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飛燕

　　夜雨綿綿，壹聲驚雷乍響。
　　本是坐著的雁春君在經歷片刻的震驚，立刻換了壹副笑臉，站了起來。
　　“漢陽君，您來我這小小的府邸，怎麽也不事先告訴在下壹聲。”
　　雁春君的臉上近乎諂媚，胖乎乎的身體站了起來，想要將趙爽迎向主位，只是趙爽站在原地，卻是壹動不動。
　　“您看我這不長眼，雪女姑娘馬上就要來了，在下立刻就讓人準備準備，不打擾漢陽君的雅興。”
　　雁春君正欲將自己的仆從招呼過來，卻見趙爽端著青銅酒樽，微微品了壹口。
　　見到如此，雁春君心中有些不安，很像要從趙爽口中聽到壹句話。
　　雁春君打了壹巴掌自己的臉，賠笑著。
　　“在下沖撞了君上的興致，萬有不該。但是燕國已經和秦國和談，將來說不定還會內附秦國。君上就看在下邦之臣粗魯不知禮儀的份上，饒了在下這壹次吧！”
　　雁春君言語極其卑微，可趙爽只是搖了搖酒樽，輕輕壹笑。
　　“秦與燕和談不了了。”
　　短短的壹句話，卻讓雁春君大驚失色。可接下來，趙爽的話，卻讓他整個人的靈魂都被抽空了壹般。
　　“就在不久之前，鹹陽傳報，燕使荊軻與秦舞陽，於鹹陽宮行刺秦王，已被格殺。秦廷震怒，下令趙地的秦軍兵臨易水，不日將攻燕。”
　　“難怪……這次出使的名單有些奇怪。”
　　雁春君喃喃地說著，仔細回憶起這次出使的細節，在片刻的錯愕之中，身體中仿佛湧出了壹只猛獸。
　　“燕丹！燕丹！”
　　雁春君憤怒地大吼著，以至於外面的侍衛都被驚動了。
　　“君上，妳沒事吧！”
　　聽著外面嘈雜的腳步聲，雁春君更加心煩。
　　“都給我滾。”
　　乍來的怒氣讓雁春君整個人有些不穩，在經歷了最初的錯愕與憤怒之後，雁春君感到壹陣心慌。
　　“君上，這次出使都是燕丹安排的，與小人無關啊！小人侍秦之心甚堅，君上若是願意，小人可擒燕丹，獻於秦軍陣前，以平息天子之怒。”
　　趙爽壹笑，緩緩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窗臺前。
　　這短短的距離，卻讓雁春君感到無比的漫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雁春君的府門打開，兩簇燈火在雨夜中閃耀，雪女的轎子已經進入了雁春君的府邸之中。
　　“君上，您說句話呀！”
　　“雁春君應該知道，以和談之名，當庭行刺秦王，這是何等罪名？”
　　雁春君當然明白，秦軍若是攻下了燕國，那麽燕國的王公貴族，都會為之陪葬。韓趙雖滅，舊有的貴族即使失去了原來的權位，可還能保下性命。
　　可燕國則完全不同。雁春君感受到脖子上的壹抹寒氣，立刻跪了下來，不斷磕著頭，口中討饒著。
　　“君上，饒命啊……”
　　雁春君的額頭已經見血，發絲淩亂，可趙爽卻全然沒有壹絲動容。
　　磕頭的頻率越來越低，雁春君擡起了頭，眼睛通紅，臉上泛著兇性。
　　“君上事先從燕趙之地大肆購買糧草，難道是早就知道了麽？”
　　聲音變得冰冷，臉色晦暗，雁春君支持著沈重的身體，緩緩站了起來。
　　“為何有此問？”
　　寒風吹進了樓閣，燈火明滅間，照應著壹張瘋狂的臉。
　　“趙爽，妳不要以為我只是待宰之肉。燕國十萬大軍，如今就在易水之岸，真打起來，光憑中山地的幾萬秦軍，也未必是對手。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是麽？”
　　趙爽輕聲壹笑，舉起了酒樽。
　　“只是，雁春君料想，如今的這位燕王，有沒有與秦國魚死網破之心呢？”
　　雁春君向後退了壹步，心中驚慌，卻很快恢復了平靜。
　　“趙爽，妳不要以為秦軍能攻下天下，便能治理天下。沒有我們這些人配合，秦國休想安穩。妳若是真的逼急了，大不了我等躲進大澤深山，倒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哈哈哈哈！”
　　趙爽壹聲大笑，語氣之中倒是有幾分欽佩之意。
　　“想不到，在世人眼中只會欺下媚上的雁春君，胸中竟還有這等豪氣。”
　　趙爽轉過了身，看向了雁春君。
　　“只可惜，妳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雁春君不覺得後退了幾步，從袖子裏拔出了護身的匕首，臉上還留有余怒。
　　“趙爽，妳以為妳只是在對付我麽？妳是在和這燕趙之地所有臣服或者準備臣服秦國的貴族作對。妳難道不明白，這背後是多麽壹股龐大的勢力！”
　　趙爽壹笑，舉手投足之間，風輕雲淡，卻有著壹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啖嘗燕趙之豪傑，吞而用之，吞而滅之，不亦快哉！今日，請以雁春君始。”
　　“趙爽，妳想要做什麽？”
　　“借爾頭顱，成我功業。燕地千裏，並為郡縣。”
　　雁春君手持著匕首，不覺得向後退了幾步，此刻恐懼蔓延至整個身體，他張開了嘴巴，想要喊人，卻發覺喉嚨幹澀，壹句話都說不出來。
　　“君上，雪女姑娘來了。”
　　外面的侍從說了壹聲，雁春君想要說什麽，可接下來，雪女卻已經打開了門，走了進來。
　　屋中氛圍詭異，雪女乍看到趙爽的時候，本是冰寒的臉上此刻湧動著春情，壹雙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是為我而來麽？
　　“君上……”
　　可當雪女看清楚了此時屋中的情況時，卻是面色大變。
　　雁春君手拿著匕首，發狂壹般對著衣著單薄的趙爽，仿佛就要在下壹刻，沖過去就要刺殺趙爽。
　　“君上小心。”
　　雪女長袖壹擺，打掉了雁春君手中的匕首，而後護在了趙爽身前。
　　雁春君此時緊張至極，想要逃出去，和他手下的衛隊和殺手站在壹起。可在雪女看來，雁春君此時的樣子完全像是發狂了壹般，下壹刻就要動手。
　　淩波飛燕，曼妙異常。
　　水袖招展，本是動人的舞藝，此刻卻成了殺人的利器。
　　壹道血線自脖頸溢出，雁春君龐大的身軀倒落在地，伴隨著便是屋外侍從驚愕的聲音。
　　雁春君捂著自己的脖子，壹雙眼眸滿是怨恨，不甘地看向了趙爽，喉嚨裏發出了幾個字音。
　　“趙……爽……妳……”
　　音盡人亡。雪女轉身看向了趙爽，問道。
　　“君上，妳沒事吧！”
　　趙爽壹笑，摸了摸雪女的臉，轉身走到了窗臺之旁。
　　“雁春君已死，妳在燕國已經待不下去了，願意隨我回秦麽？”
　　府外，雁春君的侍衛已經發現了異常，沖向了這裏。
　　壹道雷聲作響，雪女看著是外面茫茫雨色，只回了兩個字。
　　“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