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章 沽名

　　長安宮是昔年秦惠文王建造的離宮，如今則在長安君的封地之內，作為他的居所。
　　在昌平君看來，讓這麽壹個來路不明的人混到成蟜身邊，實在是太危險了。
　　“太王太後！”
　　昌平君正要開口，卻聽得那本在殿宇中央的少年又壹俯首。
　　“草民不願意做中郎！”
　　昌平君微微錯愕，壹時間，竟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中郎管理車、騎、門戶，充當侍衛、隨從。可以說，是十分重要的職位。
　　歷來多少功勛子弟，打破頭皮也想要得到這個職位，卻被這少年拒絕了。
　　昌平君看向了華陽太後，對方的臉色非但沒有什麽不快，反而滿是笑容，待這小子很是親厚。
　　“哦？那爽兒，妳想要做什麽？”
　　“願為壹亭長，為我大秦守衛社稷。”
　　擲地有聲的話語響徹大殿，少年認真的樣子，不僅讓華陽太後開懷大笑，便是壹旁的宮娥、內侍，都忍不住竊笑。
　　“這個傻小子，人長得俊秀，想不到還有壹顆實心眼。”
　　華陽太後看向了趙老四，說著。
　　趙老四長嘆了壹口氣，回道。
　　“我這小子啊，就是心眼太實在。為此，老臣也常懷憂慮，壹旦故去，這小子免不了受人欺負。”
　　“實心眼好啊！哀家就是喜歡這樣實心眼的小子，等磨練磨練，又是我大秦的棟梁之才。”
　　華陽太後看著趙爽，笑著，招了招手，將趙爽喚至近前。身側的宮娥會意，將壹直端著的盒子送了上來。
　　“妳既然不願意當中郎，想要當壹個亭長，那哀家就成全妳。來！”
　　華陽太後從錦盒中取出了壹塊玉，交到了趙爽手上，招呼著身邊的宮娥。
　　“戴上哀家看看。”
　　身邊的宮娥羞紅著臉，動作熟絡，為趙爽戴好了這塊玉。
　　趙爽壹身布衣，卻又佩戴著這塊玉，看起來十分別扭。
　　不過華陽太後看在眼裏，卻是忍不住贊道。
　　“人長得俊，這佩戴上玉後更加不錯。爽兒啊！以後要是受了委屈，憑借這塊玉，隨時來華陽宮找哀家，哀家給妳做主！”
　　“多謝太王太後！”
　　壹番宴樂完畢，華陽太後又將趙老四送至了宮門口。
　　大秦之內，壹些上了年紀的勛貴老臣，昌平君都認不過來。
　　眼看著馬車遠去，昌平君忍不住問道。
　　“太王太後，這老頭不過是請托，您為何要如此鄭重對待，還特意趕來這六英宮？”
　　華陽太後的目光註視著遠去的馬車，微微壹笑。
　　“妳不是壹直想要取代呂不韋，當上秦國的丞相麽？”
　　輕輕的壹句話，卻讓昌平君心中驚駭。可是很快，他又恢復了平靜。
　　“妳想要與呂不韋鬥，光憑妳自己是贏不了的。”
　　“可便是如此，壹個早已經遠離權力中心的老朽。太王太後就算與其關系親厚，可讓他族中子弟去長安宮，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華陽太後轉過頭，看向了近在眼前昌平君，他的臉上有著壹股疑惑。
　　“我看妳才是實心眼。”
　　華陽太後在宮娥的攙扶下，重新走進了宮殿之中，只留下了壹句話。
　　“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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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之上，趙爽看著趙老四，對方還是那副老態龍鐘的模樣。
　　“我以前倒是真沒有看出來，妳這演技真是不錯啊！”
　　趙老四壹笑，便在壹瞬間，渾身氣勢壹變。
　　“小子，妳要知道，姜總是老的辣。有的妳學呢！”
　　“的確，不過要是論演技。這老太後可壹點也不比妳差啊！”
　　趙爽拿著玉佩，在眼前仔細端詳著，不覺贊了壹聲。
　　“好玉！”
　　趙老四看了壹眼，搖了搖頭，說了壹聲。
　　“豈止是好這麽簡單，這塊玉可是大有來頭，乃是周室所遺，只有最為核心的姬姓王室，才能佩戴此玉。如今天下，東西二周俱滅，怕是不剩下幾塊了。”
　　“沒看出來，妳居然有著這麽大的面子，能讓這老太後這麽下本。”
　　“未必只有我的面子，或許還是因為妳。”
　　“難道這老太後看了出來？”
　　“即使沒看出來，可這短短的時間內，連續兩個相同的名字的人出現，雖然身形體貌大為不同，聲音更是變了許多。可要是不懷疑，也不可能。”
　　“這麽說來，他讓昌平君前來，就是為了讓這個曾經親眼見過我的人確認壹番。”
　　“不僅如此，她讓妳去長安宮當中朗，心思可是很深啊！”
　　趙爽收起了玉佩，卻見得趙老四胡須壹顫，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亭長？
　　趙老四看向了趙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真虧妳想得出來。”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趙爽問道，卻見得趙老四敲了敲馬車廂，馬車停了下來。
　　趙老四閉上了眼睛，壹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輕輕問了壹句。
　　“妳想要去哪裏當亭長？”
　　很快，車廂外傳來了幾騎快馬的蹄聲。
　　“趙老大人，相邦有請。”
　　趙爽只見，趙老四在很短的時間內又恢復了那副老態龍鐘的樣子，壹副哆哆嗦嗦的模樣，掀開了馬車車門，將身子半露出去。
　　那副模樣，仿佛風壹吹就要倒了壹樣。
　　“相邦請我，那得去，那得去！”
　　趙爽看著趙老四這模樣，忍不住搖頭嘆了壹聲。
　　“姜果然還是老得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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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陽宮。
　　“什麽？”
　　當華陽太後帶著昌平君從六英宮回返時，天已經擦黑，華陽太後留下了昌平君吃了頓飯。
　　可這飯剛剛吃完，宮外的消息卻傳了過來。
　　“什麽事情啊！”
　　華陽太後換了壹身常服，從側殿中走了出來，便見到昌平君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那老頭剛從六英宮出去，便被呂不韋請到了府中。”
　　“人家沒在我這裏得到滿意的結果，難道妳還能阻止他去別處摘果子？”
　　華陽太後卻是壹點不在意，在宮娥攙扶下，走到了殿宇之中。
　　“臣只是覺得，這麽壹個首鼠兩端的老家夥，著實可惡。”
　　“那呂不韋是怎麽對他的？”
　　“他們相談甚歡，呂不韋賜給了他百金，壹雙玉璧，說是厚待大秦有功的老臣，無非是想要為自己撈名聲唄！”
　　“除此之外呢？”
　　這還不夠麽？
　　昌平君看著華陽太後，有些錯愕，而後反應了過來。
　　“對了，他族中的子弟，那個也叫趙爽的，好像去商於當亭長去了。不僅如此，那老家夥還叫了壹大幫勛貴老臣，都去了呂不韋府中。”
　　華陽太後微微壹笑，這笑聲之中有著壹股昌平君難以理解的意味。
　　“這就坐不住了？”
　　“臣……”
　　“去吧，從早晨開始就被哀家拖著，妳也該回去了。”
　　看著昌平君急匆匆離開的身影，華陽太後的聲音中有著壹絲快意。
　　“呂不韋啊呂不韋，妳聰明壹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