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前路多舛

　　綠翠瑩瑩，道路泥濘；古樹參天，山嵐如障。
　　嫪毐捂著自己肩膀上的傷口，站在古樹之下，手中長劍血跡未散，斑斑點點。
　　玄翦的那壹劍並不好接。嫪毐傷勢不重，然而那淩厲的劍氣卻傷了他的血氣，以至於到了現在，他運行內力的時候，都不順暢。
　　如壹條喪家之犬般逃離了軍營，壹路之上並沒有遇到多少阻礙，可嫪毐的心中卻感到無比的屈辱。
　　心緒難平，牽引身上的傷勢，嫪毐感覺傷口隱隱作痛，深呼吸了壹口氣，看了壹眼四周。
　　這裏離函谷關已經不算遠了，又在深山老林之中，追兵難至。
　　他盤坐了下來，調理氣息，此刻的感知格外敏銳，——方圓三尺之內，壹花壹葉壹滴水的動靜，他都可以清晰感受到。
　　“是誰？”
　　樹葉微動，嫪毐轉過了頭，只見壹名戴著蜘蛛面具的女劍客從壹旁古樹林中走出。
　　便在驚鯢出現的那壹刻，嫪毐心中十分警惕；可是接下來，大量的羅網刺客跟隨而出，嫪毐才松了壹口氣。
　　“掩日大人！”
　　驚鯢拱手而道，言語之中沒有任何波動，就像是在完成壹件尋常的任務壹般。
　　“妳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就在不久之前，漢陽君趙爽自函谷關進入關中。屬下知道出了變故，於是聚集人手，前來找尋掩日大人。”
　　“什麽，趙爽已經到了關中！”
　　嫪毐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情緒變化，他沒有想到趙爽的動作這麽快。
　　“那秦王呢？”
　　“正在向武遂而去！”
　　中原進入關中的道路，主要有兩條：壹條是自三川入函谷；壹條是自上黨入河東，再渡過臨晉。
　　“武遂……”嫪毐想著這個地名，忽然覺察，“……前些日子，平陽重甲軍是不是已經進駐武遂？”
　　“是的！”
　　如果不能將秦王阻截在關外，那麽等到他回到鹹陽，嫪毐便只剩下了壹條路。
　　這條路，代價相當的大。
　　“王齮這個老東西已經投向了趙爽；看來這壹次，這老東西是打算從龍護駕了。”
　　樊於期部駐紮河東；楊端和部駐紮在端氏：前後皆有援軍，秦王壹旦與平陽重甲軍會和，便可直入關中。
　　驚鯢帶了足足五隊羅網刺客，這些力量足夠嫪毐進行接下來的行動。
　　“召集人手，必定要在秦王進入武遂前，截住他！”
　　“遵命！”
　　驚鯢話音剛落，尖嘯身便響徹這深山古林之中。漫天的箭雨落下，如壹根根刺壹般，紮入了大地之中，帶走了不少羅網刺客的性命。
　　嫪毐手中握著劍，背靠古樹，躲避箭雨。他很清楚，這種規模的箭雨，在這附近除了秦軍，就只有墨家大統領麾下的墨俠能夠做到。
　　而在箭雨過後，隱隱約約出現在視野之中的身影，則證實了嫪毐的猜想——就是墨家弟子。
　　“趙爽！”
　　嫪毐念著這個名字，知道剛才所說的那個機會，已經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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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遂秦軍營寨。
　　壹輛馬車在泥道上行使著。蓋聶騎著馬，跟在了馬車旁，看著前方隱約的闕樓棱角，說著。
　　“尚公子，快到武遂軍營了。”
　　馬車停下，車窗打開，韓非從中探了出來，臉上露出了壹股笑意。
　　“還真是快啊！”
　　從韓國邊境到武遂，壹路換舟乘馬，時間過得飛快。韓非以往遊學齊魯之地，見識了濃厚的禮樂文化，可是秦國的風格，卻是迥然不同。
　　武遂是邊境重鎮，秦軍在這裏建立了永久性的軍事設施。從遠方那隱約的棱角，就可以看出那座營寨，與壹般臨時搭建的軍事設施有著本質的不同，恢弘大氣，體現著秦風的肅然與莊重。
　　“前方是何人旗號？”
　　“回尚公子，是平陽重甲軍的旗幟。”
　　“王齮尚在韓國邊境，他的旗號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秦王的疑惑並沒有得到解答。只不過很快，便有壹隊哨騎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蓋聶……先生？”
　　這隊哨騎的為首者看了壹眼騎在馬上的蓋聶，似乎很快意識到了坐在馬車之中的是誰，聲音都小了許多。
　　“妳是？”
　　“在下蒙恬，乃是王齮將軍麾下千夫長，奉命駐守武遂。”
　　“數百裏之地，卻分兵而守，王齮如此用兵，卻是為何？”
　　馬車之中傳出了壹道年輕的聲音。對於這道聲音的主人，蒙恬異常恭敬。
　　“王齮將軍只交待在下，好生守衛，其余不曾多說。”
　　便在蒙恬出聲不久之後，馬車之中沒有了應答，只見李斯走了下來。
　　“我奉命出使韓國，途徑此地，帶著兩名客人，望千夫長給予方便。”
　　“大人說得哪裏的話，在下自當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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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公子，為了完全起見，暫且委屈幾位先在這裏住下。”
　　秦王看了壹眼帳中的環境，忽然問了壹聲。
　　“蒙二五百主，妳是早就知道了我會來這裏麽？”
　　蒙恬低首拱手，告罪道。
　　“不曾得知。”
　　“那為何，這軍中會有壹座如此特別的軍帳？”
　　這軍帳之中的物品，與壹般軍營裏所準備的帶著血腥與馬糞味道的武備不同，帶著壹股檀香氣，就像是專門給貴客準備的壹樣。
　　“在下的確不曾得知尚公子將至，只是左庶長吩咐了，在下便照辦了。”
　　“有趣！”秦王壹笑，“我這壹路行來，倒是的確沒有什麽風波。”
　　李斯揮了揮手，向著蒙恬吩咐了壹聲。
　　“妳先退下去吧！”
　　“諾！”
　　蒙恬走後，李斯俯身拱手。
　　“看來左庶長早就知道了王上會來此，所以周全地準備了壹番。”
　　韓非最先坐了下來，聽聞李斯的話，微微壹笑，看著自己的同門，拂了拂袖子。
　　“我在這裏面可看不到壹點‘周全’的意思。妳看這東西，十分老舊，甚至帶著斫痕……”韓非拿起了馬鞭，仔細端詳著，“……分明是在警示。”
　　“警示什麽？”
　　“前路多舛！”
　　秦王壹笑，看著韓非，對於對方的機警，似乎很是欣賞。李斯看著這副景象，心中不覺生起了壹股警惕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