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8章 浮世繁華

　　於謙跟著去了壹趟鄉間，見到了那些沮喪的讀書人。
　　他有些迷惑，於是去走訪了幾家，得到了壹個讓他有些訝然的結論。
　　那些讀書人都認為自己被優待是天經地義的。
　　“他們說……讀聖賢書為何不被優待？難道聖人子弟也要和那些農戶壹起下地種田嗎？”
　　於謙不是迷茫，而是有些恨其不爭。
　　夜晚依舊熱，方醒弄了壹塊大毛巾，邊上擺著壹盆冰。
　　冰鎮大毛巾壹下蓋在頭上，那感覺別提多舒坦了。
　　於謙的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他有些茫然。
　　“動了這些人，下官不知道大明以後會朝著何處去，沒有了管制，那些百姓不可能會服從，到時候察覺不易……”
　　“所以需要增加官吏。”
　　方醒喝了壹口冰茶，神態自若。
　　於謙想起了往事，不禁驚呼道：“這是早有……”
　　“預謀。”
　　方醒替他把後面的那個詞說了，“許多事情當時做不得，需要壹個借口，或是時機，如今這就是時機。”
　　於謙躬身受教。
　　他和方醒雖然並無師徒之名，可在方家莊那壹陣，他看了許多書，外面看不到的書。
　　其中包羅萬象，外交、關於大明現狀的開放式論述、農業、工業、航海……
　　這些都是全新的概念和認知，給當時的於謙打開了另壹面觀察世界的窗戶。
　　當時他不以為然，可隨著他的眼界不斷開拓，那些書中的內容就會不斷的浮現，然後和現實對照。
　　再然後，他就驚異的發現，原來方醒的目光是如此的深邃，如此的高瞻遠矚。
　　怪不得他能做帝師啊！
　　所以於謙在慢慢的回想著當時看的那些書，把記下來的都抄寫出來，慢慢的思索。
　　“明日會有壹次試探，可願意去嗎？”
　　“當然，多謝興和伯。”
　　“那就去睡吧。”
　　於謙躬身告退。
　　他被安排在邊上的壹間廂房裏，有軍士幫他打水，卻被拒絕了。
　　於謙從不是那等米蟲，在方家莊時，他聽聞馬蘇當年被方醒派去和農戶壹起幹活，而且就是在考中的那壹天，就暗自下定決心，也跟著在方家莊到處轉悠，田地裏經常能看到他的身影。
　　從水井裏打水上來，因為大宅子裏沒有女人，所以於謙幹脆就脫了個赤條條，然後在水井邊上沖洗。
　　夜空中星宿點點，極遠處還能看到像是雲彩般的東西。
　　那是星河吧？
　　城中的壹處宅子裏，十七先生負手看著星空，問道：“他們還在核算嗎？”
　　“是的。”
　　十七先生嘆息壹聲，說道：“有人在觀望，有人在沮喪，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歡慶……可這終究是道統之爭，不管那人說的如何的為國為民，這其實是……道統之爭。”
　　“先生，他們在打壓我們。”
　　庭院裏微風吹拂，十七先生回頭，看著身後的年輕人說道：“妳們不畏權貴，敢於和他們對峙，這很好。家裏已經去信南方，所以妳們要相信，相信沒人會丟掉妳們。”
　　年輕人躬身道：“先生放心，學生既然敢出來，自然就不怕那些人，殉道而死，雖九死而不悔。”
　　十七先生微笑道：“秀嶼，妳的弟弟資質很好。”
　　楊彥掩住歡喜道：“多謝先生的栽培。”
　　十七先生微微頷首，說道：“去歇息吧，明早早起，去布置壹番。”
　　“是。”
　　楊彥被人帶走，十七先生站在庭院中間，目光幽深，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先生，這人看著老實，可剛才他都歡喜了，卻在忍著，可見骨子裏還是想要好處。”
　　翰墨拎著大蒲扇，壹下下的扇動，給十七先生送去些許涼爽。
　　十七先生微微壹笑，說道：“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能超脫者……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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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和伯，您為何對面條情有獨鐘呢？”
　　方醒的早餐依舊是面條，於謙就好奇的問道。
　　“因為吃面條節省時間，而且想要什麽口味都可以自己增減。”
　　方醒的面條就是大雜燴，唏哩呼嚕的吃完，他帶著於謙出門。
　　旁人大抵不會猜到他的早餐這般簡單，比如說……
　　雀舌慵懶的坐在窗戶邊，壹頭秀發隨意的挽在腦後，卻多了些別樣的風韻。
　　“姑娘要吃什麽？”
　　壹個十五六歲的丫鬟在外面問道，那笑臉看著可愛，就像是壹只小貓般的可愛。
　　“小貓，讓他們弄碗粥就是了。”
　　小貓點點頭，腳步輕快的去了廚房。
　　壹碗粥，雀舌只喝了半碗，然後開始練嗓子。
　　臨近中午時，雀舌叫了小貓，然後開始梳妝更衣。
　　“姑娘，昨日那個來的人看著不是好人呢！眼珠子到處亂瞟。”
　　“知道了，此事不可提，否則壹把火咱們倆都得被燒死在這裏。”
　　“那麽兇？”
　　小貓嘟嘴不信，雀舌看著鏡子裏的那張俏臉，讓那嘴角微微翹起，多了些譏諷。
　　“那些人都不是咱們惹得起的，選在畫舫待客，那只是想保密罷了，回頭妳告訴他們，都別往這裏瞅，不然小心沒個結果。”
　　小貓兒被嚇到了，問道：“姑娘，那咱們也躲起來吧。”
　　雀舌搖搖頭，“躲不了，不過那位興和伯倒不是那等人，只是防著另壹群人罷了。”
　　在昨天那人倨傲的告訴她自己是誰的書童後，雀舌就熄了找自己那位靠山的心思。
　　那位靠山……
　　雀舌不禁冷笑壹聲，小貓正準備問問，下面有人說道：“姑娘，楊公子來了。”
　　小貓噗嗤笑了，然後低聲道：“姑娘，前晚妳們……下面都聽到動靜了。”
　　雀舌面色潮紅，嗔道：“快去接上來。”
　　沒多久，小貓就領著楊公子上來了。
　　楊彥壹見到雀舌，眼神頓時轉為熾熱，然後走過來，跪坐在她的對面，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問道：“可害怕嗎？”
　　雀舌紅暈滿頰，偏頭道：“怕什麽？”
　　楊彥歡喜的道：“十七先生知道我們的事，雀舌，妳等著，我必定會帶著妳離開這裏，咱們去北方，那邊的人不認識妳，咱們重新來過。”
　　氣氛動人，雀舌的嬌羞更動人。
　　楊彥忍不住握住雀舌的小手，低聲道：“前幾日找妳麻煩的那個李宏，昨日就被拿下了，妳不必再擔心。”
　　雀舌的身體壹震，不敢相信的看著楊彥，“真的嗎？”
　　楊彥得意的就像是個孩子：“他的兒子阻攔清查，被連帶了，興和伯親自下令拿了他，然後……”
　　雀舌的面色陡然壹白，楊彥想起她的經歷，不禁握緊了那只小手，勸慰道：“無需擔心，此事和妳沒關系。”
　　雀舌點點頭，強笑道：“那人卑劣，興和伯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楊彥的眼神壹冷，說道：“十七先生馬上就會到，興和伯也會到，妳小心，不對付就稱病避開，讓他們自己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