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貓膩

歷史軍事

  壹段可歌可泣可笑可愛的草根崛起史。   壹個物質要求寧濫勿缺的開朗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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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城外春雨如濁淚

將夜 by 貓膩

2018-6-14 09:02

  清明時節雨紛紛。
  隨著時間的流逝,長安城真的平靜下來,那些逝去的人們,沒有被忘記,只是被放在了內心深處,看似熱鬧喜樂的街巷間,有壹股肉眼看不到的力量,正在平靜地積蓄,隨時準備著暴發出來。
  朝會上官員們激烈地爭論著政事,軍方有些將領不耐煩再提,上前提出壹個新的方案,於是又引發新的壹輪爭論,月前由長安府尹升任英華殿大學士的上官揚羽大人,瞇著猥瑣的三角眼,揪著稀疏的山羊胡,與戶部官員再次開始戰鬥。
  壹名稚氣十足的男孩,坐在皇位上聽著大臣們的辯論。很明顯,有很多事情他聽不明白,但神情卻很專註沈穩,只有被兩只小手攥地有些發皺的明黃衣衫,才顯露出他的緊張和惘然。
  新登基的皇帝陛下,如果在民間想必還是個貪玩的孩子,能夠有這樣沈穩的表現,已經讓朝堂上的大臣們非常滿意,每每想及此點,他們望向皇位側方那張輪椅時的目光,便顯得更為敬慕。
  那張輪椅很普通,放在肅穆華美的皇宮大殿裏,便顯得有些刺眼,只不過因為輪椅上坐著的那位書生,卻又不再刺眼。
  那名書生穿著件舊棉襖,手裏拿著卷舊書,並沒有聽朝堂議事,只是像往常那樣安靜地看著書,然而殿上很多人的註意力,實際上壹直都放在他的身上,書生哪怕只是看書累了皺皺眉,都會引發很多猜測。
  小皇帝同樣如此,他能夠規規矩矩坐在皇位上,忍受著枯燥的政務,還至少能表現的專註沈穩,自然是因為老師就在他的身旁。
  那名書生便是他的老師。
  書院大師兄。
  ……
  ……
  朝會散後,相關的奏折和卷宗,沒有被送進禦書房,而是被送到皇宮深處的壹座偏殿,同時到來的還有小皇帝本人。
  李漁便居住在這座偏殿裏,如今的大唐隨著皇後娘娘去世,再也沒有什麽兩派紛爭,所有官員都把自已的精神用在了政務和戰備上,書院對於處理國事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她身為皇姐,自然是最適合的人選。
  現在她每天要批改奏章,查看卷宗,最重要的是要教會陛下如何處理政務。皇後娘娘臨去前說的對,她現在只有這麽壹個弟弟了。
  書院對她的行動沒有任何限制,但基於某些原因,李漁搬進皇宮之後,便極少走出自已的宮殿,至於原先那些忠於她的朝臣,更是從來沒有見過。
  春雨灑落在皇宮裏,官員們走出大殿後,有些忍不住望向皇宮深處,露出感慨的神情,更多的人則是向著不遠處的禦書房點頭致意,然後才出宮。
  過了很長時間,禦書房的門緩緩開啟,寧缺在宮女端著的銅水盆裏凈了凈手,道了聲謝,取起門旁的雨傘,走進了春雨中。
  ……
  ……
  此時的春雨已經不再有星點寒意,只是壹味的纏綿,而且今天的雨特別小,不需要撐傘,走在濕漉的街上,別有壹番意味。
  寧缺現在無法出城,便習慣用雙腳踏遍這座城,他去了老筆齋,發現院墻修好了,但那只老貓卻不知去了何處,然後他回到了雁鳴湖畔的宅院,看著湖畔的細柳和承著露珠的荷葉,像往日壹樣沈默不語很長時間。
  大師兄在皇宮,二師兄守書院,三師姐飄然離去,黃楊大師被觀主重傷之後壹直沒有痊愈,前日離開了長安城,他說想再去懸空寺壹趟,只不過這壹次不是為了參佛,而是要去問那些佛宗弟子壹些,解決自已心中的壹些疑問。
  很多人死去或者離開,總有人牽掛或是眷戀,然而就像寧缺曾經想到過的那樣,除了老筆齋的貓和雁鳴湖裏的荷花,沒有多少人還記得桑桑。
  黃頭發的桑桑,黑黑的桑桑,勤快的桑桑,夏天可以抱著的桑桑,其貌不揚的桑桑,都是容易被人遺忘的桑桑,她太不起眼,無論她是冥王的女兒還是光明的傳人或者是昊天的分身,消失了便這樣消失了。
  婢女送來壹封信,寧缺撕開信封看了看,發現是書信局的回執,裏面夾著壹張被打回來的銀票。他看著那張銀票,想起很多事情,閉上眼睛,又想起很多事情,他愈發覺得自已真的很像長安城裏的壹個囚徒,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想了很長時間,終於走出了院子,看著黑色馬車前那名車夫說道:“要妳給我當車夫,怎麽看都有些委屈。”
  那名車夫便是王景略。
  許世大將軍戰死後,他星夜兼程趕回長安報信,然後便壹直留在軍部,不知為何,現在卻成了寧缺的車夫。
  王景略漠然說道:“只要妳能完成承諾,我做什麽都行。”
  寧缺說道:“壹定能。”
  王景略問道:“去哪兒?”
  寧缺說道:“南城門。”
  ……
  ……
  黑色馬車行走在春雨裏的街巷上,悄然無聲。
  不多時,便來到了南城門。
  馬車在城門洞裏停了很長時間,車壁上的雨水漸漸幹了,始終沒有動靜,不知道車裏的人究竟是想進城還是想出城。
  城門司的士兵和四周的攤販,現在都認識這輛黑色馬車,因為最近這些天,這輛馬車經常在城門處停很長時間。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這輛黑色馬車上,想看看今天究竟會不會出城。
  時間漸漸地流逝。
  王景略說道:“城裏其實也有很多逛的地方。”
  寧缺在車裏沒有說話,手裏緊緊握著那封信,卻仿佛看到皇後娘娘在自已的眼前跳下去,他再壹次真切地體會到了那種心情。
  “走吧。”他說道。
  王景略提起韁繩,準備讓馬車掉頭,問道:“去哪兒?”
  寧缺說道:“出城。”
  王景略握著韁繩的手微微壹僵,說道:“妳確定?”
  寧缺說道:“如果連城外十裏都不敢去,以後我怎麽萬裏殺人?”
  ……
  ……
  長安城南十裏處,有離亭,有大片荒草,有很多墓地。
  寧缺先去了陛下與皇後的合葬墓,又去了軍部的公墓,這裏埋葬著很多戰死的士兵,然後他撥開荒草,來到了師傅顏瑟和衛光明的墓前。
  “妳們離開的時候,應該已經看到了很多將來,只是為什麽人總要到死的時候,才能看到呢?那對我們活著的人又有什麽意義?”
  說完這番話後,他走向左側,來到那座新砌的墳墓前。
  這座石墓很小,就像桑桑那麽小。
  因為墓裏只有幾件婢女衣服,半盒銀票以及兩匣子陳錦記脂粉。
  曾靜夫婦在墓前攙扶而站,曾靜夫人的眼睛很是紅腫,想來在墓前已經哭了很長時間,學士府的仆役們正在清理四周的香燭。
  寧缺上前恭敬說道:“嶽父大人,還是帶嶽母先回吧。”
  曾靜大學士沒有想到會在城外看見他,先是震驚,然後想明白了其中緣由,頓時老淚縱橫,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頭。
  學士府的人回城了。
  寧缺壹個人孤伶伶地站在桑桑的墓前。
  他從懷中取出那封信,把那張銀票撕成兩半,其中半張和回執壹道在墓前燒了,另外半張則仔細地放回懷中。
  然後他離開。
  黑色馬車近了長安城。
  他坐在車廂裏,聽著敲打窗戶的春雨,沈默不語。
  忽然有風自北方來。
  這春深時的風裏,有太多北方的黃土,被雨水壹淋,便成了黃色的泥漿。
  雨越下越大,在城墻上不停向地面淌流,就像是壹道黃色的幕布垂落。
  他想起了渭城的土墻。
  那張銀票是寄往渭城的。
  來到長安的這些年,桑桑每個月都會給渭城寄銀票。
  這張回執上卻寫著:查無此人。
  是啊,渭城早就沒有人了。
  桑桑也不在了。
  寧缺痛哭。
  他跳下馬車,走進雨裏。
  雨水落在他的臉上,濁了淚水。
  黑色馬車在後面跟著他。
  有匆匆避雨的行人,看著這幕怪異的畫面,不解問道:“為啥不坐車?賞雨也不是這等時候,這多臟啊?”
  寧缺擦掉臉上的水,指著官道畔縱被泥雨敲打,依然青綠喜人的柳樹,說道:“可是,這是春天啊,不是麽?”
  ……
  ……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終)
第四卷 卷末閑嘮
  將夜已經寫了四卷,第壹卷是清晨的帝國,第二卷是凜冬之湖,第三卷是多事之秋,第四卷是垂幕之年,我很喜歡自已寫的這些卷名,因為卷名和每卷的內容最後能夠和諧地統壹在壹起,比如第二卷裏的三片寒湖,第三卷裏的兩個秋天,第四卷裏的數次落幕,人的落幕或者城的落幕。
  卷末總習慣和大家閑嘮幾句,做壹下回顧或者解釋,但更多的只是單純想嘮嘮。
  首先想說的事情是,我很喜歡第四卷,甚至超過以前最喜歡的第二卷,前些天曾經說過,想在數天內結束這卷的內容,後來延長了不少,不是因為戀戀不舍,更加不是因為灌水,而是我在經過認真思考後,把下壹卷的內容,主要是和談部分,挪到了第四卷中,因為我想讓這卷結束在黃沙春雨清明時節。
  從前年開書的時候,將夜便壹直準備寫七卷,因為想對照知守觀裏的七卷天書,現在因為情節往前面挪了的緣故,更是因為我忽然發現,為什麽我要按照道門的東西弄?我決定走書院的六藝路線或者說六經,全書分成六卷。
  第四卷滿意的地方很多,太多太多,每個人的背上都有壹個桑桑,面對世界千裏逃亡,弓弦斷如亂琴,大師兄來到白塔寺,泥塘裏的血戰,荒原上的戰爭,寧缺的夢變成現實,夫子原來真的有天那麽高,他伸手從南方借了柄劍,便斬了黃金巨龍殺了神將,然後揮手便風起雨落,並且他果然是個偉大的吃貨。
  三人周遊世界,思考這個世界,講述當年的故事,於泗水畔,桑桑那雙白蓮花的小腳和微黑的身體,終於有了意義,夫子登天,變成壹輪明月,人間下了好大壹場雨,寧缺在雨後的荒原上像狼壹般地嚎叫。然後是舉世伐唐,明月出青峽,大師兄無矩戰觀主,二十三年聽蟬聲,掌教成了傻逼,寧缺壹刀斬落帝王頭,長安城裏千萬人使出了千萬刀,青天上終於第壹次出現了那個字。
  兩段話便講完了所有的情節,我壹面寫著壹面在腦子裏梳理那些畫面,竟還有些隱隱興奮,便是昨天的那四章也是如此,皇後跳下城墻,是開書時便定好的事情,在這個大旨言情的故事裏,總要有那麽壹對有情人做壹下這種比較老套、但有時候確實很令人感動的示範,慶余年裏也有皇後從城墻上落了下來,卻是截然不同,我壹直很喜歡皇後,只可惜因為視角和字數關系,鋪墊不夠,所以有些遺憾,不過沒有辦法,真要把那些寫透,肯定會被說灌水。
  酒徒代某人轉述給寧缺的那句話:世間每壹次死亡都是久別重逢,是從壹代宗師裏看來的,王家衛那句叫每壹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果然酸澀XX,我之所以這麽寫,是因為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表現方式了,而且我認為我這麽寫比電影裏有道理的多,因為這句話在這個故事裏是有具體所指的,不是純走情緒。
  至於這句話的道理究竟是什麽,請詳見第五卷。
  前面說過我喜歡所有的卷名,但我不知道第五卷的能不能喜歡,因為……直到這個時候,我還沒有想好第五卷的卷名到底是什麽,我很焦慮,卷末開端本就令我焦慮,兩者並在壹處,實在是很麻煩,今天本應該寫,因為前些天便把今天的假期用了,但思來想去,只能暫停壹天。剛剛補完欠帳,自然不想繼續欠帳,至少要把老人家的尊嚴繼續保持住,我會用下周六補今天,那麽這便是沒有欠帳,請諸位大大明鑒,另外四月份的更新,會在十六萬字以上。
  不是昨天寫了四章太累了,單純就是因為卷名始終定不下來,而第五卷的頭幾章太麻煩,下手太難。第五卷確實很難寫,整體框架已經出來了,人間的天花板已經鋪好了,戰局已經確定,凝固的像泥潭壹樣,想要破局,尤其是有些新意的破局,非常困難,我已經想好了手段,卻不知自已有沒有能力實現那個手段。
  我現在的心情,就像慶余年寫到範閑下江南之前,恐慌的要命,但是現在回頭看,這種恐慌是非常好的事情,因為慶余年的京華江南卷,毫無疑問是最紮實,從水平上來講最好的壹卷,那麽我希望將夜的第五卷也能做到這種程度。
  但下壹卷的風格肯定和慶余年時完全不同,我有我的野望,我要把大開大闔的東西,收進非常小的袋子裏,把黑暗血腥的東西,用漂亮的絲綢蓋起來。我希望大家看到第五卷的卷末,能覺得我選擇的手段是牛逼的,有新意的,那樣我便會覺得幸福了,以此做為向您的匯報,期待您的鼓勵。
第五卷 神來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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