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貓膩

歷史軍事

  壹段可歌可泣可笑可愛的草根崛起史。   壹個物質要求寧濫勿缺的開朗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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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夏意濃時人疲憊

將夜 by 貓膩

2018-6-14 09:02

  唐小棠沿著湖堤向木棧走去。
  寧缺被桑桑在揭掉老底之後,雖然自覺地與陳皮皮站成了狼狽的姿態,依然難免老羞成怒,以擔心的理由把她趕去陪唐小棠。
  湖堤柳蔭下只剩下了三個人。
  陳皮皮看著逐漸遠去的唐小棠,無奈喊道:“不至於因為這件事情生氣吧?”
  唐小棠沒有轉身,清脆明亮的聲音在湖水上回蕩。
  “我生氣的不是這件事情,是妳看著她就要逃跑,我都不怕她,妳已經是知命境的家夥,居然還這麽怕她,真的很丟臉。”
  自幼在與雪原巨狼和熱海兇魚戰鬥中長大的小姑娘,從腳上的鞋到臀後搖蕩的黑辮,每個細微處都充滿了樂觀的戰鬥精神,她很難理解陳皮皮的恐懼從何而來。
  陳皮皮低頭想望向自己露出前襟的腳尖,卻只能看見自己圓鼓鼓的肚子,不由壹陣神傷,沈默很長時間後低聲說道:“從小到大,我的境界壹直都比她高,但真打起架來,我永遠打不過她。”
  寧缺同情看了他壹眼,問道:“妳不知道她在我這兒?”
  陳皮皮看了壹眼柳蔭下的葉紅魚,惱怒說道:“如果知道我怎麽會過來。”
  寧缺不解問道:“師兄沒有告訴妳?”
  陳皮皮搖了搖頭。
  寧缺嘖嘖感慨說道:“真是壹群壞人。”
  葉紅魚從那棵柳樹下走了過來。
  陳皮皮轉身向那棵柳樹走去。
  二人擦身而過,葉紅魚唇角微翹,問道:“不敘敘舊?”
  陳皮皮頭也不回,揮手說道:“以後再敘,以後再敘。”
  寧缺感慨說道:“看來他真的是很怕妳,連日後再敘這種他最喜歡的無恥的雙關調戲話都不敢講。”
  葉紅魚懶得理會這個無恥的家夥。
  她要說的話與陳皮皮無關,更沒有什麽江湖小兒女的情趣,目光微寒說道:“書院居然會收留魔宗余孽。”
  寧缺早就想到修道如癡的她,看見唐小棠這個魔宗少女後會有何反應,微笑問道:“妳有什麽意見?”
  這句反問顯得有些囂張。
  寧缺在道癡身前,沒有任何囂張的資格,但這半年時間,他知道了小師叔入魔的歷史,親身體會了老師和師兄們對於自己入魔的無視,大概明白了書院的態度,而書院絕對有囂張的資格。
  葉紅魚神情冷漠說道:“既然事涉書院,我有沒有意見,根本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但妳們想過沒有,這件事情要傳出去如何?”
  寧缺說道:“就算傳出去又如何?只要書院不承認,誰能有證據?難道西陵神殿還敢派人進書院後山搜人?”
  “世間無數虔誠的昊天信徒,並不需要證據,只需要神殿壹句話。”
  葉紅魚說道:“西陵神殿或許不在夫子的眼中,但無數虔誠信徒的議論與憤怒,便是夫子也不好處理,總不能把世人全部都給殺了。”
  “如果神殿真的讓世人相信書院收留魔宗余孽,那麽昨天妳對我說的戰爭便會提前到來,而這肯定不是神殿想看到的。”
  寧缺看著她漂亮的眼睛,忽然想明白了壹件事情,說道:“老師和師兄既然讓陳皮皮帶著唐小棠過來,便沒有想著要瞞妳,他們就是要讓妳知道這件事情,然後想讓妳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知道便是知道,前面加個不字,不代表就真的能當作不知道。”
  “既然妳忠誠於昊天道門,那麽妳就應該知道,妳現在裝作不知道,對昊天道門對書院都是最好的選擇。”
  葉紅魚低頭看著湖堤上的青石縫和縫裏那些青色的灰泥,沈默思考了很長時間後說道:“妳說的有道理。”
  然後她擡起頭來,靜靜看著寧缺說道:“那她和陳胖子又是怎麽回事?”
  寧缺看著湖心舟中的那個魔宗小姑娘,看著沿著湖堤追趕呼喊,說著無聊笑話的胖子,心頭忽柔,說道:“這件事情請妳也當不知道吧。”
  葉紅魚站在他身旁,看著那幕有趣的畫面,眼眸裏沒有流露出壹絲笑意,臉色十分凝重,並且顯得越來越冷。
  “如果妳知道陳胖子的身世,那麽妳就應該能想到……道門壹旦知道這件事情,世間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
  ……
  雁鳴湖畔沒有暴發壹場新生代強者的大混戰,陳皮皮和唐小棠傍晚時分便回了書院,沒有與葉紅魚再見面。
  用完晚膳之後,葉紅魚很有禮貌地對桑桑道謝,並且很真誠地表達了贊美,然後捧著曬幹的青色道袍回了自己的客房。
  “看來她在西陵神殿這半年的日子過的不怎麽樣。”
  寧缺看著消失在回廊處的背影說道。
  桑桑壹面收碗,壹面隨意問道:“妳怎麽看出來的?”
  寧缺看著桌上那些菜汁狼藉的碗盤說道:“這麽難吃的菜,她居然吃的這麽高興,還對妳連聲道謝。”
  桑桑有些不安說道:“我就說還是應該讓我來做,現在她以為這些菜是我做的,肯定心裏想我的廚藝很糟糕。”
  寧缺說道:“妳是我的侍女,就只能服侍我壹個人,憑什麽去伺候那些外人?再說了,妳是光明神座的繼任者,在西陵神殿的身份地位可比她要高,要服侍也應該是她來服侍妳。”
  桑桑沒有說什麽,給他泡了壺釅茶,自去洗碗。
  寧缺坐在窗邊花架旁,端著茶壺看著紅雲漸墨的天邊,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他在思考壹些問題。
  書院後山的人們為什麽要讓葉紅魚知道唐小棠的存在?難道說真是囂張到了極點的宣告?還是說提前通知西陵壹聲表示尊重?
  想來想去,想到手中的釅茶漸涼,寧缺依然想不明白,直到最後,他忽然想明白了壹件事情——後山裏的人們,無論老師還是大師兄二師兄,基本上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家夥,都沒有成為大陰謀家的潛質——之所以讓陳皮皮帶著唐小棠來湖畔走上壹遭,大概只是簡單地想通過葉紅魚,告訴陳皮皮的家人吧。
  ……
  ……
  此後數日,雁鳴湖畔壹片安靜,落了兩場雨,暑意被腰斬了幾分。
  葉紅魚整日都把自己關在客房裏,除了吃飯的時候,基本上看不到人影,也不知道她在那間幽暗的客房裏做什麽。
  當她坐在桌畔捧起飯碗時,變得愈發沈默,寧缺更是註意到她的眉眼變得越來越憔悴,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不由暗自警惕。
  文淵閣大學士曾靜夫婦來做了壹次客,在參觀完湖畔宅院後,學士夫婦二人很是滿意寧缺的手筆,發現宅子裏連個婢女都沒有,更是高興,心想自家女兒極受寵愛,今後的日子應該會很幸福才是。
  離開之前,曾靜夫人抱著桑桑好壹番感傷,把寧缺好生表揚了壹番,叮囑她多回學士府,第二天便送了十幾個管事丫環過來。
  看著院裏那些面容普通,神情木訥的婢女,寧缺哪裏猜不到學士夫人在想什麽,不禁有些好笑,心想如果不是葉紅魚沒有出席晚宴,讓曾夫人看見如此美麗動人的少女寄居在此,想來便不是如今這情形了。
  湖畔的宅院極大,即便多了十幾名管事婢女,依然絲毫不嫌擁擠,甚至都感覺不到多了這麽些人,桑桑又不習慣被人服侍,所以管事婢女大多都在宅院偏僻處活動,花廳書房壹帶依然清凈。
  日子緩慢的流淌著,盛夏愈盛,湖風漸燥,蟬鳴愈噪,雁鳴湖畔宅院裏依然是三個人吃飯,兩個人生活。
  葉紅魚依然像個幽魂般,終日呆在幽靜的客房裏。
  某日寧缺從書院回來,沖了個涼水澡,向正替自己擦拭身子的桑桑問了兩句,知道葉紅魚今天竟是連晚飯都沒有吃,不由神情漸異。
  寧缺壹向佩服甚至敬畏這個少女道癡,在他看來,整個世界毀滅的時候,大概也只有像自己和道癡這樣的人才能活著,而且他不認為自己和道癡之間有任何友情之類的東西,所以絲毫不關心她的死活。
  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這樣自閉成壹個白癡。
  因為那樣太可惜了。
  ……
  ……
  蟬鳴陣陣,壹聲高過壹聲,雁鳴湖畔的客房鄰著棧橋,隱隱可以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湖水拍岸噬柱的聲響。
  寧缺沿著石徑走進幽靜的別院,輕輕敲響房門。
  房內響起壹些聲音,似乎是在整理。
  房門打開,映入他眼簾的是壹張依然美麗卻格外蒼白的臉。
  滿天繁星向院落裏灑下銀暉,少女顯得愈發憔悴。
  寧缺吃了壹驚,問道:“妳病了?”
  “妳才病了。”
  葉紅魚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找我有什麽事?我正在忙。”
  寧缺沒有理她,直接走進房中,四處打量壹番,沒有發現她在修行什麽魔宗秘法比如饕餮大法的痕跡,然後他註意到床鋪上依舊平整如新,似乎這些天根本就沒有人睡過壹般,不由吃了壹驚。
  “這些天妳都沒有睡覺?”
  “冥想足以補充精力,睡覺多耽擱時間。”
  “冥想是冥想,睡覺是睡覺,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更明白這件事情的人,妳究竟想做什麽?妳究竟急著做什麽?”
  葉紅魚聲音有些虛弱,說道:“我說過,我離開西陵來長安城就是需要壹些時間,時間對於現在的我很重要。”
  寧缺轉身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雖然我不在乎妳的死活,我也知道西陵神殿肯定有些大人物想妳去死,但妳畢竟是道癡,如果讓妳就這麽死在我家裏,肯定會有大麻煩,我不想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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