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四章 何為武道？

　　“何為武道？”
　　江之鴻壹揮手。
　　龐大的勁力透體而出，將城頭、城門處的人遠遠的推了開去。
　　接著輕飄飄壹拂。
　　——哢嚓。
　　從城樓開始，整個城門之處的城墻迅速開裂。
　　接著就是壹連串的倒塌。
　　——轟隆隆。
　　巨大的震動、轟鳴、煙塵。
　　嚴防死守了這麽多日的風鼓縣城墻，就這麽破開了壹個巨大豁口。
　　待煙塵散去，各種斷木、碎石，儼然壘成了壹座上尖下寬的三角高臺。
　　江之鴻站在尖尖上，青衫無風自動，聲音遠遠傳開。
　　“力大無窮，疾行如風，百病不侵，少食多活。”
　　“此即為武道！”
　　“明日起，老夫便教妳們，如何踏入武道！”
　　說完，江之鴻再次展現了壹把非人力量，直接縱身而起，壹躍十余丈，往城內落去。
　　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直到這壹刻，震天的喧嘩在城內城外爆發，迅速往四面八方擴散。
　　“怎麽突然壹下城墻就塌了？！”
　　“是江大人，江大人弄塌了城墻！”
　　“假的吧？！城墻是壹個人能弄塌的？”
　　“真的，前面都傳過來了，江大人只打了壹拳，城墻就塌了！”
　　“武道，這就是江大人說的武道麽……”
　　“而且！江大人說，從明天開始就要教我們武道！”
　　“這這這，這種力量，如果我也能有……”
　　喜訊如同長了翅膀，短短半天，就傳到了每個人耳朵裏。
　　哪怕離得最遠的那些，只聽到江之鴻的話，看不見城門動靜的人，也只用了半天，就得知了所有詳情。
　　當然，傳到最後，版本變得有些誇張。
　　什麽單手舉起整面城墻，什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總之，所有人都沈浸在了激動、欣喜、震撼之類的情緒中。
　　然而很快，另壹個噩耗也隨之迅速傳開！
　　“什麽？！根本沒有那麽多糧食？”
　　“真的，是風鼓縣的典史，親自帶著人散播這個消息的！”
　　“江大人在騙我們！糧食根本就不夠吃！”
　　“那這麽說的話……留在這裏，我們還是要死！”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這位兄臺，妳是不是蠢？”
　　“無緣無故妳怎麽罵人！”
　　“罵妳蠢還是好的，因為我怕妳蠢死……沒聽江大人那句話嗎？少食多活，此為武道！”
　　“少食多活，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以後我們只需要吃壹點點東西，就能活很久很久，再也不擔心自己會餓死了！”
　　“這這這……”
　　“別高興太早，前提是妳得學會這個武道。”
　　“我壹定可以的，壹定可以的！”
　　“……”
　　就這樣，原本已經對‘活下去’這壹點不再懷疑的災民們，瞬間被糧食短缺的問題所刺激。
　　得而復失的感覺，讓他們對‘饑餓’的恐懼，猛地放大了更多倍，比以往更加猛烈的湧上心頭。
　　為了活下去，也為了以後不會被餓死，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暗自發狠壹定要學會這個什麽武道。
　　當然，也有相當壹部分的人，已經在暢想學會武道之後的事情了。
　　膽小點兒的，還停留在‘再也不用被欺負’這壹點上。
　　而膽大點兒的，開始幻想‘怎麽欺負別人’，讓自己活的更好。
　　可惜，他們此時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壹種叫知見障的東西。
　　許崇沒理會這些。
　　當他在縣衙找到江之鴻的時候，江之鴻正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在努力的恢復勁力。
　　許崇就在壹旁等著。
　　大半個時辰後，江之鴻面上恢復血色，長長呼出壹口氣，睜開了雙眼。
　　“我從沒想象過，僅僅是說話，便能耗去洗身九重的全部勁力。”
　　許崇開口道。
　　“老夫也是這次才知道。”
　　江之鴻呵呵壹笑，道：“有什麽想問的，問吧。”
　　“妳……”
　　許崇張了張口，略壹猶豫，最終還是問了出來：“妳知不知道，這麽做妳會死。”
　　早在江之鴻帶著糧食回來的時候，體內光暈便只有紅色，沒有任何白色或者紫色的存在。
　　這讓陰神操控禍福的能力，根本就無從入手。
　　換言之，江之鴻，已經是必死無疑了。
　　許崇救不了他。
　　“我知道。”
　　江之鴻坦然點頭，“公然蓄養武奴，這是赤裸裸的挑釁朝廷威嚴，更何況，我蓄養的還不是壹個兩個，而是以百萬計……這次無論是誰，都保不住我了。”
　　許崇沈默半晌，道：“值得嗎？”
　　“這筆張很好算啊。”
　　“按身份地位，我只是個縣令，能換壹省之地，肯定是值的。”
　　“按人命，我也沒剩幾年活頭了，壹條殘命，換百萬人，這實在是天底下最劃算不過的買賣了。”
　　江之鴻笑了笑，道：“更何況，我壹把年紀，算那麽清楚做什麽？心裏舒坦就行了。”
　　“看來妳早就有了完整的計劃。”
　　許崇緩緩嘆了口氣。
　　誠然，以兩人現在的實力差距，他完全能強行阻止江之鴻。
　　可正如江之鴻所說，道種崩潰後，已經沒剩下幾年活頭了……
　　事已至此，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是的，早在壹個月之前，我就有了這個計劃。”
　　江之鴻點了點頭，突然問道：“還記得那次在血衣衛的黑獄嗎？妳說我跟樓有知的那回？”
　　“記得，怎麽了？”
　　許崇挑了挑眉。
　　“當時妳說，我沖撞聖駕，被貶黜到都察院，其實是錯的。”
　　江之鴻揶揄的眨了眨眼，“且不說我根本沒有沖撞聖駕，就算有，我也不會因為這個而遭到貶黜。”
　　“我真正被貶黜的原因，是因為資質不行……九年的時間，還沒能突破洗身。”
　　“旁人見不慣我那麽弱小還壹路青雲直上，因此才招來的麻煩。”
　　差？
　　許崇楞了楞。
　　這是他從沒有想過的問題。
　　“呵呵。”
　　江之鴻身子後傾，靠在了椅背上，“當年，我固然以殿試第壹脫穎而出，朝廷獎賞的貢獻，足夠我挑選大部分的功法、真功。”
　　“可真正踏上武道後，我才發現，自己的資質實在太差了。”
　　“殿試後的第壹個月，我才堪堪開竅九重，連通脈都沒能到。”
　　堂堂狀元，壹個月才開竅九重？
　　許崇愕然。
　　跟張順義數月洗身比起來，那真是差到了不行。
　　“這直接導致的後果，便是我無法通脈。”
　　江之鴻笑著，目中流露出幾分追憶之色，“我就想啊，肯定是功法不適合我。”
　　“於是我進武庫，兌換了足足近百部功法，壹部壹部的嘗試。”
　　“後來，果然讓我找到了更適合我的功法，重修後得以突破通脈。”
　　“可惜的是，即便如此，我的資質也不過堪堪達到普通人的水準，從文昌十四年到文昌二十三年的這九年時間，只勉強突破到通脈五重。”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看不慣我，尤其是都察院的，參個不停，說我根本沒有資格任職翰林院，我就這麽被貶進了翰林院。”
　　說到這裏，江之鴻得意的勾起了嘴角，“真是壹飲壹啄，莫非前定。”
　　“什麽意思？”
　　許崇不解。
　　“妳忘了，我剛剛說了壹句，我兌換了上百部功法。”
　　江之鴻嘿嘿壹笑，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都在這裏裝著呢。”
　　“功法……”
　　許崇終於明白了過來，“所以，妳打算把這些功法都教上壹遍，以此來保證更多的人能踏入武道？”
　　“正是如此。”
　　江之鴻點了點頭，“我預計，半個月的時間，就能組織出足夠的武者，前往雍州各地尋找食物。”
　　“尋找食物……”
　　許崇皺了皺眉頭，“妳打算來回奔襲，每天都提醒壹遍這些人，讓他們恢復記憶？”
　　哪怕成為武者，也還是武奴。
　　第二天天壹亮就會忘記壹切。
　　壹次提醒，滿打滿算也只能利用十二個時辰。
　　而外出尋找食物，不是壹天就能返回的。
　　“是這樣的。”
　　江之鴻郁悶的嘆了口氣，“可惜，戶籍變更壹定要戶部那邊才行，否則的話，完全可以選壹批人落戶在風鼓，成為官籍。”
　　“妳的身體……扛得住嗎？”
　　許崇有些擔憂的問道。
　　“不試試怎麽能知道？”
　　江之鴻擺了擺手，“此事非同小可，妳靜觀就好，不要插手……已經有壹個楚威了，老夫不想牽連更多人。”
　　許崇沈默。
　　二人的談話就此結束。
　　……
　　……
　　次日，卯時。
　　數百萬的難民，因為興奮而提前醒來，滿懷期待的看著化為廢墟的城門。
　　然而，在天光剛剛刺入大地之時，這數不清的期待面容，同時低下頭去。
　　如同微風拂過草坪，嘩啦啦跌倒了壹大片。
　　而在他們再次站起之時，已經完全忘記了何為武道。
　　“呃……城門怎麽塌了？”
　　“不知道，完全不記得……”
　　“我昨天夜裏睡的那麽死麽……”
　　“不管了，排隊領粥吧。”
　　“是啊，還是吃的要緊，都說糧食不夠，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朝廷賑災……”
　　“……”
　　沒了武道的記憶，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了對食物的渴望。
　　正在此時，壹道人影出現在城門廢墟的尖端。
　　“——何為武道？”
　　江之鴻開口，同樣以勁力將聲音擴散到每壹個人的耳中。
　　何為武道？
　　眾人的表情先後恍惚起來。
　　“武道……武道……”
　　“我想起來了！”
　　“力大無窮，疾行如風，百病不侵，少食多活……此為武道！”
　　“少食多活，對，少食多活！”
　　“只要學會武道，我就不用餓死了！”
　　“可是……我為什麽會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情呢？”
　　“不只是妳，我也忘了……我看，所有人都忘了！”
　　“這！！”
　　“……”
　　巨大的喧嘩擴散，此起彼伏。
　　足足半個時辰過去，人群才漸漸安靜下來，渴望的看向江之鴻。
　　“爾等無需驚慌，這是武道迷霧。”
　　江之鴻開口，“妳們所有與武道相關的記憶，都會在下壹個天亮之時消失，需要經人提醒，方能重新想起。”
　　“所以，妳們想要學武道，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每天清晨，在這裏聽我講述武道。”
　　“壹旦離開風鼓，第二天，妳們便會變回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爾等，可聽清楚了？”
　　巨大的聲音回蕩，卻並沒有能引起什麽恐慌。
　　這些在天災之下無力保全自身的人，理所應當的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們可能疑惑，可能不甘。
　　但他們信。
　　於是半晌過後，江之鴻再度開口。
　　“所有人，能看清的，跟著我學，看不清的，跟著前面的人學！”
　　“不為人，只為己。”
　　“只有學會武道，妳們才能活下去。”
　　在無數道目光的註視下，江之鴻緩緩的擺出了壹個姿勢。
　　壹邊擺姿勢，還壹邊高聲講解。
　　“左腳前跨半步，腳尖指前，腳背拱起！”
　　“雙膝微曲，目視鼻尖，舌抵上顎……”
　　“此為武道功法，名——縱雲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