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麻嬸之死

　　從這天起，傅元龍回歸縣衙，與以往壹樣霸占了內堂，沒再離開過。
　　據此，許崇猜測，傅元龍消失的那半個月，很有可能是暗中尋找洞天殘片去了。
　　現在既然回來，應該是這半個月沒能獲得任何線索，耐心被耗空，最終放棄。
　　真可笑。
　　嘴上說著太平道十幾年找不到，自己也不可能找到。
　　結果呢？
　　還不是巴巴的去找了。
　　許崇心中不屑，也沒去招惹傅元龍，窩在典史衙等待無邪道子所說的‘異常情況’出現。
　　說實話。
　　壹開始，他並不覺得縣城裏會出現什麽異常的情況。
　　就算洞天殘片真的在滄瀧又如何？
　　二十余年沒鬧出動靜，偏偏兩方勢力壹聚焦就有反應？
　　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因此，許崇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僅僅過去三天，縣城就出了問題。
　　確切的說，是人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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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定嗎？”
　　許崇閉著眼睛，擡手捏了捏眉心。
　　“確定，仵作兄弟已經趕過去了。”
　　趙六回答。
　　腦中閃過壹個年邁的老嫗，許崇睜開了眼睛，“走吧，去看看。”
　　二人不再多言，出了衙門，直往白楊巷而去。
　　等到達的時候，巷尾的小院已經站滿了人。
　　有街坊，還有仵作。
　　“許大人來了，都讓開，快讓開！”
　　很快有人發現許崇，吆喝著讓人群讓開壹條道。
　　許崇也沒跟這些人寒暄，直接邁步而入。
　　接著瞳孔猛縮。
　　地上有壹個極其瘦小的身子。
　　瘦小到什麽程度呢？
　　那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裳本就不大，卻依然沒能被撐起來多少，像是大了很多號壹樣，松松垮垮的耷拉在壹起。
　　這是麻嬸，縮水了很多的麻嬸。
　　是的，縮水。
　　麻嬸蜷著身子，只有面部、脖頸，以及雙手雙腳裸露出來。
　　無壹例外，這些部位都只剩壹張幹枯的皮，緊貼著骨頭。
　　“大人。”
　　仵作站了起來，對許崇抱拳躬身。
　　“說。”
　　許崇吐出壹個字。
　　“是。”
　　仵作點頭，帶著驚恐看向屍體：“小的驗屍近十年，從未碰到過這等詭異的情況。”
　　“屍體體表沒有任何傷口存在，除了人皮和骨架之外，所有內臟、肌體全數幹枯萎縮，血液更是壹滴未見，如同被風幹了壹樣，以至於根本無法判斷死亡時間。”
　　“而死者全身不正常的蜷曲，雙拳緊握，必是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所致，表明了不是瞬間致死。”
　　果然是幹屍……
　　許崇點了點頭，“妳有什麽想法？”
　　“小的可以斷定，這絕對不是他殺。”
　　仵作強裝鎮定，但聲音還是帶著明顯的顫抖，“我沒聽說過任何壹種殺人手段，能造成這種死狀的。”
　　不是人殺的，那是怎麽死的？
　　圍觀群眾騷動起來。
　　竊竊私語中，各種傳聞裏的鬼怪被拎了出來。
　　“是誰發現的？”
　　許崇問道。
　　“是、是我！”
　　人群中擠出來壹個老嫗，壹臉的驚魂未定：“許大人，俺不住白楊巷，但經常跟麻姐壹塊在菜市出攤，昨日不見她，今日也沒見，就過來瞧瞧，誰知……”
　　“我知道了，妳先回衙門吧。”
　　許崇對仵作說了壹句，轉身面向眾人，高聲道：“大家無需驚慌，該勞作勞作，該吃喝吃喝。”
　　“麻嬸的死因我會盡快查出，給大家壹個交代。”
　　“另外，若是有什麽新的線索，立即上報衙門。”
　　許崇的話仿佛有種驚人的魔力，讓剛剛還在惴惴不安，考慮要不要搬出去的街坊們瞬間安心了不少。
　　“好，我們信大人的。”
　　“大人也不要太勞累。”
　　“走了走了……”
　　等眾人散去，許崇最後看了壹眼這間小小的瓦房，轉身離開。
　　“把屍體帶上，跟我回衙門。”
　　“是。”
　　趙六壓下心頭的驚懼，用麻布將麻嬸裹起，跟在了後頭。
　　許崇壹邊走，壹邊思索。
　　幹屍……是那個洞天殘片所致嗎？
　　不，也有可能是人為。
　　普通人沒有這個手段，不代表武者也沒有。
　　別忘了，滄瀧縣可是壹下子多出了百余名武者。
　　“先試探壹下……”
　　許崇冒出壹個念頭，腳下壹轉，換了個方向。
　　在這個方向的二百步開外，有壹名血衣衛小旗，正漫無目的的走著。
　　許崇帶著趙六走近，還剩十步左右的時候，假裝突然看到小旗，壹陣小跑上前。
　　“下官許崇，見過大人。”
　　許崇抱拳行禮。
　　小旗是從七品，自稱下官並不突兀。
　　“呃……妳是，許大人？”
　　小旗先是壹楞，緊接著就響起在縣衙門口那壹幕，臉上立馬堆起笑容：“許大人這是打哪兒來？”
　　百戶大人都跟這個典史親近，表面上客氣壹下總是沒錯的。
　　於是正中許崇下懷。
　　“嗨，出了條人命。”
　　許崇嘆了口氣，似有不滿似有無奈道：“也不知道是誰做的，將人弄成了幹屍，連死了多久都驗不出來……哎，頭疼，還不知道怎麽跟傅大人交代。”
　　原來是擔心這個。
　　小旗秒懂，呵呵笑道：“放心吧，百戶大人對妳青眼有加，豈會因為這種事怪罪於妳？”
　　“哦？大人可莫誆我。”
　　許崇露出驚喜的神色。
　　“信我的，隨便找個地方把屍體埋了，案卷上寫病死就行。”
　　小旗意味深長的看了許崇壹言。
　　“這……下官謝大人提點。”
　　許崇稍加思索，便連連道謝。
　　“小事。”
　　小旗拍了拍許崇的肩膀，錯身而過。
　　許崇保持著拱手的姿勢，臉上的笑意壹點兒壹點兒消失。
　　幹屍的形成並沒有那麽簡單。
　　至少他自己，絕對沒辦法將壹個活生生的人制成幹屍。
　　而區區壹名血衣衛小旗，在聽到幹屍這兩個字的時候，無論是眼神，表情，還是語氣，居然沒有壹絲壹毫的驚訝。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麻嬸的死跟血衣衛有關。
　　許崇慢慢站直，回頭看了壹眼那個小旗的背影。
　　有個問題他想不明白。
　　血衣衛已經來了半個月有余了，如果壹定要用人命來辦成什麽事情，為什麽等到現在？
　　或者說……麻嬸並不是第壹個這麽死的，只是第壹個被發現的？
　　“大人，還帶回衙門嗎？”
　　趙六在耳側低聲問了壹句。
　　“埋劉二邊上吧，林子裏空地多。”
　　許崇右手從袍袖中伸出來，遞給趙六壹錠五兩的銀子，“剩下的妳收著，這幾日不用來衙門，去查壹查縣裏那些獨居的老弱，看他們之中有沒有這種離奇死亡的。”
　　“這……謝大人。”
　　趙六猶豫了壹下還是接了過來。
　　他跟了許崇這麽久，雖然待遇和地位都增長了，但賺的確實沒有之前多，這五兩銀子只是埋壹個人的話還能結余不少，他沒辦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