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五章 打仗是要花錢的

　　東常緣急急忙忙趕到皇宮，卻被禁衛攔住。
　　此時，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想到自己的妻兒罹難，想到平戶町已化為灰燼，無數的財富被洗劫壹空，甚至……整個倭國已是千瘡百孔……
　　此時，整個人已是急瘋了，非要見郕王不可。
　　禁衛也沒有刻意為難，通報之後，便有宦官出來，領著他去了文華殿。
　　除了郕王朱祁鈺以外，還有三人也在場，分別是內閣首輔曹鼐，禮部尚書鄺埜，錦衣衛指揮僉事朱驥。
　　這三人似乎正在商量什麽事，也不回避，就在壹旁等著。
　　東常緣擡眼看到朱驥，心裏咯噔壹下，屁股上立刻傳來壹陣火辣辣的疼痛感。
　　殿上的朱祁鈺看著東常緣，略感不耐煩地問道：“貴使來此何事？”
　　東常緣精神有些恍惚，卻什麽都已不在乎了，拜倒在地，哭嚎道：“啟稟殿下，我……卑職從國內……剛剛得到消息，壹夥明寇，突襲我國，燒殺劫掠，窮兇極惡，大明與我國乃是不征之國，萬萬想不到，竟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這些賊人實是……實是……喪心病狂，喪盡天良，而今，我國中震動，死傷的軍民百姓不計其數，不瞞您說，我的妻兒，也被這些該死的賊人殺死……”
　　朱祁鈺臉色有些震驚，不由得看向曹鼐等人。
　　其他人也是如此，大抵都在思考同壹個問題，發生了什麽事？
　　鄺埜是個急脾氣，當下站起來，問道：“妳說清楚，什麽明寇？”
　　東常緣已是哽咽難言，勉強才道：“我國遭遇襲擊……”
　　“我是問妳，誰襲擊的？”
　　“那些襲擊我國的明人，分明……分明就是大明的軍隊……”
　　鄺埜立即矢口否認道：“絕不可能，兵部根本沒有調兵聖旨，我大明的艦船也沒有出港。”
　　曹鼐隨後說道：“妳先別緊張，或許是海上殘存的倭寇，妳們也不是小國，遭遇了賊寇，出兵剿滅就是。”
　　東常緣無奈道：“賊寇兇殘，希望殿下為倭國做主，上書皇上，為我們討壹個公道！”
　　朱祁鈺臉色變了變，說道：“如此說來，是倭國遇襲，來尋求大明的援助？”
　　“啟稟殿下，這是我國幕府將軍足利義政閣下的親筆書信，信中言明，襲擊倭國的，就是明軍！”
　　朱祁鈺拿著信，又放下，看不懂……
　　東常緣反應過來，便用漢話將信函的內容翻譯了壹遍。
　　聽完之後，鄺埜不由得問道：“老夫沒聽明白，為何妳們那個什麽將軍，認定襲擊者就是我大明的船？”
　　東常緣表現地十分糾結，現在人家不認賬，妳有啥辦法？
　　更何況，大明的艦船來去無蹤，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來襲擊倭國的，就是大明的軍隊。
　　可是，想到平戶町的妻兒，他的臉色很是慘然。
　　不能就讓妳們糊弄過去，必須討個說法！
　　“殿下，各位大人，倭寇的艦船如何有能力襲擊我國港口？那些人有寶船，有火槍和火炮，而且，根據幸存者描述，都是自正統十四年研制的新型火器，分明就是……”
　　“壹派胡言！”
　　還沒等他說完，鄺埜便拍起了桌子。
　　“當初，倭寇肆虐我大明沿海，殿下曾召見妳，詢問倭國是否和倭寇有關，妳矢口否認，說什麽倭國是倭國，倭寇乃是倭寇，兩者之間，並無關系，殿下便沒有追究妳的責任。現在好了，倭國遭遇了襲擊，妳卻壹再堅持，襲擊妳們的賊寇，竟和我大明有關，東常緣，妳究竟有什麽企圖？”
　　畢竟是禮部尚書，對於禮法相關，自然是據理力爭。
　　我大明可沒派兵打妳，妳也沒證據證明那些人是明軍。
　　因此，妳就是毀謗，妳毀謗我大明！
　　這時候，朱驥站起身，說道：“皇上親自帶著三千營去南京，已將倭寇主力剿滅，剩余的逃到海上，不敢冒犯我大明天威，去了倭國，也是情有可原。若是請求我大明援助，自可呈報殿下和皇上，可是妳若再壹而再、再而三的汙蔑那些賊寇和大明有關，那就換個地方聊。”
　　東常緣緊張地問道：“換……哪裏？”
　　“昭獄！”
　　“不……不必……”
　　東常緣想到屁股上的傷，趕忙連連擺手。
　　昭獄那種地方，可不敢再去了！
　　雖然他很想指責大明派船隊洗劫了倭國，卻發現，壹旦話說到這個份上，就算是徹底的撕破了臉皮。
　　可現在的問題是，沒有證據啊！
　　所有的壹切都是推斷，根本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說道：“倭國可以保證，大明東南，再無壹個倭寇，事實上……事實上……足利義政閣下已經派兵，大肆搜捕倭寇，已抓了數百人，不日……就要將他們斬首示眾，到時會將他們的首級送至大明。不只如此，凡是與倭寇有關之人，我國都將竭力打擊，為倭寇銷贓的商賈，倭寇的妻兒老小，壹律嚴懲不貸，從今日起，凡有發現其財產來源不明，或有攜帶贓物者，通通收監，總而言之，絕不放過任何壹個倭寇！”
　　他別無選擇，到了這個地步，若是再不拿出壹些誠意，任憑事態發展下去，所謂的倭寇，對大明的危害，可能只是撓癢癢，可明寇對於倭國的危害，卻幾乎就等同於滅國之禍！
　　朱驥說道：“既然妳們有信心打擊倭寇，去就是了，和大明有什麽相幹？”
　　東常緣可憐巴巴的看著朱祁鈺，說道：“打擊倭寇，乃是倭國的職責所在，郕王殿下，大明與倭國乃友誼之邦，對待倭寇問題，該同仇敵愾，希望，希望……”
　　朱祁鈺也不傻，明顯就是妳們來求救的，說什麽同仇敵愾，出兵不需要銀子啊？
　　雖然他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前段時間壹直頭疼的倭寇之患，似乎已經徹底解決了。
　　在海安縣，倭寇的主力被三千營全殲，可是，汪洋大海上仍有各個小股勢力，這些遊兵散勇不成規模，隨便找個海島壹鉆，想要徹底剿滅，耗時耗力，也不是個辦法。
　　現在好了，倭寇徹底失去倭國的資助，就相當於斷了根，他們劫掠的財物沒地方銷贓，遲早餓死。
　　可是，對於東常緣的請求，卻不能輕易答應了。
　　“事關重大，本王會向皇上呈報，等皇上示下。”
　　東常緣似乎看到希望，趕忙說道：“卑職的意思是，還請貴國看在兩國交好的份上，助倭國剿除賊寇，至於倭患之事，蔽國壹定鼎力配合，倘若大明東南沿岸，再有倭寇肆虐，哪怕是殺害大明百姓壹人，卑職便是罪該萬死。”
　　朱祁鈺看到人家話都說這份上了，只得說道：“明倭兩國，壹衣帶水，貴國有難，我大明豈可袖手旁觀，這樣吧，本王立即將此事寫成奏疏，呈送南京！”
　　東常緣趕忙說道：“殿下，事態緊急，能否允許卑職壹同前往，待得到皇上的旨意，便可第壹時間將消息告之足利閣下！”
　　他現在已經不在乎襲擊者是不是明軍了，看這意思，只要大明發話，事情就能解決。
　　只是，他太急了，因為這裏晚壹天，倭國本土就有可能多遭受壹次襲擊。
　　不能等啊！
　　朱祁鈺無奈，只得說道：“那好吧，明日壹早，由六百裏加急送去南京，妳……行不行啊？”
　　東常緣摸了摸屁股，說道：“卑職有傷在身，不過，蔽國另壹信使富山雄就在鴻臚寺，他可以跟隨。”
　　事情說定，東常緣告辭離開，回鴻臚寺和富山雄談論明日出使南京之事。
　　文華殿中，朱祁鈺仍是壹臉懵逼，問道：“什麽情況？”
　　曹鼐、鄺埜紛紛搖頭，均表示不知情。
　　只有朱驥，似乎知道些什麽，卻表現地有些糾結。
　　朱祁鈺見狀，便問道：“朱驥，妳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
　　朱驥遲疑片刻，說道：“下官略知壹二，可是，不敢確定……”
　　鄺埜忍不住問道：“妳知道什麽，說就是了，說錯了又沒人怪妳！”
　　朱驥只得說道：“殿下，兩位大人，可還記得……石亨？”
　　……
　　翌日壹早，帶著六百裏加急的快馬出京師，向南而去。
　　壹路上換馬不換人，半個月之後，終於到達南京。
　　富山雄都累屁了，感覺渾身上下都散架了，沒有壹塊骨頭是自己的。
　　可是，想到倭國百姓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只得強撐著，跟隨信使，壹起來到南京紫禁城。
　　就在三日之前，朱祁鎮剛剛收到壹件禮物。
　　是石亨派人送回來的，壹個鐵盒子，盒子裏裝著幾封信。
　　根本都不需要翻譯，大致就能看明白，倭國的足利義政，在壹統倭國四島之後，竟然已經在謀劃進攻大明！
　　看到這些信的時候，朱祁鎮並未感到吃驚，只是好笑。
　　什麽阿貓阿狗，也敢覬覦大明的萬裏河山？
　　他心裏已經有了打算，大明和倭國之間，是不可能友好相處的。
　　對於這種狼子野心之人，靠餵是餵不熟的，唯壹的解決辦法，就是把他打疼，打的他不敢拿正眼瞧妳，任何時候看到妳，都要卑躬屈膝，跪下來喊爸爸！
　　先讓石亨繼續騷擾，想來，倭國不久就該派信使來求助了。
　　果然，僅僅三日之後，富山雄就到了。
　　“在下倭國信使富山雄，叩見大明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萬歲！”
　　朱祁鎮瞇起眼睛，說道：“貴使到訪大明，所為何事啊？”
　　富山雄趕忙將倭國被襲壹事說了壹遍，他的漢話比不上東常緣，說起來磕磕絆絆，也不會咬文嚼字，好在能把意思就清楚。
　　朱祁鎮心中早有主意，便回道：“妳的意思是，想讓朕出兵，幫助妳們打擊賊寇？”
　　“正是此意！”
　　這時候，朱祁鎮身旁的於謙卻說道：“皇上，此事需慎重！”
　　“這……這位大人……”
　　富山雄不認得於謙，只好先行壹禮，然後說道：“大明與倭國乃是友好之邦，現在倭國有難，大明不能不管啊！”
　　他心裏清楚，這根本就不是出兵的問題，是把妳的兵收回來！
　　那些賊人拿的武器，分明就是妳們大明的新式火器，裝什麽呢？
　　於謙說道：“事情還不明朗，妳說倭國遭遇襲擊，究竟何人襲擊，是不是妳們倭國先襲擊了別人，現在人家報復，這些事不查清楚，大明不可輕舉妄動。”
　　朱祁鎮點頭道：“卿家說的有道理，如果是倭國挑釁在先，現如今兩國交戰，大明作為天朝上國，自當以調解為主，不宜輕舉刀兵。”
　　富山雄都快瘋了，就是妳們的人幹的，壹個個的，都裝什麽啊？
　　“皇帝陛下明鑒，就是壹群海賊……是倭寇，對，就是倭寇，他們不敢再襲擊大明，便轉而襲擊倭國，還請皇帝陛下做主啊！”
　　朱祁鎮假意思考，然後說道：“這樣吧，先派人去查壹查，究竟是何人襲擊了倭國，待事情查清楚了再做決定！”
　　“皇帝陛下，來不及了啊，賊人來去如風，若不早做打算，恐怕，倭國的損失……”
　　朱祁鎮暗暗好笑，妳們的損失，跟我有啥關系？
　　“既然如此，嗯……這樣吧，怎麽先算壹筆賬。”
　　“算……什麽賬？”
　　富山雄略感詫異，不是說出兵嗎，怎麽還要算賬？
　　突然，他緊張起來，莫不是因為倭寇的事，要找我們算賬？
　　朱祁鎮淡淡壹笑，說道：“出兵可以，但是呢，這個費用吧……於謙，妳不是算術好嗎，妳給算算，若朕派五千水師出征，助倭國剿匪，需要多少錢糧？”
　　於謙也是配合，便說道：“大軍出征，每個士兵每個月的口糧大約五石，按照五千兵馬來算，每個月大約是兩萬五千石糧，折合成白銀，就是五萬兩。出海另需要寶船，壹艘寶船的費用大概是五千兩白銀，五千人至少需要十艘船，就是五萬兩。每艘船還要配至少二十名船工，吃喝拉撒算下來，每個月的……”
　　富山雄突然感覺心跳突然加速，這是援助，還是……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