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0章 大明湖畔

　　濟南府是個好地方，泉水為全國之最。
　　府治在歷城，這裏不但是濟南府的治所，同時也是山東布政使司的治所。
　　泉水組成的小河在城中流淌著，楊柳青青垂於小河邊，搗衣婦人用搗衣杵捶打著衣服。
　　小河的兩邊就是臨街商鋪，炎熱的夏季裏，連最活躍的掌櫃都不肯出來吆喝壹聲。
　　而大明湖畔自然不壹樣，消暑的人會坐上小船，在湖中遊玩壹番。
　　“美景繁多，果真是壹城山色半城湖啊！”
　　壹艘畫舫上，方醒喝著茶，看著船外的湖光水色，隨口說道。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看著約五十多歲，面色不大好看。
　　“興和伯，本官是不樂意看到妳的到來。”
　　這人就是山東布政使常宇。
　　常宇覺得湖面的清風都無法讓自己釋懷，他面沈如水，心情沈重的道：“山東是聖人故裏，興和伯，本官真的不想和妳有任何交集。”
　　大明湖是由各處泉水匯聚而成，湖水清澈，不深，能看到湖底。
　　眼前壹張小幾，小幾上擺著壹壺茶，兩個茶杯。
　　茶水的味道很純粹，這是好水和好茶葉賦予的特性。
　　方醒喝了壹口，哪怕他從來都不懂茶，可依舊點頭贊許，然後說道：“常大人，這是大明，本伯認為，妳的心中首先得是大明，其次才是什麽聖人，什麽聖人子弟。”
　　清風襲來，常宇定定的看著茶杯，說道：“人在世間總是有許多取舍，有的能取舍，可有的……從拿起書本開始，妳就無從取舍，興和伯，妳孟浪了。”
　　方醒無奈的道：“取舍……這得看妳們站在哪壹邊，大明還是聖人子弟，或是……分肥。”
　　“大明就是壹塊肥肉，上下總有人會分割這塊肥肉，常大人，妳也是其中的壹員嗎？”
　　方醒緩緩擡頭，微笑著，看似很和氣。
　　常宇的眸子壹縮，眼前這位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相反，這位睚眥必報的名聲早已響徹大明。
　　這話是最後通牒：常宇，妳站哪邊？
　　若是站隊錯誤，方醒絕壁會把他收拾了！
　　這壹點有無數例子可以警醒常宇，所以他緩和了壹下語氣，說道：“此事本官沒有看法，可本官再次提醒，這裏是聖人故裏，壹旦引發什麽不測，本官並不能保證什麽。”
　　“妳更像是聖人的官，常大人，本伯累了。”
　　方醒擺擺手，既然確定了立場，他沒興趣陪常宇聊天。
　　而常宇也沒興趣陪方醒，他怕被人看到，到時候外界大抵會猜測他和方醒在策劃著什麽陰謀。
　　常宇起身告辭，畫舫靠岸，他低頭離去。
　　方醒坐在窗戶邊，看著常宇上馬匆匆而去，不禁冷笑道：“聖人故裏，這就是大明的官啊！”
　　辛老七悄然從後面出來，說道：“老爺，此人有些敵意。”
　　方醒笑道：“我此行弄不好就會砸了他的飯碗，什麽聖人故裏，不過是托詞罷了。”
　　這就是現實，聖人不朽，可後世子孫卻扛著他的招牌在為自己謀利。
　　“聖人若是有知，怕是會把這些徒子徒孫都壹巴掌拍死！”
　　聖人當年是抱著大誌向，後世他的誌向實現了，卻成了擋臉的工具。
　　“叫人送酒來。”
　　方醒微微壹笑，並沒有因為被拒絕而惱火。初次見面，常宇對他抱著戒心在正常不過了，若是常宇馬上就推心置腹，那方醒就要懷疑他是怎麽混到布政使這個位置的。
　　輕微的腳步聲中，壹個穿著綠色薄紗的女子走進了船艙。
　　“雀舌見過貴人。”
　　雀舌？
　　方醒擡頭，看到了壹張帶著微笑的臉。
　　“妳家的畫舫？”
　　這女子赤腳，小巧的腳不時露在裙外。
　　她微笑道：“是，貴人若是要歌舞，這裏也有。”
　　方醒搖搖頭，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
　　在濟南能經營畫舫，而且這女子看著有些幽蘭的氣質，多半是某位的禁臠。
　　女子跪在方醒的對面，把盤子裏的酒菜擺上來，然後問道：“客人，方才……”
　　“妳想說常宇？”
　　方醒意態閑適的微微後仰身體，單手撐在地板上，似笑非笑的道：“妳想問什麽？妳能知道常宇的模樣，那就是權貴場中的常客，這是想探探我的底細嗎？”
　　雀舌盈盈笑道：“貴人多慮了，小女只是好奇罷了。”
　　說著她有左手壓住長袖，右手提起酒壺，露出了壹截皓月般的小臂。
　　酒水傾註的聲音中，雀舌說道：“大明湖多是達官貴人來賞玩，小女倒是見多了，也知道些避禍之道。”
　　這是個剔透的女人，方醒放松了些，瞇眼看著湖面，緩緩的喝了壹口酒。
　　酒很淡，卻帶著些幽香。
　　“這是去歲的桂花酒，貴人若是不喜，小女馬上去換了。”
　　方醒搖搖頭，對於他來說，酒只是調和氣氛，排遣心情的東西，沒有什麽必須。
　　辛老七盯著雀舌的手，那雙白嫩的玉手在他的眼中只是個隨時會下毒的禍害，若是需要，他會毫不猶豫的揮刀斬斷這雙男人們趨勢若騖的玉手。
　　她在不時關註著方醒。
　　方醒漠然的看著湖面，根本就沒多看她壹眼，這是個讓人奇怪的地方。
　　來到畫舫都是找樂子的，可這位卻孤獨飲酒，神色淡漠。
　　這是有事啊！
　　而且常宇居然和他會面，之後更是獨自上岸，不見方醒送出去。
　　這人看著年輕，那麽必然是勛戚，或是勛戚子弟。
　　“最近濟南城裏有什麽熱鬧？”
　　就在雀舌胡思亂想的時候，方醒突然轉過頭來問道。
　　雀舌壹怔，下意識地說道：“那些讀書人在鬧騰，說是要給那個人好看。”
　　“哦！”
　　方醒靠在艙壁上，手中握著酒杯，隨意的看著雀舌。
　　“繼續說。”
　　雀舌微微側身，她跪坐在腿上，曲線賁張，能讓任何男人失去理智。
　　可方醒只是淡淡的看著她，眼中沒有絲毫動心。
　　“貴人，那些讀書人鬧騰的太厲害，聽說他們還串聯了山東壹地的讀書人，這幾日城中的客棧都住滿了。”
　　雀舌的身體突然微顫，她猜到了眼前這個男子的身份。
　　這個發現讓她心中惶然，背後的靠山也不足以帶給她安全感。
　　方醒嗯了壹聲，問道：“聖人家可有什麽動靜？”
　　雀舌突然俯身，近似於五體投地的姿勢，哀聲道：“貴人，放過小女吧。”
　　她只是想試探壹下這人的身份，然後也好報給自己的靠山，算是壹次功勞。
　　可這人不是她的功勞，而是老虎，她的靠山也不敢惹的老虎。
　　“妳猜到了本伯的身份？”
　　方醒輕咦壹聲，贊賞的道：“果然是歡場中人，壹雙眼睛夠毒辣。”
　　雀舌只是顫抖，方醒覺得有些沒趣，就說道：“告訴我，聖人家可有什麽動靜。”
　　“伯爺……”
　　雀舌不敢隱瞞，說道：“聖人家沒動靜，那些讀書人去求見也被拒之門外。”
　　“做樣子啊！”
　　方醒喟嘆道：“陛下在盯著這邊，朝中也在盯著這邊，倒是為難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