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三章 鳥籠

　　齊國，臨淄。
　　齊相後勝自齊王至齊歸來之後，便壹直沒有見到過他。今日早朝過後，齊王將他喚了過來。
　　只是，當後勝見到齊王時，對方卻在逗著壹只金絲籠子裏的通體雪白的鳥兒。
　　這只鳥長得很是特殊，後勝在齊國從來沒有見過，應該不是中原地區的物種。
　　“王上，這只鳥兒是哪裏來的？”
　　齊王逗著鳥兒，似乎很有興致。
　　“從秦國帶回來的，是漢陽君送的小玩意。據說這只鳥是從西方胡人那邊帶來的，頗通人意。寡人覺得很是有趣，便帶了回來。”
　　後勝見齊王如此，以為他這趟秦國之行，應該很是滿意，隨開口問道。
　　“王上，此行如何？”
　　“甚有感悟啊！”
　　鳥籠前有著整套金制的工具，齊王拿著桿，撥弄著玉制碗裏鳥食。他壹邊操弄著，壹邊漫不經心地說著。
　　“這天下怕是秦國的了！”
　　後勝聽著這話，心中大驚。齊王說著這足以驚天的話，可神態卻看不出壹絲的異樣，仿佛就像是在酒肆閑談壹般。
　　可這是能閑談的話麽？
　　“秦王非凡人，有並吞四海之誌，更有鯨吞天下之能。”
　　“王上，何出此言？”
　　“寡人壹路至關中，見渭水北岸澤鹵之地皆化良田，畝產壹鐘。只待鄭國渠壹成，關中渭水北岸數萬傾田地每年可以給秦軍提供數百萬石糧草。有此積蓄，只待十年之期，倉廩富足，必能吞並天下。”
　　說到這裏，齊王壹笑。
　　“韓王那個老朽，死是死了，卻給天下帶來了如此大禍。他想以此鄭國渠消耗秦國的實力，保存韓國。可如今鄭國渠將成，卻反而讓秦國越加強大，禍及天下。”
　　齊王的話語依舊平淡，可是後勝卻冷汗不止。
　　“王上，那我等該如何？就此斷絕秦使，與列國合縱麽？”
　　“合縱？”齊王壹笑，“如何合縱？”
　　“魏韓只剩下了壹隅之地，茍存於世。燕王無謀，趙王昏弱。剩下了壹個楚國，可春申君已亡，楚國已無人矣。”
　　“王上不必如此憂慮，我等奮力，未嘗沒有壹絲生機。”
　　後勝勸勉的話，卻讓齊王手中的動作壹停。
　　“李牧用兵如神，可惜不遇其主，為饞臣所忌，便是能夠支撐趙國這半壁江山，也撐不了多久了。項氏雖強，可在楚國，大封君比比皆是，再加上李園秉政，倒行逆施，項氏必無作為。寡人便是用這齊國二十萬兵馬，也填不平秦軍的貪欲。”
　　“真的沒有辦法麽？”
　　後勝的話語中帶著恐懼與絕望，顯得很是壓抑。
　　“齊國或許會滅亡，可是田氏必會繼續存在。便是秦國壹統天下，我田氏也未必會輸。”
　　齊王眼眸之中，閃過壹絲精光。這壹刻，後勝感受到了這位王者的氣勢，深沈若海。
　　只是很快，這股氣勢便消弭無蹤，齊王又變成了剛才那個樂呵呵逗鳥的齊王。
　　“話是如此。不過這次關中之行，寡人也不是沒有收獲。秦國文臣武將，皆為天下之最。可對於秦國而言，右丞相昌平君或許是壹個隱憂。”
　　“他？”
　　後勝對於昌平君並不是很了解，只知是秦國重臣，位高權重，卻聽齊王繼續說著。
　　“會如何，還要接下來看壹看。壹把利劍固然用著順手，可他朝壹日，利劍倒置，寡人倒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麽壹副景象？”
　　齊王完全是壹副幸災樂禍看熱鬧的樣子，似乎有些期待。說到這裏，似乎想到了什麽。
　　“不過還有壹個人，很有意思。”
　　“王上是說漢陽君？”
　　齊王壹笑，放下了手中的金制的桿子。
　　“這套逗鳥的東西，就是他送給寡人的。”
　　“如此價值連城的東西，漢陽君可真是出手闊綽。”
　　“闊綽什麽？”齊王壹笑，“他送寡人這個，便是為了通商之權，用以換取齊國的珍珠、長明燈之類的珍貴貨物。”
　　“那王上答應了？”
　　“為什麽不答應？”齊王反問了壹聲，“既然勝不了秦，那與秦盟好，也是不錯。即使有朝壹日，秦軍兵臨城下，也沒有理由像是對待別國壹樣，屠城略地。更何況，與之通商，我田氏亦可富足。”
　　說完，齊王直起了身子，看了壹眼籠中鳥兒。
　　“這小子，身邊豢養著的都是猛獒雄鷹，送人的卻盡是這等中看不中用的玩物。”
　　說到這裏，齊王看向了後勝，似乎發覺了什麽，自個樂了。
　　“他這是不是把寡人當做了那些沒見過世面的蠻夷，逗寡人玩呢？”
　　後勝壹笑，低著頭，不敢多言。
　　……
　　月氏王城。
　　“王爺爺！”
　　壹聲清脆的聲音，猶如百靈鳥壹般，讓月氏老王本是喜悅的心情更加愉悅。
　　月氏王逗弄著金絲籠裏的鳥雀，見到自己的小公主前來，招了招手。
　　“這是什麽？”
　　女孩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疑惑，看著鳥籠中的鳥兒。
　　“阿莉雅，這是來自東方秦國的禮物，非常珍貴的東西。看這等工藝，真是世間難得啊！”
　　阿莉雅看著鳥籠中的鳥兒，似乎也被這美麗的東西感染了，臉上露出了笑意。
　　“這次，丘比居還從秦國帶來了許多精美的絲綢制作的衣裙。等會讓妳阿娘給妳挑上幾件，妳壹定能夠迷倒不少傻小子的。”
　　阿莉雅年齡不大，卻是月氏王最為疼愛的小公主，王儲的女兒。
　　“只有最為精美的衣物，才能配得上我們塞雷普斯家族最為珍貴的明珠。”
　　便在此時，壹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從宮殿之外走了進來，行了壹禮。
　　“吾王！”
　　“丘比居，妳這次東方之行，我很滿意。至於秦國漢陽君那邊的要求，我答應了，先送到他領地壹萬頭牛羊。這些年來，月氏國力越發強盛，四境無事，物產豐足。等到邊境的榷場建立之後，雙方的貿易壹定會更加順利。”
　　“是，臣這就下去辦！”
　　阿莉雅坐在月氏王的懷中，眨著眼睛，有些好奇，那個叫漢陽君的是什麽人？
　　卻見月氏王逗著那精美的金絲籠中的鳥兒，眼中放著光，愛不釋手。
　　“多麽珍貴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