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旌表之

　　何三水這番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既不能壹味奉承，也不能出言不遜。
　　皇上什麽沒見過，若是壹味奉承，就相當於告訴人家，自己沒本事，只會拍馬屁。
　　若是出言不遜，呵呵，活夠了？
　　這番話既解釋了自己為何從商，又暗中誇贊了新政，乃是昨晚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朱祁鎮點頭道：“原來如此，朕聽聞妳這礦山辦的不錯。”
　　“學生愧不敢當！”
　　“呵呵，還挺謙虛！”朱祁鎮淡淡壹笑，說道，“如此也好，朕開新政，便是要告訴天下百姓，想要出人頭地，並非只有科舉這壹條路，如妳這般既有見識，又懂得經營的人才，亦是不可多得。”
　　何三水誠惶誠恐，說道：“全賴皇上聖明，推行新政，如若不然，怎會有學生的今日？”
　　他還在有意無意地誇贊新政，因為新政越重要，錦衣衛辦案的時候越要謹慎。
　　否則，那些個尚書、侍郎們壹頂破壞新政的大帽子扣下來，任憑妳是錦衣衛指揮使，也要掂量掂量。
　　朱祁鎮卻沒理他這茬，只是詢問關於經營的事。
　　何三水準備的很充分，都能對答如流，而且，言語間很是得體。
　　朱祁鎮對這個人似乎還算滿意，轉頭去看袁彬：“此案是妳負責的，不打算問幾句嗎？”
　　袁彬趕忙回道：“臣只會抓人審案，不懂經營。”
　　朱祁鎮又看向曹鼐等人，問道：“諸卿怎麽看？”
　　曹鼐咳嗽壹聲，回道：“臣也不擅經商，不過，新政現在需要的，就是敢於開此先河之人。”
　　吏部尚書陳榮趕忙說道：“皇上，臣昨日看到壹些卷宗以及地方上的奏報，這何三水，很早之前就以慈善而聞名，尤其是永平府，百姓們都稱頌他為何大善人。”
　　這壹次，陳榮顯然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今日請不來旌表，他這吏部尚書便算是白幹了。
　　說罷，將壹沓卷宗送到朱祁鎮的面前，其中有幾份永平府和遷安縣的奏報，還有《股論》等時下報紙。
　　朱祁鎮微微壹笑，道：“看來，陳卿家對此人極為看好。”
　　陳榮不動聲色地說道：“似民間這種有德而擅經營者，正是我大明可多得的人才，臣響應新政，因而對新政的人才，壹直比較留意。”
　　朱祁鎮低頭看了幾眼陳榮拿來的卷宗，隨即點點頭，說道：“甚好，那就旌表吧！”
　　何三水得旨，立即感激涕零地道：“學生縱萬死，也難報聖恩之萬壹。”
　　說話間，已是老淚縱橫，唏噓不已。
　　在他身旁，陳榮等人則長長地松了口氣。
　　妥了！
　　有了皇上的旌表，蔡家溝必定還要大漲！
　　朱祁鎮放下手中的卷宗，說道：“旌表的事，就由陳卿家來負責，曹鼐、金濂、袁彬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眾人紛紛告退，只留下曹鼐等人，等待下壹步的指示。
　　朱祁鎮此時卻已收起笑容，說道：“三位卿家似乎有話要說？”
　　金濂率先道：“臣奉旨擬定關於股票交易的法令，通過這幾日的了解，發現蔡家溝礦業的股價，確實不大正常。”
　　曹鼐點頭道：“道理已經很明顯了，是持股人左右倒右手，自己哄擡股價。”
　　“還不止！”
　　金濂搖了搖頭，說道：“曹大人有所不知，礦業開發前期的投入非常大，想要短短兩個月之內，將產能擴大至原來的十倍，甚至二十倍，幾乎是不可能的。”
　　曹鼐疑惑道：“妳是說，蔡家溝礦業交上來的財報有問題？”
　　金濂信誓旦旦地說道：“絕對有問題！”
　　“那妳剛才為何不說？”
　　“方才陳大人極力袒護此人，我想了又想，是不是……”
　　說到這裏，金濂竟然變得遲疑起來。
　　能讓四朝老臣如此顧忌，說明事情已經很嚴重了。
　　曹鼐似乎想到什麽，轉身說道：“啟稟皇上，臣確實得到壹些風聲，朝中有些大臣也買了蔡家溝的股票，看來……買的人還不少。”
　　朱祁鎮嘆了口氣，說道：“股票這玩意，實際上是為了吸納民間閑散資金來搞建設，金卿家，妳也看到了，再不出臺新的法令，市場就全亂了。”
　　金濂答道：“臣已經擬定了壹份章程，準備呈交內閣審閱。”
　　朱祁鎮擺了擺手，說道：“倒是不必急於這壹天半天的，曹卿家，金卿家，兩位壹個主掌內閣，壹個主掌戶部，想要健全股市法令，就要知道問題出在哪，既然妳們也懷疑蔡家溝有問題，為何不去現場壹探究竟呢？”
　　兩人對視壹眼，曹鼐點頭道：“臣以為甚好！”
　　金濂又問道：“何時動身？”
　　朱祁鎮緩緩吐出兩個字：“現在！”
　　曹鼐微微皺眉，說道：“是不是先給永平府和遷安縣打個招呼……”
　　“誰都不必通知！”
　　朱祁鎮搖頭，說道：“袁彬，妳從錦衣衛裏挑選的精兵強將，護送曹卿家和金卿家，再從戶部選壹些官員，壹並過去見識壹下，畢竟這蔡家溝礦業風頭正盛，若真的是經營的好，還可以想從中學壹些經驗。”
　　袁彬行禮：“臣遵旨！”
　　朱祁鎮似乎有些擔憂，又問道：“聽說錦衣衛在暗訪的時候遇到不小的阻力，要不，朕給李珍下個口諭，把三千營借給妳？”
　　袁彬趕忙回道：“皇上多慮了，錦衣衛便足夠！”
　　以前總是擔心影響不好，只派了壹些暗探去查訪，卻連上山的路都進不去。
　　現在好了，奉旨巡視，誰敢造次，直接拿下！
　　三人從大殿退出，很快便已準備妥當。
　　袁彬心中憋著氣，這次挑選了壹百多名身強體壯的校尉，腰間配著繡春刀，壹個個殺氣十足。
　　金濂這邊從戶部清點了十幾名官員和文吏，都是臨時給的通知，大家也沒準備，甚至集合的時候都不知道要去哪。
　　這壹路大約四百裏，袁彬考慮到文官們身子弱，還專門給他們準備了馬車，其余人全部騎馬，浩浩蕩蕩出了城，向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