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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貓膩

歷史軍事

  壹段可歌可泣可笑可愛的草根崛起史。   壹個物質要求寧濫勿缺的開朗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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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熬鷹

將夜 by 貓膩

2018-6-14 09:02

  千年以前,荒人是大陸北方大草原的主人,所以直到今天,這片大草原依然被叫做荒原,草原上有雄鷹,所以荒人擅養鷹,哪怕被唐國戰勝,被迫北遷至極北寒域,荒人依然沒有放棄養鷹。
  夏侯是荒人,唐也是荒人,所以他們對養鷹都不陌生。
  看著遠處山林畔草甸上衣著破爛骯臟如乞丐的唐,夏侯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熬鷹的經歷,想起那只年歲並不大,稚嫩的小鷹在鐵架上搖搖欲墜,卻始終不肯低下倔強高昂頭顱的畫面。
  從荒原深處南歸,壹路千裏相殺,他始終都很自信,認為自己是在像熬鷹壹般煎熬唐,利用對方的憤怒與仇恨,讓對方閉不上眼睛,把所有的精神都消耗在日復壹日的枯燥戰鬥之中。
  夏侯本來以為自己快要成功了,他親眼看著唐體內的真氣漸枯,精神漸疲,堅若金石的身軀變得普通,可以受傷,開始流血,他以為唐的鮮血會在漫長的旅途中流幹,最後後像當年那只幼鷹般倒下。
  然而他沒有想到,唐沒有倒下,反而是自己感到了前所未的疲憊、虛弱,甚至是身軀最深處的壹抹倦意。
  難道說,自己才是被熬的那只鷹?
  夏侯不停地咳嗽,血水不停從堵在唇邊的拳邊溢出,但他臉上的神情依然冷漠平靜,深陷的眼眸幽冷如寒冰。
  老並不可怕。
  無論在草原還是在熱海畔的巖壁上,只有老鷹才是真正的鷹。
  他放下拳頭,取出手巾擦拭掉唇角的血漬,面無表情看著遠處的唐說道:“妳的毅力讓我有些吃驚,但終究只是吃驚而已,妳畢竟不是妳的那位老師,在逾過那道門檻之前,妳永遠無法威脅到我。”
  唐低頭看著腳下那些被自己血水點燃的長草。
  連續的戰鬥讓他身受重傷,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唐軍騎兵,在強悍的軍事紀律和戰術組織下,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隨著體內真氣漸漸枯竭,看似堅不可摧的身軀,也終於在那些刀箭之下流血。
  魔宗已然雕蔽,他這個魔宗天下行走更像是個孤家寡人,不說與西陵神殿無數道士相比,就連與叛徒夏侯相比,也顯得那般勢單力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今世間的魔宗,就是他。
  他就是魔宗。
  他是魔宗最後的精神和驕傲,所以他不能倒下。
  所以哪怕身受重傷,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依然沈默地與和夏侯以及數千名大唐騎兵戰鬥到了此時此刻,戰鬥到了土陽城下。
  唐擡起頭來,看著無數騎兵拱衛中的夏侯,說道:“看看妳似乎強大實際上卻像朽木般的身軀,問問妳看似強大實際上像泥塊般的心,如果我真的威脅不到妳,妳又怎麽會這時候轉過身來與我說這些話?”
  夏侯沈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說道:“妳不可能跟著我回長安,中原是昊天神輝籠罩的人間,天都不能容妳,妳又能如何?”
  作為魔宗最後也是最強大的余孽,唐可以在荒原上自在生活,可以與葉蘇隔峰對峙相望,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去了中原,那麽必然會面臨西陵神殿強者們無休止的追殺,終究是死路壹條。
  “我確實不能進中原。”
  唐看著不遠處的土陽城,說道:“我便連那座城都不敢進,但我已經傷到了妳,我讓妳變得虛弱緊張,那麽我知道妳註定會死去。”
  夏侯說道:“何必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沒有意義的事情我不會做,沒有意義的話我也不會說。世間絕對不止我壹個人想要殺死妳,當妳離開軍營回到長安城後,或者當妳歸老之後,那些蒸屜裏的冤魂,枉死路上的小鬼,都會來到妳的背後,索要妳的性命。那些冤魂會感激我追殺了妳壹路,我也會感激那些冤魂把妳追殺到死。”
  唐最後向著夏侯點頭致意,說道:“祝妳歸老愉快,死的精彩。”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草甸,消失在山林之中。
  夏侯沈默看著人跡已無的草甸,看著被夏風輕輕拂動的山林,沒有再說什麽,輕提馬韁,向土陽城裏駛去。
  荒原上吹來的風拂動山林,拂動深草,拂動土陽城頭的軍旗,拂動著他頭盔邊緣露出的發,那些花白的頭發。
  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然而他的頭已然白了。
  ……
  ……
  雁鳴湖畔新葺的宅院,迎來了第壹批客人。
  公主殿下李漁和她的繼子,還有司徒依蘭。
  對司徒依蘭的到來,寧缺非常歡迎,他對身世可憐的小蠻王子,也沒有什麽意見,但對於大唐公主殿下的到訪,不免覺得有些麻煩。
  他與李漁之間的關系不錯,但他很清楚她壹定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果不其然,當安靜的書房裏只剩下他和李漁時,麻煩便來了。
  書房雕花窗外,是數株古樹,林蔭遮蔽著夏日,清風怡人,便是樹林裏那些蟬鳴,也並不令人覺得厭煩。
  李漁端著碗涼茶,看著窗外隱隱可見的湖景,微笑說道:“蟬噪林愈靜,這片宅院果然不錯,難怪妳這種吝嗇鬼也肯花這麽多銀子。”
  寧缺嘆了口氣,心想果然便是要從這裏開始說話?
  他走到李漁身側,說道:“多謝殿下送來的這些大樹。”
  雁鳴湖畔宅院裏的古樹,全部來自李漁的皇室封地,這些樹木的價值不菲,光是運送出山再入長安城的費用便是個極可怕的數字,最關鍵的是,有好些珍稀古樹,即便是有錢都無法買到。
  寧缺現在確實是個極有身份地位的人,但李漁乃是堂堂大唐公主殿下,哪裏需要小意討好他,這等重禮自然是要求回報的。
  “終究是些山野之物,也不值多少錢。”
  李漁走到書房陳列架旁,看著架上那些擺設古董,神情微微變化,輕笑說道:“這方筆洗小時候我便向父皇討過,他卻說送給了她,所以不好要回來,沒有想到如今卻能在妳的書房裏看見。”
  寧缺看著那方石制若墨玉的筆洗,說道:“妳若喜歡,便拿去。”
  李漁微嘲說道:“她給妳的東西,我憑什麽要。”
  長安城裏敢直呼皇後娘娘為她的,便只有李漁姐弟二人。
  當然,這也只可能是私下裏的稱謂。
  很明顯,李漁並不在意讓寧缺看到自己對皇後的真實態度。
  寧缺沒有接話。
  李漁看著他微笑說道:“聽說妳最近時常進宮,想必與她很熟了?”
  寧缺說道:“確實比以往熟了不少。”
  李漁問道:“妳覺得她是壹個怎樣的人?”
  寧缺很直接回答道:“我不知道。”
  李漁靜思片刻後,自嘲壹笑說道:“我與她做對了這麽些年,卻壹直都還看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麽,何況是妳。”
  寧缺搖頭說道:“何必想那麽多。”
  李漁飲了口杯中的涼茶,秀眉微蹙,然而展顏壹笑,說道:“很好喝,這是桑桑做的桑椹茶?聽她說過好幾次,卻還是第壹次喝到。”
  聽著殿下說起家長裏短事,寧缺頓時覺得放松了不少,準備好生講解壹下桑椹茶的做法,並且重點說明這是自己的發明。
  然而他沒有料到,李漁的下壹句話來的極快。
  氣氛急轉而下,或者上。
  “我的想法很簡單,妳知道。”
  李漁平靜而堅持地看著寧缺的眼睛。
  寧缺沒有躲避她的目光,說道:“我也告訴過妳我的想法。”
  李漁說道:“我知道妳現在和帝國軍方之間有些問題。”
  寧缺說道:“我承認,但問題總是能解決的,而且我不需要在乎他們。”
  “我不認為在妳殺死黃興和於水主後,和夏侯還能言談甚歡,還能讓軍方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將軍認為妳善良無害。”
  李漁說道:“這些問題是無法解決的,或許妳真的不需要在乎他們,但如果妳想要繼續做些什麽,就不得不在乎。”
  寧缺說道:“殿下說的這些事情,我自然不會承認,至於我和夏侯將軍之間的這點小磨擦,相信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所有人都知道夏侯是皇後娘娘的人。”
  李漁說道:“皇後娘娘如今不停籠絡妳,自然也是不想夏侯與書院之間的爭執繼續擴大,但妳甘心嗎?”
  寧缺心想我還知道皇後娘娘是夏侯的親妹妹。
  大師兄早已經做過交待,他當然不會當著李漁的面挑明這個大秘密。
  李漁說道:“如果妳和夏侯之間的仇怨只是荒原上的那些沖突,既然大先生已經定了基調,我希望妳還是甘心為好。”
  寧缺微微皺眉,有些不解為什麽她會選擇和皇後壹個立場。
  李漁低聲說道:“軍中只有壹些年輕的將領願意效忠於我,華山嶽領的是河北郡廂兵,軍功積攢太過艱難,以他如今的資歷根本沒有辦法去東北邊軍接替夏侯的位置,不過夏侯既然肯卸甲歸老,對於我來說總是件好事,所以我不希望有別的事情幹擾到這個過程。”
  這個解釋很赤裸,所以很誠懇,便是寧缺也不由微微壹怔。
  片刻後他嘆息說道:“這種事情真沒勁。”
  李漁微嘲說道:“不愧是夫子的學生,居然連大唐帝國的皇位都覺得沒勁。”
  寧缺說道:“我以前就對妳說過,不要太過看重我這個書院入世之人的態度,我上面有老師,有師兄師姐,宮裏有皇帝陛下,觀裏有國師,寺裏有黃楊,軍裏有許世那些老將軍,那把龍椅是傳給妳弟弟,還是傳給皇後娘娘生的那位皇子,終究是這些人的意見。”
  李漁靜靜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但妳想過沒有,無論是父皇還是夫子,還是軍中的那些老將軍,他們總有離開的那壹天?”
  “書院為什麽壹定要妳入世?父皇為什麽對妳如此器重?許世為什麽對妳如此警惕?其實都是基於相同的壹個原因。”
  “沒有人能夠抵抗昊天的命輪,時間的流逝,大唐終究將失去他們,有些人擔心妳變成沒有獵人壓制的惡鷹,禍害他們逝去之後的世界。而夫子和父皇則是沈默不語,護著妳煎熬妳打磨妳,想讓妳從壹只雛鷹變成壹只雄鷹,守護沒有他們的那個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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