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九章 四年

　　詔獄第壹層。
　　許崇帶著二人淩空而立，俯瞰下方的景象。
　　“這……”
　　樓有知壹改往日沈穩，滿面愕然。
　　旁邊的竇天淵也同樣如是。
　　沒辦法，實在是第壹層的變化太大了。
　　之前的第壹層，是六百座壹進宅院分列兩旁，中間壹條丈寬通道。
　　現在……
　　厚實且潔白的雲層鋪做地面，留出縱橫交錯的寬敞大道，將六千座恢宏的宮殿所分割。
　　“如果真有仙界的話，大概也莫過於此了吧？”
　　竇天淵砸吧了兩下嘴，驚嘆不已。
　　“說仙界的話，還真有點像。”
　　許崇眸光閃動，心中也是有些匪夷所思。
　　“哦？怎麽說？”
　　樓有知神色壹正。
　　“除了環境的變化之外，妳們別察覺到其他不壹樣的地方嗎？”
　　許崇不答反問。
　　“其他……”
　　樓有知雙眉微揚，猛地瞳孔壹縮：“規則！我感覺不到禁天絕地的規則了！”
　　“這……還真是！”
　　竇天淵的下巴差點跌到地上。
　　要知道，早在有史可考的最初，詔獄就是作為監牢的作用所存在的。
　　在詔獄之內，哪怕是第壹層，哪怕是洞天之主，同樣要受到不小的壓制。
　　而現在，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壓制，勁力也好，道種也好，都清晰無比，念動可控。
　　“這是怎麽壹回事？”
　　竇天淵有些緊張，“難道禁天絕地的規則被磨滅了？”
　　“那倒不至於。”
　　許崇搖了搖頭，“第二層往下，仍舊有逐層遞增強度的禁天絕地。”
　　“只不過除了第七層的規則再次增強之外，其余每壹層的規則強度，跟以往比起來都有不同程度的削弱。”
　　“我想，應該是春秋冢的品級要高於詔獄，在兩座洞天的交鋒之中，詔獄的規則不得不往第七層收縮。”
　　收縮……
　　樓有知心中壹動，突然道：“難道春秋冢的規則保留下來了？”
　　“沒錯，不過並沒有百倍歲月那麽誇張。”
　　許崇笑著點了點頭，“除了第六層和第七層還是正常的時間流速。從第壹層到第五層，分別有三十倍，二十倍，十倍，五倍，三倍的增幅。”
　　“這……”
　　樓有知心中壹陣起伏，怔然道：“在民間流傳的神話故事裏，就有天上壹天地上壹年的說法，再加上第壹層沒有了禁天絕地，可以正常修煉……未來還真有可能成為類似仙界的存在。”
　　“窩滴麻！”
　　竇天淵瞪圓了眼，“咱們親手造了個仙界？”
　　“咱們？”
　　樓有知斜了竇天淵壹眼，“出謀劃策的是我跟許崇，執行的是許崇，妳從頭到尾都是個擺設。”
　　“樓黑子找打！”
　　竇天淵雙眉倒豎。
　　“也算不上仙界吧。”
　　許崇突然開口，神色有些莫名：“這次的洞天吞噬雖然順利，但也有新的問題出現。”
　　“什麽問題？”
　　樓有知面色壹變，壹顆心提了起來。
　　“首先，詔獄的穩定性出現了減弱，吞噬壹整個中品的春秋冢，詔獄的品級不僅沒有提升，反而還有跌落的跡象。”
　　許崇開口解釋，“我想，這跟春秋冢餵給了第壹層有關……詔獄的根源，始終是第七層。”
　　“如果後續仍將洞天餵給第壹層，很可能會破壞整個詔獄的結構。”
　　“至於結果，可能是詔獄崩毀，也可能是第壹層獨立出來，成為新的洞天。”
　　“所以，我打算將後續的洞天全部餵給第七層，最好是能讓禁天絕地始終是詔獄最主要、最強大的規則，重新覆蓋整個洞天。”
　　“畢竟，大遷徙計劃的最根本依憑，是詔獄，是詔獄的禁天絕地。”
　　說著，許崇認真起來，“像第壹層這種已經完全沒有禁天絕地規則，卻仍舊算作詔獄壹部分的情況，我們無法判斷它會不會帶著整個詔獄也走向衰亡。”
　　“的確有道理。”
　　樓有知略作沈吟，道：“可問題是，隨著詔獄不斷吞噬洞天，第七層的規則強度應該會越來越高，甚至高到妳這個洞天之主根本無法再像這次壹樣，擁有足夠的力量強行投餵洞天……”
　　話音未落，竇天淵也反應了過來，“是啊！連這次投餵第壹層妳都受那麽重的傷，而第七層對妳的壓制只會更大，再來上這麽壹次的話……”
　　“這個已經不用擔心了。”
　　許崇笑了起來，道：“詔獄吞噬春秋冢，我這個詔獄掌控者也是得到了好處的……只要我願意，現在的禁天絕地規則，並不會對我生效，哪怕是第七層也壹樣。”
　　“哦？”
　　樓有知雙眉壹揚。
　　竇天淵來了興趣。
　　“怎麽說呢……”
　　許崇想了想，道：“應該跟洞天的掌控程度有關。”
　　“以往我所見過的洞天之主，都是掌控洞天，任何對規則的運用都要通過洞天樞紐這個媒介來完成，而並非直接操控規則。”
　　“看起來壹樣，但根據洞天的性質不同，這裏面還是有區別的。”
　　“像萬獸園，百草園這壹類還好，規則不是給人用的。”
　　“換做詔獄、春秋冢、吉祥天等等，就有壹個明顯的限制——洞天之主無法避開規則。”
　　“只要身在規則籠罩的區域，就壹定會受到規則的作用。”
　　“而這次詔獄與春秋冢對抗之後，我對規則的掌控更深了壹步，可以在壹定程度上任憑心意去直接操控規則。”
　　“至少，我可以選擇自己是否被禁天絕地限制。”
　　“等詔獄繼續吞噬其他洞天，我或許能做到調整規則的強度、分布等等。”
　　“非要形容的話……”
　　許崇想了想，“大概是從洞天掌控者，往規則掌控者更進了壹步。”
　　“原來如此。”
　　竇天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接著冷不丁倒吸壹口涼氣，“要是將來某壹天，詔獄真的能成長到跟天玄界那麽大，妳豈不是成了……成了……老天爺？”
　　“……”
　　許崇哭笑不得。
　　“壽元無盡，掌控壹切……還真像那麽回事。”
　　樓有知也有些咋舌，看許崇的目光跟發現了什麽新生物壹樣。
　　“停停停，我不是永泰帝，對掌控壹切可沒什麽興趣”
　　許崇連忙擺手，“更何況，哪怕壹直順利下去，真到了那壹天，我自己大概率是不會待在詔獄之中的。”
　　話音剛落，樓有知跟竇天淵的喜悅之情消減不少。
　　是啊。
　　哪怕壹切都順利，順利的也只是詔獄，和天玄界的眾生。
　　許崇的界外之行，到目前為止都仍舊充滿了未知。
　　而這件事，他們任何忙都幫不上。
　　或者說任何人都幫不上任何忙。
　　“許崇。”
　　樓有知突然開口，“明日朝會，廷推讓張順義入閣吧。”
　　“嗯？”
　　許崇壹楞。
　　“如今內閣裏，除了呂仲這個老混子需要給張順義提供庇護，其余皆是新換的實幹派，我的作用不大了。”
　　樓有知笑了笑，道：“還剩下幾年活頭，我想到處看看，最後落葉歸根，回袞州。”
　　許崇還沒開口，竇天淵就嚷嚷了起來，壹臉狐疑的看著樓有知：“樓黑子妳這壹手挺突然啊，是不是又憋什麽壞心思了？不行，我得跟妳壹起走……嗯，替朝廷監視妳。”
　　“我就猜到。”
　　樓有知有些嫌棄的扯了扯嘴角。
　　二人相視壹笑，同時轉身面對許崇，俯身壹拜。
　　“請殿下恩準。”
　　二人齊聲道。
　　許崇壹陣無語。
　　樓有知說到處看看應該是真的，竇天淵的監視純純扯淡。
　　看來，這二位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哪怕沒有壹起商量過，但以他們之間的默契，也跟本不需要商量。
　　至於殿下這個稱呼……
　　怕自己不放人唄。
　　許崇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大袖壹揮，“孤，準了。”
　　……
　　……
　　時光匆匆，四年轉瞬即逝。
　　這四年裏，整個天玄界都處於休養生息的狀態。
　　天災是暫時沒有了，而人禍的話雖然無法制止，但相比起以往要收斂了很多。
　　就連太平道跟大慶之間的關系也緩和了不少，各種違背慶律卻又不算什麽大罪的地下交易異常活躍。
　　不過這倒不是許崇的意思，相反，是朝廷在借著許崇與太平道的關系，釋放戶籍制度多年堆積的高壓。
　　等於是損害了壹部分皇室利益，讓整個大慶從上到下都獲利。
　　對上層人士來說，武道外物的獲取難度降低，流通性大大提高。
　　對底層農、工來說，勞動產出的收益也有了顯著改善。
　　所以許崇並沒有命令禁止，只是隱晦的表達了加強管控的意思，以此來盡量遏制權貴階層的貪婪。
　　總的來說，整個天玄界寧靜了很多。
　　而許崇自己也沒有閑著。
　　壹邊繼續修煉，壹邊投餵詔獄，壹邊凝練詔獄本體。
　　經過四年的苦修，黃庭和紫府終於跟玉池壹樣，達到了第三境的巔峰。
　　而詔獄這邊，凝練方面，池塘濃縮到極致，成了水滴大小的晶體，可以被隨身攜帶或者吞入腹中。
　　投餵方面，繼春秋冢之後，率先被‘犧牲’掉的，是皇室私有洞天，須彌天。
　　雖然須彌天是上品洞天，且並沒有出現衰亡的跡象，但奈何其洞天規則——須彌芥子，實在是太特殊了。
　　特殊到每壹個洞天都有須彌芥子的特性，而須彌天卻只有這麽壹個特性。
　　因此理論上來說，用須彌天投餵詔獄，很可能並不會出現規則之間的對抗。
　　而之後的實操也證明了這壹點。
　　別說規則之間的對抗了，連洞天相斥的情況都沒發生。
　　許崇只是打開詔獄入口且連通第七層，須彌天的本體華表就這麽自然而然的沈了下去，不需要施加任何外力。
　　不過須彌天的品級太高且正是‘壯年’，這讓詔獄有些消化不良，用了整整壹年的時間，才將整個須彌天徹底吸收。
　　換來的結果，是第七層徹底的改頭換面。
　　原本只有壹房之大的空間，暴增了千萬倍！
　　牢籠消失，被綿連成片的棚戶取代。
　　熔巖下沈，熱流上湧，滋養出除了火蘚之外的成千上萬種看著猙獰但卻有不少可以食用的植物。
　　雖然環境仍舊惡劣，但已經勉強能夠供人生存了。
　　另外，由於每層都存在的通道，須彌天的養分不可避免的從第七層逸散了出去，對上面的六層，也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改造。
　　最明顯的自然是空間擴大，這也是許崇最在乎的，畢竟須彌天是能最大幅度擴大詔獄的洞天了，地貌和環境的改變，還有其他洞天做補充。
　　總的來說，壹個須彌天，讓詔獄能容納的人口達到了三萬萬之數，等於是將大遷徙計劃完成了壹小半。
　　隨後許崇也是馬不停蹄，分別將碧水宮和清凈天這兩個相對來說最古老的洞天，投餵到了第五層的海水層和第六層黑獄層。
　　過程有些波動，不過對於已經熟能生巧的許崇來說並不算很麻煩，最終有驚無險的完成了投餵。
　　詔獄在消化了三個洞天之後，終於晉升到了上品洞天，同步成長的禁天絕地再次蔓延到第壹層，囊括了整個詔獄。
　　當然，這還沒完。
　　東宮跟後宮的洞天，也都沒能逃過同樣的下場。
　　值得壹提的是，後宮洞天的名字很不吉利——溫柔鄉。
　　規則也有些難以啟齒，整的跟情趣用品似的。
　　除此之外，幾個被朝廷衙署或者世家所掌控，空間不大，用處也不大的下品洞天，同樣化作了大遷徙計劃的壹部分。
　　朝廷這邊還好，洞天並非私有，掌控之人根本沒什麽情緒就讓出了樞紐。
　　世家的話，著實冒出了不少拼死相抗的刺兒頭。
　　對此，許崇自然是雷霆出手，翻出舊賬，依慶律該怎麽判怎麽判。
　　至於龜縮洞天不出，抵死相抗的……自然是連人帶洞天，壹起投進詔獄了。
　　等洞天消融，裏面的人死了就算了，活著的也能就地收監，實在是壹舉兩得。
　　至此，四年的成果顯露。
　　原本空間最小的第七層，壹躍成為最大，且往上空間逐層遞減。
　　七層加起來的面積總和，已經足以容納天玄界九成以上人口。
　　剩下的部分，壹個百草園也差不多能補全。
　　不過許崇並沒有急著去找李向學，而是三身合壹，回到了花家。
　　大婚吉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