連退化之後都能有如此盛景，曾經的環天又該是多麽恢宏？
　　“相比起來，天玄界真的不值壹提了。”
　　許崇由衷道。
　　“也不能這麽說。”
　　火不凡搖了搖頭，感慨道：“五靈境人再多，地域再遼闊又如何？只能偏安壹隅，祈禱災難不要降臨，而天玄界雖然規模和層次都小上壹些，不僅誕生了勁力和種道這種人人都能修煉的體系，還有道友這般橫渡大墟如等閑的天才。”
　　“這般恭維，跟我認識的火道友不壹樣啊。”
　　許崇玩味的看著火不凡，“道友有話不妨直說。”
　　“姜道友慧眼。”
　　火不凡點了點頭，旋即轉過身子，抱拳壹禮：“多謝。”
　　“呃……”
　　許崇沒料到是這壹出，有些摸不著頭腦，問：“謝我什麽？”
　　“我知道，妳壹定能看出來，水老鬼留妳作客的打算。”
　　火不凡正色道。
　　“哪方面？”
　　許崇挑了挑眉。
　　“當然是融合兩界的功法了。”
　　說著，火不凡面露壹絲歉意，“平白得了妳那麽多套天玄界功法，還要妳參與功法的融合……哪有這種待客之道。”
　　“原來妳是說這個啊，我還以為什麽呢。”
　　許崇松了口氣，不在意的笑道：“不提為了真實這種大義，單就是天玄界的功法能在五靈境發揚光大，這都是壹件大大的好事，我當然要支持了。”
　　“可是，這對妳並沒有什麽好處。”
　　火不凡認真的說道，“到了妳我這個層次，後續的修煉基本早就確定了，再難更改，對妳而言，與其留在五靈境，倒不如去大墟獵殺邪魔來的劃算。”
　　“唔，妳說的的確有道理，不過……”
　　許崇想了想，道：“我問妳個問題吧。”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火不凡面色壹肅。
　　“五靈境的界門，明明是妳們三個人在壹同鎮守，為什麽在不確定門外情況的前提下，是妳出界，而不是他們出界呢？”
　　許崇笑著問道。
　　“呃……”
　　火不凡面色微微壹僵，含糊其辭道：“當時我也沒想那麽多啊，可能是我修的火神文，性子比較急躁吧，直接就沖出去了。”
　　“妳覺得這個回答，我會信嗎？”
　　許崇曬然壹笑，道：“我曾有過壹個長輩，壹開始我稱呼他為大人，最後我喊了他壹聲師父，他的性子相處起來跟妳壹般無二，也是大大咧咧似乎很魯莽很急躁，但實際上，他的智慧並不比任何人差，只是有人承擔了智囊的角色，讓他可以不用考慮那麽多……那種情況下，我想妳壹定是考慮完全才選擇搶在了他們前面出界的。”
　　“這……好吧。”
　　火不凡壹陣糾結，最終有些難為情的點了點頭，“妳猜的沒錯，從敲門聲傳來的瞬間，我就打定主意如果非要出界就由我去。”
　　“其實道理也很簡單。”
　　“水老鬼是玄冰孔雀，資質超凡，而土三山不僅資質好，壽元也更多。”
　　“相比起來，我是最沒希望突破到玉仙境的，與其讓他們冒險出界，倒不如讓我來，反死了就死了……”
　　說著說著，火不凡的嘴角不知不不覺帶上了壹抹笑意。
　　“的確有道理。”
　　許崇含笑點頭，接著話鋒突然壹轉：“但妳為什麽不跟他們商量，而搶先出界呢？”
　　“這……”
　　火不凡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因為妳知道，如果商量的話，他們兩個也都會選擇冒險出界，讓另外兩個人留在界內應對，所以妳才會根本不給他們商量的余地。”
　　許崇背起雙手，眺望生機勃勃的草原，“同樣的道理，為什麽對我沒好處的事，我還要去做呢？”
　　“因為人可以考慮自己，但不該只考慮自己。”
　　“尤其是真實已經式微至此，若人人都自私自利，還談何光復？”
　　“趁早被吞噬個幹凈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