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8章 盟約

　　“他們想去大明看看，看看那個花花世界。”
　　阿臺毫不臉紅的說著那些已經乖巧了許多的韃靼貴族們，仿佛他願意在塞外繼續堅守。
　　方醒看看他穿著的大氅。這大氅不知道是什麽皮毛做的，毛光水滑，壹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鐘定來了，他竟然胖了些。方醒看到阿臺在他出現後多了些忌憚，就說道：“聽聞妳幹的不錯，讓韃靼人向往大明。”
　　鐘定原先是被流放到塞外的官員，運氣好得了個在韃靼部“教化人心”的活，目前看來他幹的不錯。而且他的手下有些小吏，韃靼部又沒人敢惹他，日子當真是逍遙之極。
　　“伯爺，這些都多虧了王爺的睿智……”
　　鐘定說話很有分寸，但阿臺卻擺手道：“本王只是彈壓罷了，鐘大人辛苦。若是沒有鐘大人，今日的韃靼部也不會那麽繁華。”
　　鐘定笑著拱手，至於韃靼部繁華，那不過是他們可以自由的和大明交換、出售特產罷了。
　　“妳們都辛苦，大明不會忘記，陛下不會忘記。”
　　方醒很滿意韃靼部目前的構架，他對鐘定鼓勵道：“等興和城建好之後，本伯壹定會向陛下舉薦。”
　　鐘定微笑拱手，在阿臺的面前，他和方醒是自己人，所以當然不能用那種官場手段來表示感謝。
　　阿臺笑呵呵的道：“那本王就先恭喜鐘大人了。”
　　“王爺客氣了。”
　　方醒看著這兩人的互動，有些好奇鐘定是怎麽把阿臺給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下官只是和壹些貴族的關系不錯，和寧王也不錯。”
　　阿臺回去了，興和城要開工，他的人要去監控。
　　拉攏分化？
　　方醒覺得鐘定這人絕對是壹個被埋沒的人才，可惜卻被淹沒在宦海之中。
　　“家人呢？”
　　既然是人才，而且於國有功，方醒覺得不該這麽折騰他。
　　鐘定愕然，然後苦澀的道：“被弄到這邊來……也沒什麽職務，家中的妻兒也不知道如何了，下官平時不敢想這事，只是午夜夢回的時候，難免想念……”
　　“下官的妻子很賢惠，犬子也算是聰慧，若是下官當年沒有貪……現在……”
　　鐘定的神色黯然，然後又笑道：“此時說這些都是虛妄，伯爺，大明的官吏不願出塞，下官倒是要占便宜了。”
　　“嗯，妳大抵要占便宜了，直接飛升。”
　　方醒進城，土豆和平安已經沒法騎馬了。兩孩子撇著腿，怎麽看都怪異。
　　進了家，張淑慧和小白看到兩個孩子走路姿勢有些怪異，不用解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快到屋裏把褲子脫了，脫光！”
　　張淑慧和小白各自揪著自己的兒子進屋，然後就是壹陣慘嚎傳出來。
　　“老爺，今日少爺他們騎馬的時間長了些，不過小的只是想給他們壹個教訓，以後自然會安排少些，免得成了您說的羅圈腿。”
　　方醒低頭極力的並攏雙腿，用手進去試試，說道：“他們說的腳後跟撇開極好，我的腿縫隙不大。”
　　所謂騎馬得羅圈腿，那多半是姿勢不正確導致的。也就是說，那些得了羅圈腿的，實際上都是業余騎手。
　　辛老七也並攏腿，然後傻笑壹下，就去找人商議教土豆和平安騎馬的訣竅。
　　方醒去看了歡歡，因為孩子小，張淑慧叫隨軍的工匠打造了壹個小鐵爐子，專門在莫愁的屋子裏生火取暖。
　　屋子裏很暖和，方醒抱著歡歡坐在爐子邊隨口問著，而莫愁在邊上做小衣服。
　　“感覺怎麽樣？”
　　“這邊的人都淳樸，而且有老爺您在呢！”
　　莫愁擡頭微笑著，眉間全是溫情。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伯爺到處走。”
　　方醒也笑了笑，兩人隨後靜默著，享受著那暗自流動的溫馨。
　　……
　　而仆固卻沒有享受到溫馨，只是感到了冰冷。
　　回到宿營地之後，哈烈人率先派出斥候，被火槍陣列震驚的烏恩擔心晚上會被突襲。
　　這個決定沒錯，可他卻沒找仆固商議。
　　隨後兩邊的宿營也涇渭分明，雙方雖然沒有相互戒備，可冷空氣卻在中間形成了壹堵墻。
　　隔閡之墻！
　　晚飯很簡單，死面餅。這還是仆固出邊墻後搶了壹把的戰果，否則烏恩堅持不到開春之前。
　　死面餅很難吃，仆固就著溫水吃了壹塊，然後起身去找烏恩。
　　烏恩的帳篷早已沒有了王子的規模，只是比旁人的大些罷了，至少人進去不用低頭。
　　烏恩也在吃飯，卻是有壹個羊頭就死面餅。
　　羊頭被煮的軟爛，烏恩抱著大啃，滿臉的膠質。
　　看到仆固進來，烏恩壹口咬掉了羊脖子上最後的壹絲肉，腮幫子鼓動著，兩下入腹。
　　仆固坐下，沈聲道：“妳想回去嗎？”
　　烏恩在用小刀剔著羊頭上的皮肉，聞言他說道：“哈烈被夾在中間，遲早是大國的祭品，我回去幹什麽？和那幾個哥哥爭鬥嗎？死得快！”
　　仆固的臉上浮現了微笑，“是的，哈烈曾經繁華過，撒馬爾罕的商隊曾經溝通東西，繁華壹時，可終究沒有支撐。如今的世界卻不再安穩，西邊的國家正在交戰，已經打了幾十年。而在東方，妳們敗給了明人……”
　　烏恩用小刀挑著壹片羊臉皮吃了，點頭道：“是的，我們敗了，然後就開始了內鬥。可不內鬥……看到明人的架勢了嗎？他們不甘寂寞了，所以破例開始在邊墻外建城，狼子野心世人皆知。仆固，妳們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別騙我，我不蠢！”
　　他把小刀從羊眼眶裏插進去，用壹塊黑乎乎的毛巾擦擦手，說道：“妳們的補給不多，當時我記得有人帶傷，仆固，哈烈依舊被圍困著，妳們只是想利用我們對嗎？”
　　仆固笑了笑：“不，是聯手！妳們若是不想被明人驅趕或是奴役，那麽大家聯手吧，否則妳想往哪逃？只有莫測的北邊，那裏每年都能凍死不少人。而且那邊怎麽存活？放牧？大雪會讓妳們的羊群凍死。種地？妳們播下的種子再也不會發芽……所以妳們別無選擇，而我們卻還能向西邊進軍，只要拿下拜占庭，烏恩，肉迷就活了。”
　　烏恩從邊上提起壹個羊皮袋，搖晃了壹下，從聲音就聽得出裏面的酒不多了。
　　他打開塞子喝了壹大口，那眼珠子開始泛紅。
　　“那兩頭羊還在，對嗎？”
　　“對。”
　　仆固不再隱瞞，坦然告知。
　　“我們需要合力！”
　　烏恩再喝壹口酒，笑道：“合力又如何？”
　　“遊擊！”
　　“明人不可能會再次派出大軍，他們的皇帝太胖了，這是我親眼所見。而且他們的內部還有矛盾，那個魔神和文官的關系很差，就和他們的前朝壹樣，當文官覺得他是個巨大的威脅時，魔神就會成為文官的祭品，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我們要團結起來，把哈烈團結起來！”
　　仆固很認真的道：“明人若是不派出大軍，魔神也無法阻攔我們拆掉興和城，那他的增援最終就變成了玩笑。若是他們的大軍來了，咱們遊擊，讓他們消耗糧草。大明雖富，可也經不起這般消耗！”
　　烏恩看了他壹眼，從那雙眼睛裏看到的都是誠懇。
　　“我無法說動我的哥哥們。”
　　“或許魔神到來的消息能幫助他們知道壹致對外的道理。”
　　仆固微笑道，若是還不能，那他就把烏恩拖進來，直至消耗完那些人馬。
　　烏恩拔出小刀，用毛巾擦拭了壹下，說道：“我不知道，明皇死去後，他們都認為明人再無威脅，於是鬥的興高采烈，民不聊生。”
　　“魔神會讓他們清醒過來。”
　　仆固還是堅持這壹點。
　　“是啊！讓人恐懼的魔神，看到那京觀之後，我的手下瘋了不少，都殺了！”
　　烏恩拍拍手，帳外進來壹人。
　　“拿著這把刀去，告訴我的兄長們，魔神來了。不想死的話，那就拋棄獨自主宰哈烈的想法，大家集結吧。”
　　烏恩和仆固出了帳篷，黑夜中馬蹄聲遠去。
　　營地裏黑麻麻的，烏恩說道：“點起火把，照亮那些貪婪人歸家的路！”
　　於是火把被點燃，隔不遠就放置了壹個。
　　看著這些不斷延伸的火光，仆固沈默了，他想家，想妻兒，想那些……熟悉的壹切。
　　烏恩緩緩回身道：“從哈烈到這裏太過遙遠，而在此之前，仆固，我們需要的是襲擾，早些時候那種硬碰硬是愚蠢的。”
　　仆固點頭，兩人伸出手掌相擊。
　　清脆的響聲中，盟約成型了。