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故人行

　　殿中會議結束，眾臣散去。
　　李斯站在臺階之上，看著殿外的場景。身後，跟著的是那個稟告匈奴軍情的大臣。
　　李斯嘆了壹口氣，看著殿宇之外秀麗之景。
　　入秦數十年，從呂不韋攝政到現在，李斯經歷了許多，眼前的場景也見了不只壹次。
　　可從開始的謹小慎微，到後來的周旋應對，再到現在位極人臣，李斯見到眼前場景的心情，卻是不壹樣的。
　　這數十年來，秦國從壹個王國到了如今的帝國，內部的勢力復雜。
　　呂不韋被逐，外客勢力幾乎分崩；昌平君叛逃，楚系勢力全軍覆沒。
　　久遠之前流傳而來的朝堂勢力到了如今，已經與當初有了很大的不同，可唯壹沒有變化的是，當年那個在鹹陽城外，率領三千精騎，幾欲滅秦的驚艷身影，依舊活躍在這個世上。
　　“妳剛剛不應該說的。”
　　“難道就讓那些世族老粗這麽胡作非為麽？我必須讓陛下知道。”
　　法家壹脈在朝中掌握要職，可與其余諸子百家壹般，手裏沒有兵權。
　　帝國壹統天下之後，設置三公九卿，統領朝臣。可三公之中，唯有掌管兵權的太尉，至今仍沒有設立人選。
　　朝廷之上沒有設立武臣之首，下面的軍隊也就依舊派系林立，各自為政。
　　李斯嘆了壹聲，搖了搖頭。
　　“陛下難道會不知道麽？”
　　雖說秦軍內部派系林立，可是皇帝卻統管了兵權。軍中重要的人事調動，皇帝怎麽可能不知道？
　　“帝心如淵啊！”
　　……
　　趙高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心中那股情緒依舊未能撫平。
　　竜姬端上了壹杯茶，卻見趙高整個人都楞住了。
　　“義父，妳怎麽了，今日發生什麽事情了？”
　　趙高的眼神仿佛空了壹般。自從秦壹統天下之後，趙高所見，壹切都處於秩序之中。
　　這是壹種戰國時代不曾有過的秩序。
　　帝國的法令嚴苛，可是壹切都在這種秩序下，平穩運轉。
　　趙高幾乎有著壹種錯覺，這個世界已經在這種秩序下變得平靜，人人各司其職。
　　只要掌控了這種秩序，帝國的權力中心，便能掌控這個天下。
　　可今日所見，卻讓趙高心中不再那麽平靜。
　　朝廷之上，法家氣勢正盛，對墨家窮追猛打。可這場爭端，卻以壹種極為戲劇性的結局結束了。
　　“我怎麽忘了，那位可是罪大滔天卻依舊能位尊徹侯的大反賊，什麽手段不敢用啊！”
　　“義父，妳在說什麽？”
　　竜姬在旁，有些疑惑，問了壹聲。
　　趙高冷靜了下來，感到了壹陣急迫感。
　　“巴蜀那邊怎麽樣了？”
　　“我們的人已經與重冥達成了協議，他願意幫助我們，取得趙爽的罪證。”
　　“趙爽的封地和墨家那邊，都沒有動靜麽？”
　　“還沒有！”
　　趙高呢喃壹聲，顯得有些躊躇。
　　“趙爽是沒有察覺，還是已經有了應對？”
　　“可重冥是蜀山第壹高手，修為已至化境。趙爽要對付他，可不容易啊！”
　　趙高搖了搖頭。
　　“取得罪證只是壹方面，重要的是，要讓天子劍出鞘。”
　　竜姬在旁，提醒著。
　　“可陛下似乎很信重趙爽？”
　　“信重？”
　　趙高不屑壹笑。
　　“帝王的心中哪有信重二字。趙爽現在還能這麽得意，不過是他還沒有觸碰到陛下的底線罷了！”
　　“可這罪證，似乎也動不了趙爽？”
　　“帝王要殺人，從來不在罪證二字。借著這次機會，羅網的勢力可以進入蜀山，動搖趙爽的大後方，乃至於最後切斷趙爽的財源。這才是關鍵。”
　　“義父是說那條商道？”
　　趙高看著竜姬，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妳很聰明。那條商道，完全脫離了帝國的財政之外。這些年來，羅網的勢力進入西方，發現趙爽與月氏女王關系密切。這條商道的稅收是多少，其中的收益又是如何處理，誰也不清楚。可只要這條商道出了問題，趙爽的勢力必定會受到巨大的沖擊。這次蜀山的事，只是壹個開頭。”
　　“義父深謀遠慮，女兒佩服！”
　　趙高拿起了茶杯，悠悠喝了壹口，緩了壹口氣。
　　“上次我跟妳說的事情，妳考慮得怎麽樣了？”
　　竜姬面色壹變，臉上的表情凝固。
　　“義父，妳也知道，閻樂比我小了許多。”
　　“妳年紀也不小了，難道就壹輩子這麽下去？閻樂這小子雖然輕狂，可我看得出來，他對妳是真心的。”
　　“我……再想想。”
　　竜姬行了壹禮，轉過身去，告辭離去。
　　……
　　“巴蜀那邊，妳真的不管了麽？”
　　麗姬坐在趙爽身旁，盯著正在收拾行李的他。
　　趙爽在鹹陽宅邸很大，不過東西卻沒有多少。除了日常的守衛的用的度之外，幾乎沒有多少其他的東西儲存在這座徹侯的宅邸之中。
　　此時，他正在屋中收拾著物品，準備出發前往金城。
　　關中繁華，隴西苦寒。
　　不過此時的趙爽卻沒有留戀的樣子，散朝回來，便急匆匆準備離開。
　　“蜀山那邊只是小事，不必在意。”
　　麗姬看著趙爽這沒心沒肺的樣子，不覺得壹笑。只是，她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停留多久，面色壹變，變得警惕起來，從壹旁拿起了劍，護在趙爽身前。
　　壹道黑影，出現在屋外。
　　趙爽的府邸很大，鎮府的私兵也有數百。這人能不驚動壹人，便到這裏，身手了得。
　　趙爽卻沒有麗姬這般警惕，揮了揮手，示意她後退。
　　那人從黑暗之中顯現，露出了面容，道了壹聲。
　　“小爽！”
　　“阿聶！”
　　麗姬回過頭來，看著這兩人對視著，空氣之中仿佛有著壹股別樣的味道。
　　麗姬不明白這種味道是什麽，可沒由來的很不爽。
　　“我準備離開這裏了。臨走之前，特意來與妳辭行。”
　　蓋聶壹言，趙爽卻沒有驚訝。
　　“妳要回鬼谷了麽？”
　　“我即將繼承掌門之位。”
　　“阿莊認輸了麽？”
　　蓋聶搖了搖頭，話語之中多少帶著幾分傷感。
　　“我與他都找到了各自的答案，也戰勝了自己，將要踐行屬於自己的縱橫之道。這壹次離開，以後能見到的機會，怕是少了。”
　　“阿聶，保重！”
　　“小爽，妳也要小心。”
　　……
　　便在這依依惜別之聲中，麗姬不爽的情緒壹個勁的飆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